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尔困惑地望向雌虫:“当然,我记得这里的景象,标记也在这里。” “尸体被偷走了。”卡约斯说。 温德尔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我们什么都没找到,所以很明显,我也发现了这一点。” “不是这样,”卡约斯否认,“我是说,我知道那具尸体被偷走了,我听见了。” 温德尔惊讶又错愕:“什么?” 卡约斯指了一个方向,温德尔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失明后,军部和中心城堡不再为我保留房间,所以我在那里建了一个院子。” 温德尔有印象,他去过那个小小的院子,里面的东西都是崭新的,迎合所有亚雌喜欢的事物的刻板印象,卡约斯准备拿那些东西来讨好他,却用着“奉承加勒德亚”当做借口。 恢复记忆的他对【加勒德亚·里昂】这个身份更有认同感,回想往事,被自己戴绿帽子的既视感更强了,不禁让温德尔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不过回想那段记忆,他还是发现,所有房间中的东西几乎都是新的,但卡约斯刚才的话却表明雌虫自己在那里已经住过一段时间了,这说明在他为自己准备的生活中,就只有一片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空白。 他知道雌虫喜欢什么,也有能力准备这一切,但卡约斯不会为自己这么做——雌虫对待自己的态度一直十分苛刻。 温德尔压下突然涌上的回忆和随之而来的感情,把自己的思绪专注在目前的对话上,只是声音更加温柔了几分:“我记得那个地方,离这里很近,对吗?” 卡约斯点头:“我能听到声音。” 在一个夜晚,他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潜伏在周围的树上时闻到了愤怒的信息素,来自一只抱着什么东西的雄虫。 卡约斯把感官发散出去,意识到雄虫肩上扛着一具失去生命特征的虫族尸体。 雄虫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没有质疑的资格。尊贵的雄虫想杀死一只虫族不管他的事,自己背到这里掩埋更不管他的事。 卡约斯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前主动提出帮忙,但他没有携带自己的假发和瞳片,以他奇怪的外貌可能会惊扰到这只尊贵的雄虫,于是他最终决定不出声。 他还是在那里呆到这只雄虫离开,只为了保护雄虫的安全,然后就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直到第二天的白天,他再次听到有飞行器和虫族的脚步声,只是这次不再只是一只虫族,而是三只虫族一起。 温德尔一顿,重复道:“三只?” 卡约斯点头。 思绪回到过去,虽然能靠着脚步声分辨出一共有多少虫族下了飞行器,但都是陌生的脚步声,他无法判断这些虫族的身份。 这些虫族在雄虫前一夜停下的地方驻足,然后开始挖掘。 因为脑中雌虫为雄虫服务的观念根深蒂固,卡约斯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以为是雄虫对前一晚的位置不满意,派了自己的雌虫来改变地点。 卡约斯当时只是觉得这些雌虫前一晚过于失职,让雄虫自己到深夜的郊区深林中去。 虽然没有大型星际野兽的存在意味着雄虫不会受伤,但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尊贵雄虫根本不应该自己进行劳动,应该由他的雌虫代劳。 当时的卡约斯完全想不到,那伙虫族的举动并没有受到雄虫的许可。 “抱歉,我一开始应该说的。”卡约斯微微垂下眼,“但我不确定这件事,不想误导你相信我的判断。” 温德尔摇摇头:“你不认识那些脚步声?” “不,不是我那时认识的虫族。但在失明之前,我并不关注和记忆其他虫族的脚步声,所以也许我在失明前见过他们,只是不记得。” “你在我的庄园里,有听到类似的声音吗?”温德尔希冀着否定的回答。 卡约斯摇头,意思却不是否认:“我不会刻意去记一般虫族的脚步声,而且,恢复视力后我的能力变得生疏了。” “但是,我现在还能回忆起那些节奏——如果再听到那些脚步声,我会认出来。” 卡约斯补充道,不想让温德尔露出失望的表情。 温德尔看不出情绪地静止了片刻,低头看了看时间:“我们先回庄园。” “你想让我听——”凯蓝玛拉的脚步声,然后对比。 “你知道就好,卡约斯,拜托,别说出来。”温德尔干涩地吞咽了一下后说道,声音中带着隐藏的虚弱。 他知道这是一种懦弱的表现,但也知道卡约斯不会因此评判他。 “当你察觉到,认出来,如果这真的发生了,”温德尔闭了闭眼,“找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告诉我,不要让他察觉到。” 卡约斯点头,像他一直以来的那样,选择追随而非质疑。 一旦幕后真凶的身份确定下来,温德尔会陷入痛苦,但不可能心慈手软。卡约斯比温德尔自己更早知道这个事实。 ...... 温德尔有所预料,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在飞行器停稳在庄园停机坪后,他们一先一后地从飞行器上下来,温德尔注意到几只虫族正聚集在存放着【可爱动物】的仓库门口。 他抬脚,也向着那个方向走去,却在一秒后被卡约斯抓住衣袖。 “我听到了,同样的脚步声。” 温德尔的胃像被浸入冰水:“是他?” “他们,”卡约斯说。 他把一只手放在温德尔的手中,控制力度挤压一下,带去温暖而带有亲密感的钝痛。 这是温德尔曾经安慰他的方式。而现在,卡约斯有些希望这对温德尔自己也管用,尤其是对于他即将说出的话。 “三个脚步声,都在这里。”他说。 温德尔麻木地一寸一寸转头,看向庄园中的虫族。 无一例外,都是忒西弥成员。 可温德尔现在却不那么确定了。
第107章 当卡约斯真的指出那几只虫族的名字, 温德尔却再次举棋不定起来。 ——因为其他的两只虫族,分别是艾纳和阿布戴尔。 凯蓝玛拉有理由谋划一场消灭雄虫并控制雌虫的叛乱,但这两只雌虫的可能性却极小——这并非出于情感考虑, 而是纯粹的理性判断。 以艾纳的心智不足以谋划规模如此之大的阴谋,而且凭借着温德尔对他多年的了解, 他对任何权势都不感兴趣, 更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而阿布戴尔,他和凯蓝玛拉之间的确存在着经年累月的微妙倾诉, 虽然谁也不肯承认。 然而,红发雌虫就像一团烈火,以愤怒为燃料熊熊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如果非要让他在反抗事业与凯蓝玛拉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前者。 温德尔的心中却并没有轻松几分, 如果艾纳和阿布戴尔是被利用的一环呢?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将怀疑放在了凯蓝玛拉身上,这意味着他对同伴的信任抵不过不断浮现的证据。 这也许就是他的本性,温德尔想,即使他自己再想成为一个温柔善良的好伙伴,内心却始终藏着一个阴暗残忍的角落,告诉他没人值得信任,他只能靠自己, 就和斗兽场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温德尔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但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那个在斗兽场中遍体鳞伤地挣扎着、踩着其他兽人的尸体活下来的小豹族兽人, 其实从没有从他的内心消失。 有任何不利的证据, 他竟然都会选择怀疑同伴, 而不是第一时间的坚信。 他是个烂人。 温德尔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如常,走向忒西弥成员聚集着的仓库门口。 “你们在看什么?”他问道, 抬起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等等,这是谁的信息素气味?” 他在这股信息素中没有闻到自己的信息素痕迹,略微一想,就有了目标。 半秒后,他的猜想被验证:阿布戴尔抬了抬手,示意温德尔闻到的陌生信息素属于自己。 在忒西弥的两只雄虫中,温德尔是身体素质和体力更好的那个,所以也会承担更多的信息素补充剂原料的供应工作。但阿布戴尔一向都是打凯蓝玛拉的信息素补充剂,这是所有忒西弥成员都心照不宣但不会主动提起的惯例。 温德尔扫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凯蓝玛拉:“阿布戴尔,你还好吗,是接近暴//乱期了?” 阿布戴尔干脆地摇头:“我们在测试。” “测试什么?” “这些动物接收到雌虫信息素,会放出虫造雄虫信息素,西恩需要收集这项数据。” 在笼子的旁边,一个非常贴近铁笼中的猛兽但在他们攻击范围之外的安全位置上,西恩正拿着一个像是喇叭一样的,接有长长管道的一起,对准笼子里的几只动物收集数据。 他抽空向温德尔挥了挥手,神情愉快。 “听说雄主你和卡约斯去试婚服了,怎么样,合适吗?”他调整仪器上的参数,语气轻松随意地问道。 温德尔却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和这群雌虫相处久了,其实他们就是彼此的家人,或者是家虫,如果从雌虫们的角度看。 他们都是被社会抛弃的异类,但回到庄园中,每个虫族都不必掩饰真实的自我。 【加勒德亚·里昂】变回好脾气易相处的温德尔;阿布戴尔谩骂所有思想古板荒唐的雌虫雄虫,伴随着激烈的飞行动作,在房子里留下一道火红色的残影;艾纳抱着自己的光脑沉浸在动画中,无忧无虑地回到他本来的年纪,褪去军部迫使他成为的不苟言笑的形象。 这是温德尔的家,他在这里感到归属感和安心,在恢复记忆之前,他也想把这种彼此信任依赖的家族氛围,带给卡约斯。 可现在呢,他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机会。 他们的联系太紧密、太亲近了,容不下一点沙子。一位核心成员的彻底背叛,也许会让他们分崩离析。 西恩熟稔的家常语气让温德尔感到十分怀念,但刺痛和犹疑却也随之而来。 短暂的沉默后,温德尔笑了笑:“婚服很好。”简短的回答后,他转变话题,问道,“你收集信息素的进度怎么样了?” 西恩皱眉:“它们的制造雄虫信息素有用成分太少,不过勉强凑够了一份样本,剩下的就是和其他样本比对。” “其他样本?”温德尔问。 “对,一份是在雪祖星发现的尸体,另一份……” 温德尔突然发现在场的雌虫和凯蓝玛拉都彼此对视一眼,仿佛有什么事情他们唯独瞒着温德尔一个,且不确定要不要现在坦白。 “告诉我也没关系。不过,如果是会让我感到非常震惊的事情,请预先警告我——比如,你们该不是要告诉我忒西弥是这一切的幕后真凶之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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