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条长着角的银白小蛇从衣服堆里艰难冒出头来。 这小蛇长得跟岑丹溪一样弱不禁风,殷云度生怕衣服压久一点就给压坏了,赶紧把小蛇身上压着的衣服扒开。 小蛇倒是很淡定,顺着他的胳膊游上来,绕到他脖子上缠了一圈。 见小蛇没事,殷云度这才松了口气:“什么时候学会变小蛇了?” “最近。”岑丹溪补充道:“突然就会了。” 殷云度表示理解,有很多血脉传承到了年纪自己就会觉醒。 但很快殷云度就笑不出来了:“我们真的要这样出门吗?” 缠在他脖子上的小蛇“嘶嘶”吐着信子,像是在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殷云度商量道:“能不能变得再小一点缠在手腕上?现在这个样子我有点像吊死鬼。” 小蛇从他脖子上游下来,又变小了一圈在他手腕上缠了两圈,若不细看恐怕会将他当成一枚银镯。 殷云度指尖碰了碰小蛇的脑袋:“很可爱。” 小蛇依旧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突然觉醒的能力令岑丹溪很不安,想起的东西越多,他越恐慌。 像是潜意识里对自己的保护,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灵魂里的某些东西却依旧在不受控制的复苏。 就像一个窗子,现在只被敲开了一个小口,但不久之后这个小缺口会被敲得越来越大,最终这个窗子将被完全敲碎。 像是曾重复过千万遍那般熟悉,他有预感,等这个窗子被完全敲碎时,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殷云度对此全然不知,小心的将他掩盖在衣袖之下,御剑下山出发去往东阙宗。 东阙宗在北茫宗东南方向的许州,虽不如扬州暖,但也比北茫强了不知多少倍。 不同于北茫宗建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东阙宗建在整个许州的最中央。进入许州后远远便能望见一棵巨树,高百仞,青叶赤华,东阙宗便在这巨树之下。 树弯九道,形似云梯,直贯天阙。此树名曰若木,是修真者飞升上界唯一的路。东阙宗是距上界最近的地方,历代宗主皆有通神之能,他们扶乩问卜时请的若木神君,便是这棵巨树的神魂。 只要若木不倒,东阙宗作为修真界四大宗门之首的地位就不会被动摇。 也因此树,许州在整个修真界的地位都相当特殊。人们对若木多有敬畏,许州地界内不允许高空御剑,唯恐惊扰神树。 虽然许州明令规定的只是不许高空御剑,但进入许州后低空也不见有人御剑,许州内不能御剑大概是这里不成文的规矩。 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殷云度也把剑收了,从芥子空间里另取了个座驾出来。 这座驾是殷桓送他的,外表看起来形似凡人界的马车,殷云度平日里外出时更喜欢御剑,于是从前这东西一直在他的芥子空间里吃灰。 殷云度拉开看不出材质的车门进去,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 虽然它从外面看只有一个寻常马车的大小,但内里空间却足有殷云度的寝室大小。殷云度走了一圈,发现这车驾内部设有空间阵法,将空间拓展了数倍。 殷桓在这些稀奇古怪的研究方面一向有天分。 殷云度大致了解了车里的构造,便输送灵力催动车子沿预设的方向开动,他则百无聊赖的拿起车里存放的书册看。 书册很多,混乱的堆在书架上,但总体来讲是风格迥异的两个类型。 一类是以《清冷师尊俏徒弟》为代表的话本子,一类是以《宗门管理二十日速成》为代表的管理类书目。 风格相差太大,不用动脑子都能知道,这两类书绝对是属于两个人的。 话本子崭新,不像是常读的样子,只有前几页有翻动过的痕迹,像是打发时间才会掀开看两眼。 而那本《宗门管理二十日速成》都被翻翘边了,看得出这书的主人对此一窍不通,焦头烂额的研读了不知多少遍。 书页翻动间有宣纸掉出,殷云度捡起来,展开看。 入目第一行是龙飞凤舞的狂放字迹,殷云度一眼就是认出了是殷桓的字。 [怿桐爱我。] 紧接着下面一行歪歪斜斜的跟了两个字,像是斜着身子随手写的: [不爱。] 殷桓的字迹继续: [爱我。] 另一人的字迹: [说好了用了禁言咒都不许说话好好读书,你出尔反尔?] 殷桓的字迹: [写下来的,不算说话。] 另一人的字迹端正起来,像是从一旁挨了过来: [回宗门师尊就要考你,车程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了,学不学随你。我和大师兄说好了,你再背不过下次不帮你抄书了。] 殷桓的笔迹糊成一团,像是悲愤极了胡乱画了几笔。这团乱七八糟的墨迹底下,他又写道: [我好可怜,怿桐说爱我好不好?] 底下跟着另一人的字迹敷衍写道: [嗯嗯,爱你,快学吧。] 殷云度把纸张折起来,重新抬头看向书架。 他好像知道这些书的两个主人是谁了。 他有些难以想象凤珏与殷桓相处时的样子。 或者说,他难以想象这两个人原本相爱却被命运毫不留情的拆开后的样子。 他们相遇、相爱,然后离别,各自死去。 像世间诸多悲情故事那样泯灭在人海里,不留痕迹。 殷云度生出些唇亡齿寒的恐惧来。 前世的他和岑丹溪,似乎也是一样的结局。 手腕上的小蛇不知什么时候游到了他肩头,蹭了蹭他的脸。 殷云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岑丹溪寻求一点安慰:“这次我们不会再变成那样了,对吧?” 小蛇没有说话,只是吐了吐信子。 。 马车到了目的地,进了东阙宗后殷云度才发现,原来不止应如许,东阙宗每个人都喜欢往身上挂东西。 来往进出的每一个人腰间都有红系带穿起的银质腰铃,最多的是腰间只有一个铃铛的,也有挂两个三个的。 殷云度观察了会儿,得出个结论。这铃铛应该是代表了某种等级,铃铛越多,等级越高。 殷桓早先便与应如许通过信,于是一早就有人等在这里接应他们了。 来接引他们的是个腰间挂了四个铃铛的少年,见他一直盯着铃铛看,于是主动解释道:“在东阙,云铃代表身份。一个铃铛的是外门弟子,两个的是内门弟子,三个的是各长老门下亲传弟子,四个的则是宗主亲传弟子。” 殷云度点头,又问:“那长老和宗主呢?” 少年微笑:“长老佩金铃,宗主不佩铃,佩玉。” 岑丹溪大概是路上睡足了,现在倒精神起来。他四处张望,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抬头便能看到的巨树上,微微有些出神。 闲聊间,两人跟随他来到了一座精巧的塔楼前,那少年停下了脚步。 “两位,我便送到这里了。”少年微微侧身,指向面前的塔楼:“前面便是宗主的居所了,宗主喜静,我便不去打扰了。” 殷云度朝他颔首:“劳烦了。” 那少年也朝他一颔首,便离开了。 两人继续朝前走,到了塔楼前,殷云度叩门,见开门的人却是一愣。
第28章 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总一本正经开这种玩笑, 我真是要被你吓死……” 待看清来人后,岑寂原本如释重负的笑容缓缓褪去,他牵了牵嘴角, 扯起一个不算明朗的笑:“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岑阁主……”殷云度也有些意外:“岑阁主怎么也在这里。” “哎,你这孩子,生分了不是。”岑寂的失态只是一瞬,他又吊儿郎当起来:“都说了多少遍了, 要喊师伯。” “岑师伯。”殷云度解释道:“我爹听说应宗主分身乏术, 要我来帮忙找人的。岑师伯也是来帮忙找人的吗?” “我不是来找人的,我是来等人的。”岑寂斜了斜身子给他们让开路:“找你们应世叔是吧,他不在,进来等吧。” 塔楼自外看共三层, 第一层看起来似乎是会客谈事用的,多设桌椅纸笔。 “都自己坐吧。”岑寂在岑丹溪脸上捏了把,喃喃道:“好像圆乎了点儿。” 殷云度觉得有点奇怪。 按他爹的说法, 他爹与应如许已算得上至交好友,但相见仍需提前通信约定时间。 可岑寂却能在应如许不在时, 在应如许的住所随意出入。 “岑师伯……”殷云度忍不住问道:“师伯和应宗主关系很好吗?” “我和他?关系还成吧。”岑寂神色淡淡:“从前帮过他一些忙,他记到心上了,就给了我随意进出东阙的令牌,方便我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他。” 见殷云度面露讶异, 岑寂挑眉:“好奇我帮了什么忙让他记这么多年?” 殷云度点头。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那时候还没出生呢。”岑寂揉着眉心回忆:“年纪一大脑子也不好使了,数不清多少年前了。玄玑七百四十年那场鬼疫,听说过吧。” 虽然已经是将近五十年前的事了, 但因为那场鬼疫死去了太多人, 至今在修真界仍流传有那件事的传说,殷云度自然也听说过。 岑寂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膝, 开始缓缓讲述:“那是我第一次下山……” 彼时岑寂也才二十余岁,刚刚突破新境界,被他师尊赶到山下历练。 岑寂想着去哪不是去,听说许州风光好,又有神树若木,恐怕没有哪个修真者不想有朝一日身登云梯飞升上界。 更何况他和东阙宗彼时的宗主亲传弟子应如许关系不错,若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也能有个照应的人。 于是他一拍脑袋,选定了第一次历练的地点——许州。 初到许州岑寂就发觉了不对劲,目之所及一片萧条冷寂,这场景和传闻中繁华热闹的许州相去甚远。 经过一番询问打听才得知,原来自前几日起许州境内便兴起了只传染修真者的奇怪疫病,修为再高也不能幸免。现在许州内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人人自危。 听说染上这疫病初时只是精力不济难以凝神修炼,中期便开始修为层层倒退,后期便会修为尽失最终化为一滩爬满怪异虫子的脓水,救无可救。 因被招来的虫子鬼一般怪异丑陋,所以许州人管这虫子叫鬼面虫,将这疫病称作鬼疫。 更可怕的是从染病初期到死去,全程只需短短七日。许州已经因此疫病折损了三名金丹修士,数十名筑基以上修士了。 岑寂听得皱眉,事有蹊跷,他决心一查究竟。听说染病的修士都被东阙宗的人集中到了城西的破庙中,他便提剑赶到了那里。 比起城中的安静凄冷,这里倒是有动静——呻吟惨叫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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