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不待她说完,殷云度颤着声质问:“我爹……我爹他怎么了?” “北界需要人去封印,以一己之力救万万人于水火,是大功德。”老妪缓声道:“殷宗主功德无量,修真界无人不感念。” “这么大的功德你怎么不去?”殷云度怒吼:“这修真界这么多人,凭什么是他?!” “是仙盟一致赞同的决定。”老妪道:“修真界没别的路可走了,殷宗主是这世间唯一半步登仙的修士……除了他,没人能做到了。” 殷云度眼前发花,几近晕倒。 “小公子,你父亲去前要仙盟诸人以道心起誓,此生不能伤你分毫,否则身死魂灭,永不超生。”老妪劝慰道:“你且安心留在这里吧,待一切平息了,自有你的一番天地。” 殷云度麻木的听完,忽然笑了两声,一张手将惊霜召了出来。 “不能……伤我分毫?”殷云度红着眼眶看向眼前的人:“也就是说,我把你们都剁了你们也不能还手,对吧?” 老妪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殷云度挥起剑来,锋锐剑风一扫而过,削掉她一缕头发。 “滚,都滚——”他持剑四顾:“我管你老的小的,谁再拦我,全都杀了!” 再无人敢拦,但殷云度赶到北界时,还是迟了。 殷桓镇压北界,以身殉道。 他到时殷桓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可那双眼眸里依旧有光。 从涅槃后的新身份到而今的自由,殷桓为他谋划了许多,他却一样也没好好珍惜。 见他来了,殷桓也没有生气,他居然还在笑:“就知道拦不住你,明知道你用不着,但还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殷云度的五感都离他远去了,殷桓的声音就想在耳边,可他却怎么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殷桓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怪过他。 他浑浑噩噩的想,为什么不怪他呢,为什么从来都不怪他呢……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替你做些什么了……”殷桓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些什么。 殷云度已经记不清殷桓说了些什么了,他只看到了好多血,他嘴里不停地重复着,祈求着,让殷桓不要死。 可殷桓还是渐渐没了声息。 殷云度先是小声喊爹,然后哽咽,放声大哭。 北界的魔物不会管他是不是刚刚丧父,只觉得这是两块可以吃的肥肉。 殷云度存了满腹痛苦无处发泄,提剑便杀。 饶是他修为再高,也熬不过一波又一波的车轮战。 这一片的魔物被他清理干净时,他自己也已经疲惫得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了。 殷云度满脸满眼都是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一转头,却看到了一片浅紫的小花。 这花昔日年少时他曾在扬州见过,原以为只开在南边的花,却在北界又见。一时间竟像是他乡遇故人。 风裹着冰粒狂躁的吹来,他抬手去护手边那花,但意识又实在模糊跌。他躺在地上眼睛也睁不开,哽咽着大哭,心里觉得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完了,那多可怜的花也完了,他意识混沌,但不知是什么撑着他又睁开眼皮,去看一看那朵花。 出乎意料的,细细的花茎没有折,而是倔强的支楞着,顶着那小小的花不紧不慢的开。 那花在风中摇曳着,在他模糊的视线里就像是淡紫色的烟,如梦似幻。 是了,能在这北界开出花来,怎么会被一阵风折断。 他最后还是没昏过去。 在这里晕倒,那就只会有被魔物生吞这一个结局。 他撑着等在这里,他知道有个人一定会来找他。 果然,他等到了。 在他被南雍宗绑走前便离开去处理一些事的岑丹溪回来了,而且找到了他。 “阿圆……我只有你了。”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殷云度紧绷着的意识终于有机会松懈下来,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 好在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从回忆里抽身,殷云度呼出口气不再想。 “阿弥?” 刚回过神,殷云度就听到了谢见隐的声音,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回头却见谢见隐真的站在不远处。 “大师兄?”殷云度也有些惊讶:“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们才对。”谢见隐温和笑笑:“北茫宗的人手都用在看守北界上了,北界突然这么大的动静,我自然要过来看看。倒是你们两个,不在扬州待着,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来取一把剑。”殷云度侧头看岑丹溪:“阿圆,给师兄看看。” 岑丹溪点头,陈出掠雪剑。 “这是……师尊的掠雪剑。”哪怕惊霜掠雪一模一样,谢见隐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哪一把剑,他微笑看向岑丹溪:“很合适。” “师兄。”殷云度有些好奇:“这剑都长得一样,师兄是怎么认出来的?” “我几岁起就跟在师尊身边了,师尊的剑哪里擦了几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谢见隐提议道:“正好都在这里了,一起去吧。若你们没什么事,过后一起回北茫坐一会儿怎么样?” 殷云度莫名想起了此前在殷氏时被换走的那四枚银铃。 那四枚银铃本是应如许的,谢见隐能认出凤珏的剑,那应如许的亲传弟子是不是也能认出他的铃铛? “好。”殷云度默默压下心底翻涌的猜想,与谢见隐说笑:“我原本也打算过后就回北茫一趟看看,正好顺路了。” 三人同行巡视这片雪原,刚刚的电闪雷鸣似乎是错觉,目之所及一片风平浪静。 “怎么会这么平静……”殷云度喃喃道:“就在刚刚,我亲眼看到了一条黑龙,吞了闪电。” “我也看到了。”谢见隐道:“再向前走走看吧。” 北界除了白茫茫一片的雪,就是偶尔出现的零星点缀在雪地的云桑花。 又往前走了一段,殷云度眼尖的抬手指向某个方向,不太确定道:“你们看,那里是不是倒着个人?” 他话音刚落,岑丹溪先是一怔,然后小跑了过去。 见他这个反应,殷云度意识到不对,也快步追上去,待走近后他没忍住一惊,赶紧和岑丹溪一起去扶人。 谢见隐也是一愣,快步跟上来:“岑师伯怎么会在这里?”
第58章 第 58 章 天色渐渐暗下来, 风雪愈来愈大。 谢见隐给岑寂探过脉,沉着脸摇头:“灵息微弱,时断时续, 耽误不得,你们速回北茫去南山堂请青囊长老诊治。” 殷云度闻言有些不放心道:“那师兄呢?晚间风雪愈发大了,不一起回去吗?” “今日异象起的蹊跷,我得去仔细查探一番。”谢见隐知道他在想什么, 神色温和泰然:“不必担心我, 我也是剑宗传人,也是剑修,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好。”殷云度不再犹豫,将岑寂背起来:“我们先回, 师兄多加小心。” 谢见隐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岑寂情况似乎不太好,殷云度一刻不敢再耽误, 御剑将人带回了北茫。 南山堂的长老是在北茫待了百余年的老前辈了,自然是一眼便认出了岑寂这位前宗主亲传。 “唉, 这小子当真绝情,不就是师兄弟间闹了些误会吗,二十多年不回来看看,一回来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青囊长老原本还口中念念叨叨说着些什么, 可等他以灵识探查一番过后,脸色一瞬间便凝滞住了,神色冷肃下来不再说话。 若是来诊治的修士没什么大碍, 青囊长老会絮絮叨叨跟人说话, 有时候还会开些玩笑。但若是他一言不发了,那就是情况真的不太好了。 殷云度看他表情只觉得心下一沉, 焦急却也不敢出言打断。 看着青囊长老捏着岑寂的手腕给他渡了些灵力长叹了口气站起来,殷云度这才赶忙问道:“长老,怎么样?要用什么药?我去找。” 青囊长老只是道:“什么药也别找了,我给他渡了些灵力,其他事一会儿他醒过来再说。” 殷云度舒了口气:“一会儿就能醒过来?所以只是灵力亏损,并无大碍对吗?” “一会儿等他醒过来问问他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要做赶紧做,他现在这副身子骨已经没得救了。”青囊长老语气里存着些惋惜:“分明从前身子骨强健得很,只是二十年未见,怎么就破败成了这样。” 仔细想来岑寂前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故去的,前世没什么交集,自然不甚在意。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殷云度心彻底坠入谷底,他尽量平复着语气问道:“长老,可否细讲?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也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全身灵力都被抽干了……身体枯败成这样想来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一次两次兴许还能补回来,但像他这样不要命似的一遍遍竭泽而渔,如何还能转圜?” 青囊长老直摇头:“说得通俗些,现在他这具身体就是一颗被挤干净了水的果子,灵力就是果子里的水,全部挤出来倒是容易,但挤出来以后怎么可能收的回去呢?” 大概是从前见面时岑寂看起来实在是精神得很,甚至还有余力翻着白眼聊别人的八卦,殷云度还是觉得他快死了这个信息不太真实。 “唉,这小子和宗主有些仇怨在,别让宗主看见他,你快把他带走吧。”青囊长老开始往外赶人:“当年他身子骨好的时候让宗主捅两下没事,但他现在这个样……估计宗主剑还没抽出来只用剑鞘就能把他戳死。” 殷云度心道他爹嘴硬心软知道了这事不掉眼泪就不错了,但还是冲青囊长老道谢然后点头:“我知道了。” 殷云度把岑寂暂时接到了自己的住处。 岑丹溪又成了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他守在床榻一侧,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抬手划破了自己指尖,将血滴进岑寂口中。 殷云度守在旁边没说什么,虽然知道无济于事,但总要让他试试。 不论有没有用,至少尽力了。 殷云度略懂一些医术,他搭上岑寂的脉探查,确实比方才强劲了些,但效果微乎其微。 岑丹溪的血对普通人和修为低的修士自然是好用的,但若是用到岑寂这个修为的修士身上,起到的效果就相当微弱了。 这就好比同一瓢水倒进碗里会溢出来,倒进江里却连一丝波澜都掀不起来。 岑丹溪抽回手,表情怔怔的看向殷云度:“为什么没有用呢……” 岑丹溪茫然失措的模样看得他心疼,殷云度轻轻拢着人肩膀往怀里带,他也不甘心,这世上怎么会有解决不了的事,只是前人还没找到解决办法而已。 前人做不成的事,说不定他们能找到办法解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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