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连呼吸声都停滞了。 滴答。 一滴透明的水珠落在时蔬罐头上。 烤焦的气味顿时升起。 那不是水珠。而是滚烫的口水。 来自闻奚身后不知何时大张的暗红口器。 柔软的触管瞬间变长,从内壁涌出,瞬间缠住了他。 脖子、手腕、腰……苍白细瘦的脚踝被深红的触管死死缠绕。 一对鞭状触角更是加重了束缚。 将他生生往口器的方向拖拽。 很疼,几乎说不出话。 几米外的科斯卡吓懵了,手颤着快速拔出枪。 “咻”地一声,击中了天牛变异体的眼睛。 嘶鸣声骤然响起,如同死亡来临前最后的狂暴。 并未死透的天牛污染物硬生生将自己从钟乳石拔了下来。血肉模糊的声音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光线逐渐收拢。 科斯卡的瞳孔扩张。 只见天牛的翅鞘打开,下翅大张,露出可怖的突刺。 闻奚被它的触角卷成一团,像一片薄纸挂在口器边,随着巨翅扇动而上升。 但这里的空间太狭小了,它无法完全飞起来。 唯一的通道在科斯卡和葛三的方向。 葛三动作迅速地拿出一枚微缩炸药,塞进触发器。 “喂你干什么?!他还活着!”科斯卡奋力疾呼。 然而科斯卡没有理会,径直朝天牛污染物的口器射去。 这一枪很准。 直接进入了口器内壁。 刺眼的白光亮起一瞬,照彻崎岖的洞穴。 随即耳畔是轰然炸开的声音。 B型天牛的躯体随之向后仰倒,连带着它的猎物一起,砸碎暗湖表面的薄冰,落入无底深渊之中。 …… 太冷了。 这是闻奚唯一的感受。 湖水从耳鼻钻入身躯,刺骨得很。 而他被天牛的尸.体拖拽着,头下脚上,正在不断下沉。 之前烤火的时候,闻奚就发现这里的水滴有一股咸腥味。 是海水。 证明这处岩洞邻海。 暗湖所在的位置极有可能是海底断崖,因此形成深渊。 如果他的推测没错……那么—— 黑暗的深湖逐渐有了光线。 有一群水母附着在崖壁上。冰蓝色的光温柔浅淡。 很近。 受到惊扰的水母飘散开来。 闻奚却刚好抓住了它们停留的位置——有一根粗壮的铁竿横插着崖壁。 臂力一紧,带着他从松散的口器软体中梭了出来。 但还有一根触角死死地缠住他的左脚。 仿佛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想得挺美。 闻奚朝那巨大的黑色尸.体勾起嘴角。随即借助铁竿弯曲身体,挪着左脚划圈。 一,二,三—— 直到污染物的躯体沉在下方十余米处,触角随之绕紧了铁竿。 闻奚顺势从岩壁上摸到一块锋利的石头,朝自己脚边的那一段触角砸去。 也许是割破了手,但在水中毫无知觉。 一缕殷红散下,慢慢落入了天牛的口器。 污染物仅剩的眼球猛地睁开。 ……竟然还没死透。 就在天牛污染物猛地上浮时,那跟铁竿产生了一丝松动。 那竖立的崖壁竟也隆隆作响,大有断裂之势。 闻奚朝上抓住铁竿,后脚一蹬,擦着缝隙避开了砸下的石块。此时,铁竿也已被他完全从崖壁拔出。 然而抬头时,整面断崖黑压压地倒下—— 不,这不是断崖。 在粗糙不平的黑色表面,浮出了数只眼睛。 冰蓝的水母停在那些白色的眼珠之上,分不清是白斑还是水母的裙带边缘。 这是一头巨鲸。 它或许出生于汪洋的某一朵浪花,不知远航多久,被一支铁竿困在了这里。 也成为了某种污染物。 水灌入耳朵的时候,闻奚隐约听见了一种穿透感极强的低鸣。 那个巨大的黑影浮过他的眼前,留下令人震撼的一幕—— 它仿佛没有看见闻奚,而是径直向前,一口吞掉了那只受伤的B型天牛。 - 与此同时,暗湖边。 湖面下的轰然巨响震得整个洞穴都在颤动。 科斯卡好不容易等到坍塌结束,避开了碎石,科斯卡呆呆地望着暗湖,嘴唇苍白:“难不成就这么走了?” “你愿意呆着也行,反正我得走。”葛三的视线在地面搜索了一圈,确保没有任何遗漏的东西。 一点晶莹的折射光引他往暗湖边走了两步。 是一枚红色的小圆暗扣,看着像是污染时代前生产的水晶,值几个钱。 应该是审判官带回来的那人落下的。 这下总应该死透了吧。 葛三背对着科斯卡,悄悄将圆片抓进手心。 就在葛三离开暗湖边不到五米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 科斯卡扭过头,只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出现在湖边。 水鬼或者美人鱼,大抵只是一念之间。 科斯卡这一天受到了太多惊吓,根本叫不出声,只能咿咿呀呀地指着。 闻奚的手背撑着下巴,悠哉地眯起眼睛:“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离这儿最近的修理站在哪儿?” 细长的手指顺势去碰右耳,但耳机却已经不在那儿了。 奇怪,丢了? 科斯卡反应极快,立刻指着葛三:“他他他捡了你的东西!” 葛三侧过身,却瞬间感到一股冰凉的气息从脚底钻来。 不,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窸窣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钻来钻去。 潮湿,恐惧,无法摆脱…… 他真是受够了! 他必须要赶紧、马上离开这里! 耳机从松动的掌心滚落,葛三却已经来不及顾及了。 突如其来的警惕让他当即撇下两人,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黑暗。 闻奚跳上岸,捡回了自己的耳机。指腹滑过冰凉的红色圆片,擦拭干净,然后放回右耳。 他看了科斯卡一眼:“你的绳子拿出来。” 科斯卡抱着激光枪,单手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长筒,交给闻奚时才想起来问:“为什么?” 闻奚笑眯眯地打开筒盒:“你以为他为什么跑,还没听见呐?” 是风声。 还有,窸窣,窸窣。 和那只B型天牛出现时一样的声音。 但更多,更重。 层层叠叠的沙哑嘶鸣,仿佛成百上千只团在一起,组成了近似低沉的人声。 紧接着,是葛三短促的惨叫,和一阵血肉模糊的声音。 科斯卡整个人都崩溃了。双足如灌铅,惊恐地看着葛三消失的方向。他不敢想那里正在发生什么。 闻奚提醒他:“抓紧绳子咯。” 在触角探出黑暗的那一刻,二人双脚离地,飞速向上。 自动爬绳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平台。站在这个高度,才能看清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 两座高大的岩壁形成了漏斗状,在窄口下方的钟乳石洞穴已被鱼贯而出的天牛污染物覆盖。 “别看了,”闻奚拽了一把科斯卡的衣领,让他不至于掉下去,“那些东西会飞。” 科斯卡已经要吓晕了:“那那那那——” “污染物识别到你的气味后,就会一直跟来,直到猎杀。”闻奚朝石壁深处望去。 平台的边缘贴着石壁,在暗光中露出一条小径。其实根本不算是“路”,宽度不过一个成年男性掌根到指尖的距离。 顺着小径往上攀爬二十余米的地方有一个洞口,至少巨型天牛追不进去。 科斯卡欲哭无泪:“还有别的选择吗?” 闻奚似乎被他逗乐了,扯开嘴角,微微一笑。 科斯卡呆了几秒才回过神,见闻奚毫无犹豫地踩上了那条窄径,只得强行给自己壮胆。 心理准备尚未完全做足,脚下一声清脆,踢到了东西。 科斯卡一低头,便见一地的骸骨——甚至都说不上是什么东西的骨头,反正血肉全都被剔干净了。 偶有断成几截的,也不知是被什么咬碎的。 “快点。”闻奚懒懒催促。 科斯卡压低崩溃的声音:“它们要追来了吗?你等会儿提醒我一声,我现在腿软。” 闻奚说:“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 科斯卡声音发干:“……什么?” 闻奚说:“我既不是你爹,也不是你爷爷,你的死活和我无关。” 科斯卡后背一冷。 这人看上去一副笑脸,怎么说出口的话这么吓人。 闻奚说:“你走后面,等会儿它们追来了就先吃掉你。这么大块,能拖个十秒也足够了。” 科斯卡眼睛又红了,双膝打颤,不知道几天没洗的卷发也跟着晃动:“……哥,只要能出去,你想当我爹、我爷、或者我祖宗都可以。” 闻奚实在不稀罕当他亲戚,于是问:“有吃的吗,给我丢个罐头。” 科斯卡宕机的大脑嗡了一会儿,颤声回答:“我的罐头都给三哥了……” 闻奚:“……” 他一口都还没吃上呢。 科斯卡:“等我们上去找到大部队就有吃的了……啊啊啊啊啊啊!!!” 翅膀从窄口处游过。 十几只眼睛停留在二人下方。 细长的触角攀着岩壁,仿佛逗弄一般,跟在科斯卡的脚后。 那些挤成一团的竖线眼睛旁,是一朵一朵张开的口器,散发着浓郁的腥臭,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科斯卡忍住狂哭的冲动,屏住呼吸,朝闻奚的方向挪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危险的地方才更安全。 然而鞋尖踢到了细碎的石子儿,在惊惧发作的瞬间,整个人往后摔去。 “嗖”地一声,一条绳子缠在了科斯卡的腰上。 闻奚将自动攀爬爪往上方的洞口扔去,顺便踹了科斯卡一脚,让绳子带着这大块头上去。 这一举动却明显惹怒了意图玩耍的触角。 群聚的天牛变异体终于从窄口处找到了跻身向上的方式。 沙沙,沙沙。 翅膀和嘶鸣一并朝闻奚扑去。 狠狠撞上了岩壁。 原本站着人的地方已空无一物。 闻奚抓住上方抛下的绳索,在半空中荡了两个来回,在天牛污染物狂扑而来时终于踩上了洞口边缘。 该死,体力远远没有恢复。金属敲击般的耳鸣一阵一阵地涌来。 或许是年月久远,他踩中的那一处全是松散的泥沙。 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只有风经过耳边的声音在提醒他,他即将从这里摔下去。 ……真是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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