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奚伸出手,等着陆见深给他缠上。 陆见深顿了一下,倒是动作利落。 绷带缠到最后时,闻奚听见他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躲?” 那双漆黑的眼睛在长夜接近尾声时似乎多出了一丝温度。 闻奚软趴趴地搭着他的肩,抬起一张苍白的脸:“我躲不开啊。这家伙太凶了,我又跑不快。” 陆见深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以后不要违规出城。” 闻奚挑眉:“那我和你一起出来呗。” 陆见深沉默着挪开视线。 这时,只见一辆卡车正朝二人的方向飞驰而来。 “救命啊审判官——救救救救——”科斯卡冲窗外狂喊。 他半身横在窗外,脸涨成猪肝色,不知道哪儿找来的板子抵挡着副驾位置上的变异森狼。 那匹狼型污染物应该是刚才那三头中最大的一个,反应也更为灵敏可怖。而它此时扭过头,眼睛几乎贴着玻璃,仿佛凝视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闻奚说:“这小子运气不好啊,他脚被缠住了。这个小头狼是准备虐.杀他。” 被巨狼的尾巴绕住了脚腕,却在天光下透着森冷的殷红。 陆见深的神色骤然绷紧。 闻奚拍了拍他的肩,掌下忽然一空。 身旁的人已迅速扔出绳爪,稳稳地套住了后视镜,然后借着拉力,如一道黑色的疾风滑去。 闻奚却如感应到什么似的忽然回过身,原野的另一边正在发生激战,应该是军部的人。 漆黑的天幕隐隐透出一丝光亮,一颗雪白的流星划开了长夜,然后在剧烈摇晃的垃圾车顶端坠落、绽放,如同烟花。 不对。 浅红色的淡烟炸开了一股血腥的气息。 这是吸引狼群的信号弹。 闻奚左手捏紧匕首,微微俯身,让高大的芦苇遮住身形。 而作为信号源中心的垃圾车却在接近他的路面突然转向,在扔出一个黑影后朝刚才山隘的方向疾驰而去。 科斯卡摔在闻奚脚边,发出痛苦的呻.吟。 闻奚惊叹道:“你小子命挺大啊,竟然还活着。” 科斯卡艰难地撑起身体:“审判官让咱们快跑——” 森冷的风钻过芦苇荡时,闻奚抬脚就跑。 “你等等——”科斯卡在他身后不要命地追。 二人一前一后在原野上奔跑,低沉的狼啸仿佛越来越远,然而大地的嗡鸣却逐渐加重。 闻奚的头疼犯了。 就在他晃神之际,一道黑影从芦苇中突然扑出,将他按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 科斯卡吓得大声尖叫,连连后退,却直接双腿一软,摔坐在地上。 理智偶然回颅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连把刀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 而原本有挣扎痕迹的一人一狼却很快凝固下来。 模糊之际,或许有撕咬血肉的声音。 科斯卡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了。他双眼通红,极力克制住想逃跑的冲动,手边摸到了一块碎石。 “砰”一下狠狠朝狼身砸去。 但只不过是徒劳而已。 那头巨狼甚至没有为这毫无影响的一击回过头。 就在科斯卡绝望之际。一束明亮的照射灯落在了潮湿的泥土上。 五枚光点在坚硬的狼身闪烁两下,瞬间穿透皮肉。 巨大的狼身一垮,翻倒在地,重重地压在被啃噬的人之上。 科斯卡绷紧的牙齿终于松动,打着颤喊了一声经过自己的人:“虞、虞队,救——” 他颤颤地看着闻奚的方向,却无法鼓足勇气去面对一地的血肉。 虞归示意他噤声,让身后的人丢了一把枪给他,双指并拢上抬,示意他起来。 数十名人影分布的周遭,其中五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跟在虞归身后,悄无声息地上前察看情况。 一切归于静谧,只有死亡的气息。 虞归摇了摇头,打算用通讯器联络。却在指头碰到裤兜的瞬间,看见原本一动不动的狼身骤然一拱。 警觉的枪口立刻架起。 过了几秒,虞归却抬手,示意放下枪。他的目光越过一动不动的狼身,停留在地上那个浑身是血却睁着眼的人。 “你怎么不起来?” 闻奚好不容易抽出被压着的手,隔空抓了一把天上的星光,慢悠悠地吭声:“累了,起不来。” 他右手臂的白色绷带红了一片,却很难分辨出伤口的位置。 但那股殷红顺着手臂一直流向肩部,颈部,令人心颤。 一个黑色的枪口对准了他。 闻奚毫不在意,慢吞吞地把自己从狼身下蹭出来。几根坚硬的异形黑毛缠绕着闻奚的手指,顺势脱离了早已无声息的狼身。 摇摇晃晃的身体刚一立直,左手顺势抽出插在狼颈的匕首。 满是脏腻的手指拎着短刃稍稍一动,那颗充满肉瘤和利齿的头颅便如拧开的螺丝一样,从切割整齐的颈部脱落,滚在他的脚边。 幽绿的狼眼仍然大睁,舌头是分成数缕的触角,此时干瘪地搭在如小山堆砌的团齿边。 黏液和污血沾了他一身,长发成缕状勾落。 几抹掠过的光线扫过浓密的眼睫和笔挺的鼻梁,勾出令人心惊的轮廓。 那双浮着一层银蓝的黑眸转瞬变得无辜。 闻奚:“刚才好吓人噢。”
第017章 第一夜 17 在沉默和震惊中,闻奚缓缓打了个呵欠,把带血的刀随便往一处干净的狼毛抹了一把。 “它自己撞上来的,”闻奚无辜地强调道,“唉,命不好,非要撞刀口上。” “……阿对对我亲眼看见的!哥!哥你竟然还活着!”科斯卡震撼不已,冲上前来痛哭流涕。 闻奚当即往后退一寸:“别哭丧啊,谁是你哥。” 科斯卡肌肉虬结的手臂一抬,大肆抹泪:“哥……爹,爷爷,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你没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怎么和审判官交代啊——” 简直吵得耳朵疼。 他揉揉太阳穴,和那个刚才问自己话的陌生男人对上视线。 那人一脸浑不吝的模样,身材高大,小麦肤色,年纪顶多三十,颈部还有一道刀疤。 “咳咳,”科斯卡给他介绍,“这是黎明五队的虞归队长。” 闻奚点了点头。 黎明组部么,制服倒是和陆见深穿得很统一。 科斯卡又朝虞归挤出笑容:“虞队,闻奚前两天才来咱们基地。他就是弱了一点,没什么别的问题——” 虞归摆摆手,掏出根烟叼在嘴里。眉毛一挑,慢慢地盯着闻奚。 “你很幸运,污染物的弱点就是脑袋。” 他的视线落在闻奚的小臂:“但是污染物会通过咬噬破坏人类神经,注入污染素。绷带解开我看一下。” 闻奚没动。 科斯卡低声说:“虞队是想检查一下你有没有被感染,万一……可就不好弄了。” 闻奚的余光中,穿着作战服的五队成员已经将他们围住。 他看了看绷带,有点舍不得。 但碍于形势,还是用匕首直接扯开了。 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只是比较深,沿着口子的皮肉轻微上翻。 虞归伸出手:“刀给我检查一下。” 闻奚丢给他了。 不料虞归直接用刀锋重新将伤口挑开,殷红直接涌出。 他把刀还给闻奚:“没什么问题,收队,准备回内城。” 闻奚瞥他一眼,把脏了的绷带捏在手里。 “陆见深还没回来。” 虞归点燃了烟,深吸一口:“他能有什么事儿,几头B型森狼而已。先上车吧。” 虞归说的车是辆黑色的敞篷货车。 十几个成年男人挤坐在臭烘烘的铁皮上,幸好风大,才能让鼻子少遭点罪。 科斯卡扭过头:“你们都不洗澡吗?” 虞归说:“都出去一个月了,上哪儿洗澡。” 他让队员拿了个望远镜来,自己先往山隘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打趣道:“我听说陆见深多了个小情人啊,不会就是你吧?” 闻奚理所当然地说:“是啊。” 虞归顿了顿,把望远镜抛给他。 从有限的视角中,只能看见混乱的激战。垃圾车早就四分五裂了,夜色太暗,完全找不到陆见深。 只能看见穿梭的黑影,分不清是人还是狼。 但一抹白光随即在山隘出现,几架小型飞行器从山隘的另一边驶来,喷射出白色的光点。火光迸射时,偶尔能捕捉到那个黑色的人影。 看样子是正在打配合。 “一队和二队也恰好回来,都在呢,”虞归眯起眼睛,盯着黑沉的山峦,“不过就算他们不来,陆见深一个人也够了。” 闻奚观察一阵子,却忽然挪动了望远镜的角度。 一束无法轻易察觉的银色从火光中一闪而过,避开了攻击范围。是一头体型更为庞大的狼,尾端像是镶有银色的亮片,掠过了战场。 一声喑哑的嘶鸣出现在悬崖上。 那匹头狼竟直起身子,如人一般站立,幽暗的目光俯瞰原野。 它仿佛遥遥与闻奚对视了一眼,随后立刻转身,消失在了望远镜的视野之中。 闻奚耳畔传来一片惊呼。 “快看!” 就算拿开望远镜,也能清楚地看见远方平野突然拔地而起的六座高大身影。像是同一类装甲机器人,从六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朝狼群围攻。 银色的摩托穿梭其中,为它们引路。 科斯卡激动地张大了嘴:“等等,这是……重装阿尔法?!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在外城看到这个!” 虞归摇头叹气:“十二队的家伙……张传雨那厮,是一点不知道节约啊。” 他打开通讯器,朝另一头说:“搞快啊,天马上要亮了。” 没多久,货车驶入内城,停在了门口。 闻奚刚跳下车,忽然看见一个人影——是在穹顶博物馆见过的那个家伙,叫什么来着? “井与!”虞归压着嗓音,单手勾过了年轻人的肩膀。 井与比他高半头,这姿势显得有些古怪。但虞归却没在意,咧开嘴角:“怎么回事,这次没让你去还生我气呢?” 井与冷着一张脸:“你回来迟了,差点给你准备棺材。” “小子,你少咒我。给你带了好东西,走走走,别让那群家伙听见了——” 井与回头轻轻一瞥,单手虚虚扶上虞归的后腰。 科斯卡感慨道:“虞队对他侄子可真好啊。” 闻奚露出吃瓜的眼神:“侄子?” 科斯卡说:“反正是虞队还小的时候捡到的小孩,四舍五入差不多就是一家人。哎,我就算没有侄子,也应该有个正经的亲爹……喂,人去哪儿了?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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