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巨响,蛇母摔在了地上,烂成一滩泥泞。 “咳咳咳咳……那么多人命……便宜这东西了,”闻奚撑着陆见深的肩膀,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不满地抱怨,“不过好歹……打准一点。” “没用过这个,坐标点在变。”二十余米外,夏濛濛收回枪,枪口朝地面支撑着虚弱的身体。 李昂拿着望远镜瘫坐在原地,长舒了一口气。 闻奚抹了一把嘴角,手背全是血污。他的额头靠着陆见深的手臂,也不知过了多久,咳嗽才缓缓停止。 他感觉陆见深的另一只手一直捏着自己的肩膀,似乎生怕他倒下去。 这种感觉很陌生——因为在过去每一个危险的时刻,他都只能依赖自己。从来没有一只手像现在这样,努力支撑着他。 等心脏逐渐恢复平稳,闻奚仰起满脸的血污,朝陆见深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我想,”闻奚嘴角的笑意清浅,“要是我们一起死在这儿,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陆见深看着他,漆黑的眸色仿佛更为复杂。 “不会的。”他说。 闻奚有点失望:“你不愿意啊?” 陆见深盯着他:“我们不会死在这里。” 闻奚的脚尖一动,踹飞了石子儿:“说得跟真的一样。” “蛇母的长触含有大量神经元,在接触到你的神经细胞时会与你产生共感,”陆见深仍然注视着他,“你真的没事?” 闻奚照实说:“除了头疼也没别的。哦,好像还有点饿。你不担心我被污染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连调笑也显得飘忽。 陆见深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蓝色的小鱼罐头,打开盒子递给他:“你还活着,说明没事。你看见什么了?” 闻奚迅速塞了一大口,简明扼要地复述自己的见闻,最后总结道:“反正这货就是很生气,它可能忘了,自己原本就不该存在。” “以后尽量避开。”陆见深的睫毛轻动。 “为什么?”闻奚反问道,“你也经历过这样的共感?” 陆见深轻轻一瞥:“没有。但我见过,共感的人死在我面前。你最好忘记这段经历。” 然后他松开手,转身走到了蛇母的尸.体边。利刃顺着鳞片边缘没入,一寸一寸切开。 过了一会儿,陆见深回到他身旁,在他眼前摊开掌心。 一枚红色的薄片躺在那里。血污已经被擦干净了,看上去完好无损。 闻奚凝视着他,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 闻奚朝他伸出手,借着交握的力量站了起来。 他一瘸一拐地跟在陆见深旁边,往蛇母的肚子里瞅了一眼。 那头森狼还没被消化,被挤压在一团羽毛和肉泥之间。 陆见深切下了森狼的尾巴,这才让他看清楚。 那并非完全的金属质地,而是细长的尾部末端。一根一根的钢针形成了天然的保护。 这头森狼,和他们见过的任何一种污染物都不一样。 闻奚半靠着他,轻轻挑眉:“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陆见深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啊。”闻奚理所当然地眨眼。 陆见深看着他:“碳钢尾的鳄鱼,金属翅膀的马蜂——” “马蜂是我编的。”闻奚诚实交代,顺便将耳机塞入右耳。 他盯着陆见深手里那截尾巴,忽然喃喃自语:“……但是竟然出现得这么早,是我记错了吗。不会吧。” 陆见深仍然注视着他:“你在哪里见过?” 闻奚干笑了一声:“我又不记路,怎么会记得。” “它们在进化。”陆见深压低了声音,眼眸中渐渐浮出了一种闻奚看不太懂的情绪。 大概是悲伤。 浓烈的悲哀和迷茫融合在一起,将那双静如深潭的眼眸掀起波澜。 让人忍不住想碰一碰。 闻奚张开的手指又蜷了回来,强行咳嗽了几声。忽然,他瞥见一样嵌在蛇母肚子里的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亮晶晶的。 “真好看。”他哑着嗓子说。 陆见深蹲下用刀剜了出来。 那是一枚玫瑰花瓣形状的小水晶,薄薄一片。虽然不够透明,材质一般,但像是盈着一汪蓝色的水,是非常漂亮的工业产物。 陆见深却像是见到了什么稀有物,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 “原来你喜欢这种东西啊,”闻奚恍然大悟,“倒是比狼牙稀奇。” 陆见深背对着他,轻轻抹去了那枚水晶表面的污渍,然后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根银蓝的短线。 穿过本来就有的微小孔洞,像一根精致的手链。 闻奚蹲在他旁边,主动伸出左手,眨了眨眼:“谢谢啊。” 陆见深盯着他的手腕看了两秒,说:“右手。” 闻奚乖巧地换了一只手给他。 线似乎还是有点长,需要多绕一圈才完全适合细瘦的手腕。 闻奚不动声色地将衣袖往下拉了一些,遮住了右手臂的伤口。 等系好了,他晃了晃手腕,左右看了一眼,满意地点头。 “其实我也不是要谢这个,”闻奚将手伸直,欣赏了一下新饰品,然后想了想,“是想谢谢你遵守承诺,为我冒这个险。” 陆见深却说:“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是吗?”闻奚不甚在意,注意力仍然在手链上。 陆见深的声音压得很轻:“不用谢。” 闻奚一愣,身旁的人却忽然走掉了。他转过头,望着陆见深匆匆的背影,懒洋洋地勾出笑意。 他随手往后扔了一枚打火机,黑色的鳞片骤然淹没在剧烈的火焰中。
第028章 第二夜 07 文/漱欢 一行四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丛林深处而去。 “就在这边了——”李昂指了一下路。 燃烧的烟雾在他们身后涌动,想必是深域部的火势仍在扩散。巨鸟的黑影在高处盘旋,嘶鸣声尤为尖锐。 不远处的石壁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朝两侧推开,露出了隐蔽的电梯。 “这里!”萧南枝朝他们招手。 早年用于旅游的电梯修建得极为宽阔,只是多年的灰尘堆积,气味非常难忍。 科斯卡受了不少伤,腹部是一片血污。好在李昂已经做过了处理。 他勉强撑着神志,看见闻奚他们之后才沉沉睡去。 “好在电梯使用的是备用电,而且有存量,”萧南枝按照刚才研究过的操作手册,扶了一下摇杆,“那边油箱爆炸应该不影响……” 爆鸣声从近处的丛林中传来,俯冲的翅膀拍落了枝叶。 萧南枝绷紧的神经一震,几乎不知所措。 但她余光瞥见跌坐在地上的几人,毅然冲向了门边,狠狠拍下了红色的关门按钮。 只听“咚”地一声,两只十六节接连撞上了紧闭的电梯门。 电梯缓缓上升,将一切留在了火海中。过往历史中存在的痕迹或许将彻底磨灭,只有记忆会停留在人的脑海。 火光摇曳,倒映在众人的眼眸中。 劫后余生并没有带来喜悦,反而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要是……能早一点破解信号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萧南枝红了眼眶,深重的悲伤从心头涌来,难以抑制。 小声的抽泣让密闭空间内的氛围更加低沉。 闻奚靠坐在角落,全身上下说不好哪里不痛,但主要是头疼。他望着玻璃外剧烈碰撞的火光,过了一会儿发现对面的人在看他。 “那个,”李昂蹲在地上翻医疗包,挪开了视线,清了清嗓子,“之前对不起,是我说话太大声了。” 闻奚迷茫地抬眼:“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李昂拿来酒精纱布,捏在掌心:“我说,对不起!” 闻奚扭头问陆见深:“你听见有人说话了吗——啊!” 李昂一把将纱布按在了他的腿上,眼神警告:“你别得寸进尺,喊谁都没用。这里只有我是医生。” 闻奚生无可恋:“那你还是让我自己处理吧。” 李昂将酒精包发给其他人,然后转而拿来消毒后的镊子。他盯着闻奚伤口看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了什么,只说:“谢谢你。” 冰冷的镊子尖却毫不犹豫地挑开了伤口。 闻奚拽紧了身旁人的手臂,五官扭曲,痛得难以置信:“你就这么报答我?” 李昂的视线停留在闻奚拽紧的袖子上,搬出自己的道理:“怎么说我们现在都扯平了。要不是你非要去救陆队,我和濛濛姐也不能冒这个险。” 闻奚莫名其妙:“我让你们帮忙了吗?” 这话让电梯中的氛围一时凝滞,但李昂却撩了一下头发,露出笑容:“同伴之间互相帮助的是应该的。” “……同伴?”闻奚狐疑地重复道。 “你伸出手,”李昂提醒道,“握拳。” 闻奚以为他是要接着处理伤口,因此懒懒地照做。不料下一秒,李昂也握紧拳头,和他的手撞了一下。 “这才对嘛。”李昂收回镊子,扭头去察看科斯卡的情况。 半空中的手尚未收回,夏濛濛也面无表情地过来碰了一下。紧接着,萧南枝抹掉眼泪,也学着那动作捏拳,既哭又笑:“还好大家都活着。” 闻奚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扭头看向陆见深,将拳头往前伸了伸。 等待片刻之后,身旁的人捏紧手指,轻轻撞上了他的。陆见深的手还是很冷,但却有种郑重的意味。 像达成了某种契约仪式。 闻奚想了想,上半身往前,拳头向下,碰了碰昏迷中的科斯卡的手指。 …… 很快,电梯到达了最高处。 出去后,众人顺着爬满藤蔓的楼梯再走了一小段,打开头顶的金属盖门。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眼前仍然是那片干涸的荒原。 夜色如墨,星光照影。 闻奚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外面的空气都是甜的。 不远处,沟壑升起的浓烈黑烟熏烤着悬崖峭壁。外侧的那台飞行器表面也逐渐变了色。 走回到飞行器旁边后,状态稍好的李昂和萧南枝负责再次检查其余人的身体状况。好在没有人被感染。 在启程返回之前,得进行一定的伤口处理。 陆见深基本无碍,主要是体力耗费。夏濛濛有一些简单的外伤,也很容易料理。相对来说,伤势最重的是科斯卡。他在撤退到电梯的途中为了引开蛇群,被一条蛇尾贯穿了腹部,还没从昏迷中醒来。 至于闻奚,除了左腿,主要是看不见的内伤。衣服上全是血印子,一眼看去尤为惨烈。但他本人正翘腿哼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唯一的感受是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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