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同时安静了几秒。 卡约斯轻轻出了口气,声音似乎轻松了很多说:“只是去死而已吗,这么简单?” 其实在第一次看到这个概念的时候,温德尔也是同样的念头: 太简单了。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花心,爱上了之前所有的同伴,毕竟他可以为他们所有人毫不犹豫地去死。不过,卡约斯现在的理解显然更偏了一点。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已经认同了雌虫应该为雄虫而死的理念,但这只是外部的理念影响你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不是你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看卡约斯好像还要说什么,温德尔捂住了他的嘴,无奈地说:“再聊下去,这觉就睡不成了,先休息,之后我去找你我们再说,可以吗” 卡约斯一开始挣了挣,听到这句话,安静下来,问:“你会去找我?” 卡约斯先把声音维持地冷淡且毫不在意,却在略微上扬的尾音上,透露出了心底的渴望。 他太孤独了。 在温德尔面前,他不是帝国的二皇子卡约斯,而单单只是卡尔,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轻松。
第026章 温德尔迟疑了一秒, 轻声说:“嗯,我会去找你,现在睡吧。” 卡约斯慢慢放松了身躯, 试探性地一点一点朝着温德尔的身边靠去。直到他们的膝盖相抵,雌虫敏/感的感知系统接收到了温德尔身上传来的暖意。 卡约斯终于闭上眼, 陷入睡眠。 温德尔却睡不着了,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卡约斯的脊背一点一点地放松,像是一根绷到即将断裂的弦终于得到了喘息的空间, 显现出一种过度的疲惫。 刚才的那句话,其实是温德尔随口说的。卡约斯明显被安抚下来的样子,却直观地让他感受到了一点—— 某种程度上,他好像成为了卡约斯最后握住的一根稻草。 这一夜, 温德尔没有睡着,上辈子锻炼出的警觉习惯,让他无法在别人的身边陷入毫无防备的睡眠状态。 对比之下,卡约斯的状态让他感到疑惑。 按理说,卡约斯上过战场,经历过的环境严酷程度比温德尔只多不少,但他却能在仅有几面之缘的温德尔身边睡得很沉, 而且对温德尔的视线浑然不觉。 雌虫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轻盈,有几次温德尔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没再呼吸了。而他发出的最大声音, 是向温德尔的方向蹭过来时, 雌虫的皮肤和床单接触摩擦发出的声音。 一点一点, 卡约斯的头埋在温德尔的怀里, 一只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住温德尔一侧的一角。 温德尔几乎要怀疑这只雌虫其实根本就醒着。 他沉默地盯着这只令人琢磨不透的雌虫, 在抽身离开和出声提醒之间摇摆不定。试探性地抽出一只手臂,雌虫却顿时抱得更紧了,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当温德尔不动了,卡约斯的神情才和缓下来,变得像熟睡的婴儿一样安静静谧。 温德尔:…… 他心软了。 叹了口气,温德尔任由雌虫蜷缩成一团,整个埋进自己的怀里。 一夜而已,就这样吧。 雌虫睡得安稳了,温德尔却难以入睡。这对他来说还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上辈子人们对他的态度不是恐惧忌惮就是咒骂排挤,他还从没被这么依赖过。 感受到雌虫略低的体温染上了自己身上的暖意,温德尔恍惚间觉得两人就像是紧紧依偎的两只动物,出于生存的本能挤在对方身上取暖。 当天光逐渐亮起来的时候,温德尔感觉到怀里的人猛地一震,然后茫然地顿了顿,仿佛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温德尔无端感觉有些尴尬,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让卡约斯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之中。 卡约斯静了几秒,当关于昨夜的记忆涌上心头,他倏然意识到自己所在的这个温暖的地方居然是温德尔的床上,把他半拢在怀里的虫也是这只亚雌。 居然像小虫崽一样,让亚雌抱着睡觉,羞耻感让卡约斯的双颊烧得通红。他猛地从温德尔的怀中抽离,展开虫翼,逃一样地飞离。 身后,温德尔静静地睁开眼睛,望着卡约斯飞得越来越高的背影,若有所思。 最后一次了,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卡约斯是保守派的坚定支持者和最大战力,理所应当是忒西弥的对立面,甚至称为敌人也不为过。 虽然不知道卡约斯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对他显得这么依赖,但这种接触应该适可而止了。否则,早晚有一天,卡约斯会发现“温德尔”与加勒德亚之间的真正关系,让忒西弥中的雌虫处于极其被动的位置。 切断这种联系也很容易。 目前为止,他们的所有联系都是偶然。只要温德尔不刻意地去找卡约斯,在所有相遇的时候采用加勒德亚的雄虫身份,“温德尔”和卡约斯应该就再无交集。 一声轻微的嗡鸣声打断了温德尔的沉思。 那是从他腕间光脑传来的声音,标志着有虫给他发了消息。温德尔看到消息显示的是凯蓝玛拉的名字,立刻点开,随即瞳孔一缩。 出事了。 * 当温德尔赶到楼下的时候,一架看起来非常眼熟的飞行器已经停在停机坪的角落中。温德尔跃身上去,进到舱内,拐了个弯进入内舱。 一只雌虫躺在飞行器的简易医疗台上,身边一左一右各站着两只虫。 西恩调试着医疗仪器上的各种参数,凯蓝玛拉则站在医疗台边,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飞行舱内还有一只面熟的雌虫,也是经常出现在庄园中的忒西弥成员。见温德尔进来,他便转身回了驾驶舱。 不多时,飞行器升到空中,朝着加勒德亚在郊外的别舍飞去。 温德尔走到凯蓝玛拉身边,注意到躺着的雌虫微弱的生命体征,紧皱眉头,问到:“发生什么了,他怎么样,你还好吧?” “我没事,”凯蓝玛拉说,“是他被下毒了。” 今天早上凯蓝玛拉刚进入房间的时候,就看到这只雌虫倒在地上,几乎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经过刚才西恩的一番治疗,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只是尚且昏迷不醒。 所以,现在只能通过治疗仪器判断出雌虫昏迷的原因是中毒,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是谁下的毒,雌虫知不知道下毒的虫是谁,都还不知道。 “你问到线索了吗?”温德尔的视线在中毒雌虫的身上微微停留一瞬,却还是马上转向凯蓝玛拉,询问任务的进度。 上辈子的经历对他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虽然也同情医疗床上的雌虫,但温德尔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这场任务的目的:通过这只雌虫,找到基因编辑科学家的下落。 “他说,他只知道霍尔莱利曾经去往雪祖星,从那里回来之后,整个虫就变得很怪。” 凯蓝玛拉口中的“霍尔莱利”就是他们要找的雌虫科学家的名字,至于那个陌生的地名“雪祖星”,却在他们的对话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温德尔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过看凯蓝玛拉的表情,这条线索的意义似乎并不是很大。 温德尔点了点头,和凯蓝玛拉一起看向医疗床上面色难看、双眼紧闭的雌虫,问:“那他呢?是怎么中毒的?” 凯蓝玛拉说:“昨晚我和他交谈之后,初步已经确定他会与我们合作,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和他约定明天早上在他的房间汇合。” 凯蓝玛拉毕竟是个雄虫,担心和雌虫长时间共处一室可能对对方的信息素产生影响。另外,雌虫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完全消化他所说的一切。 但在不久前,凯蓝玛拉刚准备去雌虫的房间与他汇合,却听到隔壁雌虫的房间传来一声不详的闷响,还有轻微细碎的呼救声。 当他冲过去的时候,雌虫就已经倒在地上,呼吸勉强脸色苍白,濒临死亡。 凯蓝玛拉立刻联系了庄园中的西恩,让他带着忒西弥自己改造的医疗型飞行器来到宴会地点与自己汇合。 医疗型飞行器在外表上就是一台普通的豪华飞行器,体积较大,款式新颖,但实际上飞行器内舱中最大的房间,被塞进了许多急救物品和医疗器械,都是西恩和手下改造的最新款。 也多亏了西恩正好还在庄园,搭载着飞行器一起赶来,才勉强保住这只雌虫的命,但意识一时半会无法恢复。 “是中毒了,但毒药成分我需要带回去分析一段时间。”西恩说。 中毒? 温德尔转头问凯蓝玛拉:“他的房间有其他虫进去过吗?” 凯蓝玛拉非常肯定地说:“没有,虽然我不能通过墙直接听到隔壁的声音,但我把门窗都开了缝隙,如果有第三个人在我离开的时间内进去,我会听见。” 那只可能是房间里的某种东西,让雌虫的病症发作。 但这只雌虫没什么背景,上一个虫年刚从军部退役到普通的行政部门工作,就算与虫结怨导致私下寻仇,对方也没必要大费周章来到贵族们聚会的地方下手。 “应该是冲着雄主来的吧。”西恩说。 加勒德亚的名声实在太差,图里欧帝国中的反抗组织不多,大多数也不成规模,但他们对于加勒德亚的仇恨是完全一致的。 温德尔遭到刺杀,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温德尔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也是他在忒西弥中被称为“首领”的一个重要原因。比起职务,这更像是一个绰号,毕竟在一个组织中,首领是被刺杀次数最多的存在。 幸好温德尔不是普通雄虫,他才能从这些刺杀中活下来。 但这次的情况看似相同,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完全说不通的地方。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雌虫是在房间中中毒,也就意味着凶手是在无差别攻击房中的虫族,而不是仅仅针对加勒德亚。 而厌恶雄虫特权的雌虫们绝不会对同为雌虫的同类下手,以往的刺杀也都是冲着加勒德亚一虫,从不会波及到他周围的雌虫。 而且,雌虫并非是在进入房间一开始就中毒,而是第二天才表现出中毒的迹象,期间没有虫族进入过房间。也就是说,这种毒是慢性的,且一开始就被放置在房间之中了。 但这间房间一开始并不是给加勒德亚准备的,而是供三皇子歇息的地方。 也就是说…… 听着温德尔的分析,西恩和凯蓝玛拉异口同声:“下毒目标其实是三皇子!” 温德尔点头,目前这种解释是最合理的。 “你们知道有谁会想让三皇子出事吗,是不是其他皇子夺嫡争王位?”温德尔问,感觉目前的情况和他上辈子看的某些电视剧的情节发展有着异曲同工的地方。 但西恩和凯蓝玛拉却纷纷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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