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震撼的是,少年将腿抬过头顶,直至形成完美贝尔曼的过程中,全程只用了一只手。 原本垂直向上伸着,在燕式旋转中形同花蕊一般摇曳的手,此刻已经悄然放到了后背的腰间,也就是水滴的中央。 这是一个比普通贝尔曼难度更高,一个姿态近乎烛台贝尔曼,但只用了一只手的单手贝尔曼。 男生的身体构造,要作出这样的姿态要遭受多大的痛苦,即便是旁观的观众,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冰场上的少年神色却看不出丝毫痛苦与狰狞,只有安静与恬然,仿佛故事中的主角陷入了一场香甜的美梦。 燕式旋转,到甜甜圈,再到最后的贝尔曼,配合上少年那身深红却由内敛稳重变得张扬恣意的考斯藤,就像一朵花儿绽放过程的倒放。 与之相对的,却是池惊澜由慢转快,连贝尔曼姿态都不降速的越来越快的转速。 明明是充满了矛盾的动作,却又毫无违和感。 但从花朵退回花苞,如何不是一种新生? 故事中卧轨而亡的女主角,也能在平行世界拥有新的生命,追逐到她所希望的自由与美好。 而每个人的人生也可以不常规,每个人都拥有太多的可能性,请不要害怕地尽管尝试。 人生,有无限可能——这就是池惊澜想要传递的,于冰冷的冰面中生出的热烈情感。 深红色,此刻已经不是庄严和稳重的代表,深红色,也是改革和探索的颜色。 没见过这种世面的观众们被震撼得久久无法回神,而捂着心口的华国冰迷们也仍不禁吐出一口长气。 这不是池惊澜第一次跳贝尔曼了,每一次的内容表现都截然不同,但带给观众的,始终是极致的视觉盛宴,无论再来多少次,他们都无法不被震撼与惊艳。 而冰场上的少年,在转速达到一个极致之后,骤然松开了抓着冰刀的手。 冰刀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亮银色的弧线,实时统计技术分的小分表分数暴涨的同时,冰场上的少年骤然睁开了双眼。 不知不觉,两分四十秒的短节目进程已然过半。 被冲击得迷迷糊糊的本地观众们看着大屏幕上那暴涨的小分表,才突然回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这位突然冒出来把人吓个半死的华国运动员,难道是要把剩下的跳跃全都放到短节目中的后半段去吗? 看起来是了。 后半段跳跃是有基础分数加成没错,但这会不会太自信了一点? 虽说前半场的表演足够惊艳和漂亮,但还剩下两个跳跃,其中一个跳跃更是连跳,他真的可以吗? 尽管池惊澜前半场的表演已经打脸了他们,但或许是对华国花滑的刻板印象太深,许多本地观众依然忍不住在心中质疑。 怎么会不可以呢? 场中的池惊澜不会知道场边的观众们在想什么,但他的动作,却足以回应一切质疑。 安静的观众席,盘旋于冰场中的音乐,以及不知何时加入,骤然激烈的鼓点声中—— 场上的红衣少年带出烈烈风声,再一次腾空而起。
第223章 -冬奥(八) 简单的两下蹬冰,冰场上的少年便极速向后退去,同时右腿轻轻向后抬起,左脚单足立于冰面之上。 冰刀吻过冰面,如蜻蜓点水般轻巧地拉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奥运会的直播转播设备都是用的最好的设备,冰刀与冰面摩擦的声音清晰无比地透过屏幕传入屏幕前的冰迷们耳中。 “唰唰唰——” 那是独属于这项运动的声音,与音乐的鼓点声完美的交融在一起,就像在观众们的耳边奏响了一曲属于花样滑冰的交响乐。 明明隔着屏幕,明明他们不在现场,但听着这“唰唰”声,屏幕前的观众们也好似亲临了现场,感受到了少年急行过程中破开空气带起的飓风。 屏幕前看直播的冰迷们都已经如此,更别说在现场那些甚至都能感受到冰面泛出的冷意的现场观众了。 不知不觉,人们已经完全沉浸到了池惊澜的短节目之中。 而池惊澜骤然加快的节奏,也让人们不由自主地提起了一颗心。 场上的少年身体微微向□□倒,冰刀与冰面接触的部分也变成了左外刃,右肩与浮腿与滑行方向近乎平行,一手在前,一手在后,肘节微屈,手腕内翻。 池惊澜双手和身体的姿态,人们仿佛看到了刚才那场一个人的交际舞结束之后,提着自己盛大而华丽的宴会舞服,姿态优雅的安娜·卡列尼娜。 但少年仍然在极速后退。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人们只见到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了讽意与不屑,淡淡的,甚至表情都没有太明显的变化,但却比直接的嘲讽杀伤力还要更大。 镜头怼到了池惊澜的脸上,导播将直播镜头切过去,于是拍摄的画面也同步浮现在了大屏幕之上。 那是冰场中央正上方的吊装方形大屏幕,同步播放比赛直播内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面屏幕,无论坐在观众席的哪个位置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现场观众们微微抬头,便看到了那张仿佛被老天爷偏爱的精致面庞。 少年目光直直盯着镜头,表情冷然,眼尾泛出冷意,一瞬间好似都要比那洁白的冰面还要冷。 需要抬头看屏幕的姿势,让现场的观众们瞬间产生了一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的错觉。 他们眼前仿佛浮现了一副盛大的场景——宴会之上安娜·卡列尼娜结束了自己的一个人的交际舞秀,正打算优雅地谢幕,却发现除了她自己以外,其他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站到了她的对面,抬起手,捂着唇,交头接耳,对她讥笑嘲讽、指指点点。 指责她的出格,指责她的不守规矩,甚至指责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一个人跳舞,与他们格格不入。 聚光灯落于安娜·卡列尼娜身上,一瞬间,她成了千夫所指的人。 原本故事中的安娜也曾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害怕之后,她仍选择了面对与克服,本质上,她就是一个坚韧的姑娘,只是最后沃伦斯基的现实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这一次,池惊澜直接把这根稻草扔掉了,他想告诉安娜·卡列尼娜,面对流言蜚语,面对无谓的指责,不仅可以克服,还能毫不留情地狠狠反击。 所以这一回池惊澜故事中的安娜,立于聚光灯之下,也不再有任何畏惧。 她看似在他们指责的风浪拍打中不断后退,实际上却一直保持着冷讽的表情,冷冷地听完他们的那些废话,然后利落至极地一抬手。 “嘶拉——” 仿佛有衣帛的撕裂声传来,场上的少年抬起双手举过头顶,那骤然被带起的衣袖在空气中摆出剧烈的幅度,就像是华丽的衣裙被撕裂后随风飘扬的布料。 左后刃起跳,右脚冰刀刀齿点冰。 犹如炽热的铁珠落入平静的湖面,溅起四散的水花,冰面迸发出的细碎冰雾中,少年高高地腾空跃起。 他的双手仍高高地举在头顶,直至越至最高点的时候池惊澜才转体了一圈半,然后在落下的过程中完成了剩下两圈半的转体。 而当场上的少年从跃起到再次落冰的时候,原本距离冰场边缘很长的距离,也缩进到了几乎要挨上冰场边缘的海绵挡板。 极致的高飘远,加上完美的延迟转体,以及那高高地举过头顶交叠的双手,让冰场上的少年真的如同飞翔起来了一般。 鹰在一次次坠崖中学会飞翔,人也能在一次次抗争中长出自由的翅膀。 安娜·卡列尼娜毫不犹豫地撕裂了自己华丽却厚重的舞服,也撕裂了旁人加之于她身上的枷锁和束缚。 她轻笑着看着众人惊惧愤怒的表情,向后跃起,又轻巧落下。 原本举过头顶的手放下打开,少年手臂轻抬,手也向上扬,像是在招手,又像是在挑衅。 你们依然被枷锁束缚着,永远都不可能追上我了。 池惊澜什么都没说,但人们都看懂了他这个动作的含义。 这还没完,配合着落冰的动作少年顺势打开手挑衅了一下之后,少年又再度抬起双手,转体,点冰,起跳,一气呵成。 ——勾手四周(4LZ)接后外点冰三周(3T)。 勾手四周跳正好是右后外弧线滑出,而后外点冰三周正好是右后外刃起跳,左足刀齿点冰,这两个跳跃衔接在一起,没有丝毫停顿,丝滑得赏心悦目。 当然,能做到这么丝滑且赏心悦目的,如今整个滑坛都屈指可数。 甚至还是两次跳跃都将双手举过头顶的连跳,比普通的勾手跳和后外点冰跳要难度更高,也更美观。 勾手四周跳的基础分本就很高,难度也很高,如今放在短节目的后半段,更是直接乘上了1.1倍的倍率,后面还接上了后外点冰三周的连跳,基础分就高达了十七分之多。 而池惊澜的表现无可指摘,揪不出错处的技术动作,以及完美的冰上表现力,裁判们即便有心想要压分,也给不出低到离谱的GOE执行分。 巨分连跳加上全为正数的GOE,所有人都看到属于池惊澜的小分表上的动作技术分直直往上飙了近二十分。 明明池惊澜还有一组步伐,一个旋转,和一个跳跃没做呢,他的小分表上的动作技术分却都已经快要逼近之前上场的几位运动员做完所有技术动作之后的完整节目的动作技术分了。 然而跳出巨分的运动员本人依然十分淡定,放下抬起的手,眉梢轻扬,轻嘲的神色也不复存在,变得轻松和恣意。 进入定级步伐。 音乐中的鼓点声悄然隐没,一阵舒缓且悠扬的钢琴曲响起,连带着跟着故事情节一起心情高潮起伏的观众们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但随着放松的心情随之而来的,却是淡淡的惆怅。 这首钢琴曲大多数人都不曾听过,明明音调轻快,明明在一次又一次的升调,就连节奏都在变快,可是那股淡淡的悲伤,仍通过轻快的钢琴曲传入了每个人心间。 华国的直播间里,因为短节目仍在进行,官方解说不想破坏这场短节目的意境,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这首钢琴曲的名字。 “钢琴曲选段来自《诀别书》。” 一个名字,便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在逐渐加快的轻快音调中,冰上的少年在冰面上自由自在地徜徉。 他的脸上不见悲伤,神情轻松又洒脱。 少年合着轻快的钢琴曲,跳着他的舞蹈,就像是山间无拘无束,曲调叮咚的山泉,也像是花丛之间自由飞翔,任享广阔天地的蝴蝶。 人们看到安娜·卡列尼娜褪去了身上厚重的枷锁之后,轻而易举地甩掉了那些嘲笑她,指责她的人们,奔向了她自由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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