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友善地闭上嘴,总感觉周老头都要噎死了。 周老头好不容易把那一口吞下去,说:“你们俩是来克我的吧?陆见深,烧水去。” 陆见深乖乖离席。 闻奚略显诧异:“他竟然听你的?” 周老头把手里的披萨全部塞进嘴:“那当然,我可是他的——老师!” 闻奚若有所思:“他可真是个尊师重道的好人。” 周老头:“……你稍微收敛一下。” 闻奚:“噢。” 周老头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黎明组部都觉得他是瘟神,你别帮他做实了。” 闻奚懒散地伸开四肢,双脚往陆见深的椅子上一放,好奇道:“他为什么是瘟神啊?” 周老头比出五个手指头:“他加入黎明组部的第一年,前后给他分配了五个搭档,全都没了。” 闻奚:“哇噻,这么厉害。” 周老头一个一个数:“三个刚出城就感染的,一个飞行器老化爆.炸,还有一个出任务前一天从楼上跳下去了。” 闻奚:“这也不怪……” 周老头:“你就说瘟不瘟吧?” 闻奚瞥了一眼靠在厨房门边的人影:“呃。要不我们聊点吉利的?” 周老头和他瞎扯了几句,等陆见深拿了开水壶过来,悠哉悠哉地开始泡茶。 茶具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质感细腻,仿佛透着股茶叶香气。 一个小瓷杯推到闻奚面前。 他先嗅嗅,舌尖蘸了一点。 有些发苦。 周老头再给右手边的人一杯:“队员想好了吗?” 陆见深说:“没有。” 周老头敲敲桌子:“我觉得吧,这些都不重要,有人愿意跟着你去就得了。实在不行从你粉丝团抓几个呗。” 陆见深没说话。 周老头反而笑了:“……他们年纪太小了?你既然不想有人跟着你丢掉性命,那就提要求。可是符合你要求的可不多。咱们姑且算算,需要什么样的人?” 闻奚抿着微苦的茶汤,“啧”了一口,懒散答道:“我看人家都有近战搭档,狙击手,医生——” “这几个都好办,”周老头说,“可以去天问学院挑。但是你缺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战术规划。这个人不仅要有全局指挥能力,还必须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可惜我老了,不然还能给你凑个数。” 闻奚抬眸,语气轻快:“你家不是正好有一个战术规划吗?” 周老头的脸色煞白。 “别打我孙女的主意!滚滚滚——” 几秒后,大门狠狠在闻奚和陆见深眼前关上。 闻奚摸了下鼻梁,扭头叹气:“你真可怜啊。” 巨大的玻璃遮住了太阳辐射,不漏一丝光亮。只有走廊墙角的小夜灯勾勒出陆见深的轮廓。 “你还在发烧。”他说。 闻奚没什么感觉:“……是吗?” 陆见深看着他,低声说:“先回去吧。” 闻奚跟着他一路回到宿舍,慢慢才感觉脑袋有点沉。 连衣服都没换,直接靠坐在床头,望着小圆窗发呆。 防辐射的材料也同时遮住了大量光线,如一场澄明的黑夜。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本来也没关门。 陆见深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只说:“睡前吃。” 闻奚侧头看他,忽然勾起嘴角:“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陆见深顿住脚步,似是不解。 闻奚自言自语:“你要是对每个人都这样,我就不稀罕了。” 他望着陆见深,也望见他在墙上的影子。 “今天谢谢你,”陆见深开口说,却是答非所问,“组队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够了。” 闻奚的后脑勺抵着坚硬冰冷的墙壁,压低声音:“可是你出不了城啊。” 窗外的光线变化,室内也随之明暗交替。 “那你不如和我走吧,”闻奚咧开嘴角,眼睛弯成月弧,“离开这里,去哪儿都行。” 漫长的寂静中,陆见深说:“你累了,早点休息。” 他出去时带上了房门。 闻奚的笑意仍然挂在嘴角,随着走远的脚步声一寸一寸地收拢。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想起吃药。 开水已经冷了。 抬手时,衣兜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今天在小商品店被赠送的新款耳机。 闻奚将它塞入左耳,简单敲击式开机。 他还记得这玩意儿是怎么用的。 “说话啊。”他不耐烦地发出声音。 新款耳机开始断断续续地回复:“我……在。” 像机械音拼接在一起,没有半点流畅度。 闻奚说:“你不是会唱歌吗?唱一个听听。” 左耳的耳机答复:“好……的,这就为您……唱。” ……一点也不像。 没等音节出来,闻奚迅速将耳机抠出,扔了出去。 小圆片撞上桌角,又从墙壁弹到了地板,不知道滚哪儿去了。 与此同时,原本陷在右耳中的旧耳机传出了微弱的电流声。 “滋滋——”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 低沉滑稽的音调穿过增大的噪音,没有一个字在节拍上。 闻奚恶劣的心情忽然好起来了一些。 他翻了个身,这才看到和药片放在一起的一颗汽水糖。没有糖纸包装,孤零零地躺在白色的小瓷盘中。 闻奚含进嘴里,沉沉睡去。 - 第二天,闻奚去了穹顶博物馆工作。 工作内容和上回一样,只要人坐在那儿就行。 闻奚沉迷于虚拟的海洋穹顶,摇摇晃晃地在高脚凳上玩了半天。 偶尔有人路过,发出窸窣的不太礼貌的嘲笑声。但他完全没有在意。 几个小时后,脖子都有点酸。 他揉了揉手腕,往下一瞥,发现底下一群观众也纷纷扭动手脚,像一群僵硬的小章鱼。 “喂,要不要吃饭去?”迟迟在操作台喊他,听上去还在擤鼻涕。 迟迟带他去了博物馆区的食堂。据说是基地的作战培训学校“天问学院”的专有食堂。 “工作时段有优惠噢。”迟迟向登记人员展示了工作证。 闻奚也有模有样地勾出挂着脖子的蓝色宽绳。 登记的工作人员小脸一红,看都没看就让他赶紧过了。 迟迟走他前面,指导他拿餐具:“这个食堂比较偏僻,人少,偶尔还有加餐。最重要的是,管够!” 闻奚一眼扫去,咕咕冒泡的大盆子跟块乌漆嘛黑的抹布一样,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 味道闻着也很奇怪,甜腻之中带着一股咸臭。 排列等候时,迟迟忽然问:“你要和审判官一起出城吗?” 闻奚说:“你是说我要和他一队?” 迟迟的大眼睛一闪,脆生生地点头。 “当然。”闻奚说。 奶生生的音节冒了出来:“那我也想去。” “你能干什么?”闻奚随口一说。 迟迟说:“五年前他救过我,我现在也想帮他的忙。” 闻奚:“帮倒忙?” 迟迟不干了:“你不也肩不能扛弱不禁风吗?怎么你能去我不行。” 闻奚身后传来一声不怀好意的嗤笑。 迟迟指着那个方向:“你一个程序部的笑什么?” 闻奚认出那个人,是上次在穹顶博物馆碰到的西装男。 “我也是好意啊,”那个西装男忍不住嘲讽,“就你这样的小鬼,一整个出去,然后一块一块回来,别添乱啊。” 迟迟鼓着小胖脸,架势就冲上去:“你一个死人说什么呢?!” “喂,你什么意思啊?谁是死人?”西装男一副要挑事的模样。 闻奚一把捞住迟迟,左右一瞥,奇怪道:“我听错了吧,棺材板还会说话啊。” “你别以为你是审判官的什么人,就这么得意忘形——” 西装男气急败坏地跳脚,愤怒成功转移到了闻奚身上,恨不得拎住他的衣领甩两巴掌。 然而手刚抬起来,脚下被什么一绊,狠狠摔了个狗吃屎。他暴怒着冲起,拽过旁边的花瓶就砸过来。 一股很轻的风经过裤腿边,几乎不可察觉。 但下一秒,他就脸着地再次摔倒了。 连带着花瓶也跟着碎在了他的西装裤下,变成了亮晶晶的尖片。 西装男一动都不敢动。 因为其中一枚碎片正精准地抵在他的大动脉上,只要踩着的鞋尖稍稍一转—— 他微抬眼,却被对面那双眼睛吓得一愣。 明明是一双称得上美丽的眼睛,但却透着瘆人的冷漠。 居高临下,俯视蝼蚁。 仿佛下一秒,那枚碎片就真的会毫不留情地扎破自己的脖子。 因此,就算掌心被踩在碎片上,也不敢发出半个音,只能毫无风度地用眼神哀求。 迟迟指着西装男骂:“你干什么,怎么还碰瓷儿呢?!” 冷汗遮住了视线。西装男再一抬头,只见对面已经换回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仿佛刚才都是自己的幻觉。 闻奚笑眯眯地看着他。 下一秒,食堂阿姨握着大铁勺,几滴汤汁飞溅而来,甩到了闻奚的头发上—— 当然,大部分都扣在了西装男的脑袋上,粘稠的芝士直接糊住了嘴。 “我说,你们还打不打饭了?!” 闻奚缓慢地侧过身,看见那位食堂阿姨翻勺的动作。 非常有力,且动作精准—— 应该很适合近战。
第020章 第一夜 20 一勺芝士牛肉酱扣浇在颗粒分明的米饭上,还配两块煎饼。 迟迟的小胖手捏着饼子:“闻起来很怪,吃着好像还行诶。你不吃吗,不喜欢的话就分给我。” 闻奚坐在他对面玩勺子,忽然说:“你刚才看清楚了那个人的名牌吗?” “那个装*的大西装?我知道啊,他叫唐行。怎么,你想告状啊?那带上我,我给你当证人,他先动手的,绝对违反了《基地治安条例》。” 闻奚说:“没说他,那个打饭的你认识吗?” 迟迟摇头。 一个沉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是说夏濛濛?” 闻奚转过头,发现是黎明组部的人。 虞归指了指自己:“那是什么眼神。怎么,你都不认得我了?” 场面一时沉默得有些尴尬。 虞归在闻奚旁边坐下,大剌剌地跷着二郎腿:“濛濛姐的女儿前些年在外头失踪了,现在脑子和脾气都不大好,你别和她计较。” 闻奚说:“为什么失踪?” “说是失踪,在外面哪儿能活得下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自己不肯相信而已,”虞归刨了一大口饭,惋惜道,“好好一个猎手,就这么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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