谢惓提着东西到程府,门口管事说程慈不在府,他只能遗憾将东西留下,先回去了。 接下来几日,谢惓和李云承都跟在七皇子屁股后面忙,等反应过来时,他和程慈已经五天没见面了。 他每日下任都买些东西送去程府,如今宅子都买好了,他却没再见到程慈一面, “程大人稍等。” 这日下朝,谢惓逮住整往都察院去的程老爷, “咦,谢编修,你找老夫什么事?” 谢惓品阶在朝中是最低的,上朝时站在最后面,下朝后程老爷又和同僚一起走了,谢惓入朝多日,两人还没正面打过招呼呢。 程老爷辞别同僚,让他先走,转而和谢惓说起话。 “如何,适应吗?” 程老爷背着手,走路慢悠悠的,谢惓配合他速度,也走得慢。 “适应不适应的不好说,还在学习呢。” 谢惓右手食指曲起抵了抵鼻梁,含蓄一笑。 “你低调了,我可是听说了,你最近跟着大皇子做事,给他提出不少建议,颇得他看中呢。” “程大人说笑了。” 谢惓和程老爷干聊了几句,才切入正题。 “程大人知道阿卿最近在忙什么吗?好几日没见着他了。” 谢惓问完,掩饰性扒拉几下腰上玉佩,低着头不敢和程老爷子对视。 “阿卿?他最近不忙啊,我每日下任回府,他都在家。” 程老爷疑惑说,一扭头见谢惓不好意思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呵呵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可能是我去找他的时辰不太对吧,我下次去早一些。” “什么下次,现在不是下朝了吗?下午没什么事,一起去我家喝茶。” 程老爷子翘班翘得理直气壮,甚至撺掇谢惓和他一起回家喝茶。 谢惓婉拒程老爷的邀请,他下午事情还多着呢。 千岁节事多繁杂,大皇子为了表孝心,表示所有的一切都要尽善尽美,精益求精,举办宴席的升平楼地面上的一砖一瓦、一梁一柱,站在楼上举目能看到的一花一草,都需要人仔细盘查,该翻新的翻新,花草也需要从别地移植。 谢惓和李云承还有内侍省被他使唤得团团转,每日下任时天都黑了。 “谢兄,明日见。” 李云承又弯腰驼背地挥了挥手,爬上马车走了。 今日下任早,谢惓思索片刻,登上了马车让马夫往程府驶去。 “谢大人,我们家少爷有请。” 马车刚动起来,灰青色帘子外就传来男人粗沉声音。 谢惓掀帘一看,老熟人。 “走吧。” …… “月余未见,近来如何?” 谢翊倒了杯茶递给谢惓,两人坐在明月楼二楼包间里,外面声响被门阻断,室内十分安静,只是窗户开着,逐渐变成灰蓝的天穹映进屋内。 “没甚大事,朝中最近在准备皇后的千岁节,没人在这个节点上触大皇子和皇后霉头,都安静蛰伏着呢。” 谢翊不置可否, 一杯茶喝完,谢惓抬眼看谢翊,“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四皇子听说你和程家小郎君闹矛盾了,让我来问问。” 谢翊指尖摩挲茶杯,目光落在外面天穹上,墨色浸染,日落月升,斗转星移。 “我也不清楚,原想今日再上门看看,这不是被你截过来了。”谢惓无奈一笑。其实他心底模糊有个想法,或许程慈家人发现了什么,不让他们见面,但程老爷肯定不知道,还不至于到绝路。 “你找我不只是这件事吧,说正事,要是没事我得走了。” 谢翊也收起那副八卦神情,正色道,“我这次去漠北那边,在那遇到一个大魏人,五十几岁,医术了得。我们聊了几句,发现他是上京城口音,举止虽然极力掩藏,但一些微小习惯暴露了他,若是我没猜错,他以前是在宫中做事。” “牵扯到上京城什么事,跑的?还是流放的?” 谢惓挑眉,两世为人,经历那么多,他可不会以为谢翊在给自己分享漠北之行的风土人情。 “不知道,和他聊了两句,第二日人就不见了。但之后我发现,有三波人去他行医的那家医馆找过他。一波是皇后,一波是大皇子,另一波人不确定。” 谢翊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脸上神情似看好戏时对精彩纷呈剧情很期待的模样。 “皇后和今上曾经也算鸳鸯眷侣,两人情投意合、举案齐眉,煞羡旁人。只是后来皇后多年无子,今上身边人越来越多,孩子也一个一个冒出来。两人之间隔阂越来越大,直至成了怨侣。” 谢惓垂眸,他对宫中事宜不甚清楚,只知道,乾平帝登基近二十载,期间换了个年号,坊间并无废后言论传出。 “我猜想,他就是掺和进皇后还有大皇子母妃之间一些陈年旧事里,如今暴露,导致几波人都在寻他。” 谢惓听到谢翊虽然是用猜测一词,但语气笃定,就明白他知道已经查到什么了,问,“你抓到人了?” “怎么可能,”谢翊诧异,“我抓他来不仅没什么用,反倒给自己惹一身腥,当然是让能将他发挥最大作用的人抓到。” 有用的人? 大皇子,皇后,还是另一波人。不管是谁,待这人回京,又将搅起一番风云。 “谢致远和冶王准备在千岁节上做点手脚,他可能会来找你,你自己注意点。” 谢惓人微言轻,在朝中还没有立起自己的势力,许多事情都没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而谢翊不一样,他十岁就知道自己身世,自此开始培养自己势力,这些年来,虽然还不能和谢致远和冶王正面对抗,但也开始慢慢吞噬那两人势力。 走出明月楼,谢惓仰头望着墨色笼罩的天穹,指尖揽过腰上挂着的玉佩, “该培养些人手了。” …… 第二日傍晚,谢惓提着准备好的礼品到程府。 “麻烦通报一声,翰林院编修谢惓登门拜访程大人。” 谢惓话还没出,站在侧门等着的小厮刚准备将之前的说辞再重复一遍,哪知道谢惓这次不提程少爷,而是以朝廷官员身份登门拜访程老爷。 这……程老夫人特意安排在门口的小厮怔愣一下,神情迟疑,谢惓疑惑望着他,似乎在问他怎么还不去通报。 两人都见过五六次了,老熟人,小厮见谢惓装糊涂,也不敢说什么,让谢惓等一会,他跑回府通报。 谢惓抬眸打量程府,青墙绿瓦,就算是侧门,也比一般人家的门大了近两倍,漆红木门紧闭,两侧挂着红灯笼。 小厮刚进去一会,又喘着气跑出来,后面还跟着之前程老爷子让送谢惓离开的管事。 “谢大人请。” 管事朝谢惓作揖,伸手请谢惓进府。 谢惓友好朝小厮颔首,抬头挺胸走进程府。 小厮见谢惓和管事身影逐渐远离,连忙跑去找张嬷嬷。 “夫人,昨日那谢惓未来,今日怕是也不会来了。” 书房,程慈和程老夫人一南一北,各自忙碌。 张嬷嬷声音并未压低,程慈自然也听见她的话,笔尖一顿,又落下一点墨,但他并未抬头,而是换了张纸继续写。 程老夫人意外看了他一眼,有些心疼,很快又硬下心来。 “不来不是更好,上京城中不少媒人都盯着他,恐怕不久就能找到心仪的小娘子,成亲生子,和和乐乐过自己日子了。” 程老夫人说得慢悠悠,想看程慈神情,却见他只是一笔一划抄书,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张嬷嬷也看他,心里怜惜,小少爷还小,虽然孩子气了些,但为人赤诚单纯,最容易被骗,那谢惓学识不错,但人品如何有待考究,但若是他连半月都坚持不下来,小少爷会难过的吧。 程慈书案上的书已经少了五本,除了第一日他反抗过,之后几日他都天不亮就出现在书房,认真抄书,晚上天黑了,书房里还有他的身影。 程老夫人望着也心疼,希望他放弃,但程慈倒是坚持了抄了五本书,那谢惓反倒退缩了。 张嬷嬷望着程慈消瘦下去的脸,张嘴想劝解几句,余光就瞥见书房门口畏畏缩缩朝里张看的小厮。 张嬷嬷悄无声息出去, “嬷嬷,那谢公子又来了。” 小厮和张嬷嬷走远了,才小声说。 “来就来了,和之前一样打发掉就行,你慌什么?”张嬷嬷小声训斥。 “不是,他是以朝廷官员身份上门拜访老爷,我不敢拦。”小厮苦着脸说。 “……” 张嬷嬷默了一瞬,才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谢惓跟着管事到正厅,程老爷正自己和自己对弈。 “来了,” 听到脚步声,程老爷放下黑色棋子,指了指对面位置,笑道:“来一局?” 上次谢惓和程老爷子闲聊时,曾说过自己会下围棋,以前在家时经常和他爹对弈。 程老爷显然还记得,听到谢惓来了,立马就将棋盘棋子拿出来摆好等他。 “好。” 谢惓将带的礼品都递给管家,左手单独拎着的那份包装更鲜艳则被他提着放案几上。 程老爷看到礼物,又见谢惓单独放在案几上鲜艳夺目的礼品,哪里有什么不明白,佯装生气道, “你来就来,带什么礼品,下次别带了。” 谢惓笑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听说程大人喜欢南云的茶,程老夫人喜欢品香,就都带了些,希望你们喜欢。” 南云的茶和上京城一两千金的茶比起来,确实不算贵重,然而南云的茶只在特定月份才有,通常还没采呢,就被各大商行订了,制好后送往漠北,北朝,疆吴等地,上京城没什么商家会卖这茶。 “费心了。” 程老爷越看谢惓越喜欢,为人真诚用心,学识品性不错,相貌堂堂,程老爷在心底盘算,晚上找夫人商量商量,看看宋家那边有没有适婚小娘子,谢惓是个不错的人选。 谢惓不知道程老爷心里想法,棋盘清空,两人开始对弈。 程老爷子执黑子,谢惓执白子。 张嬷嬷在正厅外悄悄看了会,见老爷和谢惓越聊越高兴,差点就称兄道弟了,连忙跑回去找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正在书房看账册,张嬷嬷悄声走进来,朝她使了个眼色,程老夫人心生不妙,但还是维持表面镇静,将账本一本一本阖上,整理好,命人抱走,才理了理衣袖。 “走吧,去厨房看看给老爷炖的药膳好了没。” 程老夫人带着张嬷嬷挥一挥衣袖走了,书房静悄悄的,只剩下程慈一个人,等外面连廊上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他立马起身,猫着身体走到门边往外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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