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攒的家财,都在那头。 她想起来,老三很多年前就说过,只要她儿子能考上举人,他就能给个官帽子戴戴。 今年她儿子考上了,江知与说老三愿意给,但差钱打点。 她的钱,要尽数被大房收回。 她没银子给儿子打点了。 她的头发晕,呼吸紧,眼前天旋地转喘不过气,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江府后院。 江知与处理完姜楚英的事,先到主院说一声。 过来这里,郎中还在。 江承海死要面子,说旧伤复发。 他脸色煞白,那般精壮的人,突然显了老态。 江知与眼圈一下就红了。 宋明晖宽慰他:“别太担心,你爹这脾性,是该吐口血舒缓舒缓,今天过后,他就不敢轻易动怒了,不然我跟你,也孤儿寡母了。” 江承海心有戚戚。 他不敢倒下,拿夫郎跟孩子劝说,最为有力。 他努力把姜楚英从脑子里赶出去,露出个笑脸:“饭菜安排好了吗?我们一家团聚,可别误了时辰。” 江知与摇头:“还早,是中午吃饭,你睡会儿吧?休息休息,养养神。” 江承海有“萝卜”吊眼前,体格强健,睡一个时辰,醒了先喝药,再去饭厅里,人显憔悴,脸色却恢复了几分,足以见客。 大圆桌摆开,他们夫夫坐一处,谢根夫夫拘谨,跟他们挨着。江知与跟谢星珩延着排,三对夫夫,他俩在中间。 谢星珩已经把大哥大嫂哄住了,瘦这么厉害,是因为考试辛苦。 小鱼也瘦了,是因为小鱼照顾他辛苦。 总算回家,万事皆休。 谢星珩问了好些鸡场的事,也叫谢根“谢场长”,还叫大嫂“场长夫郎”。两个薄脸皮,轻易就被带偏。 来到饭桌上,他俩话少也寡,就一直让谢星珩跟江知与多吃点。 问候完,看江承海脸色发白,也叫江承海多吃点。 都叫江承海多吃了,把宋明晖落下就不合适。再叫宋明晖也多吃。 一圈招呼下来,全是多吃,跟他们是主家,现在在招呼客人一样,说完就不好意思,笑得尴尬。 桌上人都笑,大悲小喜相冲,才明白平平淡淡才是真。 谢星珩招呼小豆子:“你这几个月是不是跟你爹们说话少了?” 有“夸夸机”在,谢根跟陈冬肉眼可见的开朗。 养鸡两个月,又恢复原样了。 小豆子谢川捧着勺子挖饭吃,他说:“我讲了,我父亲跟爹爹都忙,不理我。” 忙着孵小鸡,也忙着养鸡。 谢根腿好了,到处教人,要让大厂子尽快运行起来。 陈冬在家闲不住,养胎归养胎,到了农庄,过着农家生活,他更加自在,有了菜地就要种菜,看见池塘就想养鸭。 他还托人买了好多羊毛,花钱请些小哥儿小姐儿帮他刷洗感觉,自己修剪出来,做了羊毛背心、羊毛护膝。 谢星珩考中举人了,他们要有点表示。 丰州盘炕,气温比枫江低。头一年过来,他们怕谢星珩不习惯。 一视同仁,每样都有两件,江知与也有。 谢川连着举手,也要发言。 江知与手拦在他背后,怕他从椅子上扭下去。 小孩矮矮小小的,家里有一张高椅子给他坐着吃饭,准备周到。 太高了,要大人看着点。 谢川腿脚吊在半空,摇摇甩甩的,颇为自豪。 “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们!” 他孵化出了一只小母鸡,正在养。 等养大,他就给谢星珩送来。 他读书时日尚浅,许多词汇量待补充,大致意思是,等谢星珩跟江知与出远门的时候,就把这只鸡带上。 母鸡会下蛋,他们路上就不愁没有鸡蛋吃了。又不怕撞碎! 等母鸡不下蛋了,他们还能吃肉喝汤。 很朴实一份礼,带着小孩子的天真,还很具有实操性。 谢星珩要试试。 看看鸡会不会水土不服,在赶路途中“罢工”。 他答应试,谢川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能说会道的小孩儿,很是讨喜。 江承海跟宋明晖看着有趣,逗他说了好些童言童语,还听他背了百家姓和三字经的开头。 到年底,谢川三岁半,初开蒙才三个多月,成效很棒了。 谢星珩垂眸思索了下,古代所学知识很是晦涩深奥,初期识字的新鲜劲儿过去,就会在重复“失败”的枯燥过程里,渐渐淡了兴致。 “我跟你阿知叔也有礼物给你,要等你放春假。” 春假,是年底春节时。 还有两个月,不妨碍谢川高兴。 饭后,谢根一家不留。叙旧一早上,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们趁着天色没黑,趁早回农庄,也让谢星珩跟江知与歇歇。 送走他们,江知与才找到机会跟谢星珩说起他的处理方式。 父亲突然吐血,爹爹心思在那头,不会深思。 谢星珩脑子清醒,一听就知道江知与留了一线。 这一线做得隐晦。让姜楚英失去所有,不再有银子给儿子打点前程,让她内心饱受煎熬。 她没有钱,再上京,这一路就要吃不少苦头。身与心都在受折磨。 还有一个“毒药”跟她精神压力,让她惶惶度日。 这是给姜楚英的教训。 但对江致微,江知与顾念了兄弟情谊。 江致微不想这么快就当官,江老三也不可能放他走。 失去老家的钱财,打点的力度会变得轻微,结合江老三目前在吏部的尴尬处境,钱财不到位,江致微当官的概率就会无限降低。 他也只能帮到这里。 他们家不能再插手京都,或者任何一方势力的事,他们要“苟着”过日子。 谢星珩说他做得很好。 “一人做事一人当,惩治姜楚英,但对兄长手下留情。你无愧于心。” 以谢星珩听来的转述来判断,他断定姜楚英到了京都,也会撒谎。 就是她说的那样。 大房一家,有了举人哥婿,不再需要江致微,所以赶尽杀绝。 就看大堂哥有没有分辨能力了。
第58章 加更章节 时间回到九月。 江老三府上,一场家宴被掀桌,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 断亲书写完以后,他们没声张,让江万川出去送。 等江万川回府,两桌人才相继散去。 江老三今天没心情搭理江致微,他难得跟妻子有话说,客客气气,好商好量。 夏元仪脾性倨傲,心中也有才学。两人新婚那几年,江老三初入官场,诚惶诚恐,这也不懂,那也不会,处处都透着乡村来的小家子气。 从衣食住行,到人情往来,都是夏元仪一手操持。 头几年真的很难,江老三才考上进士,正意气风发的时候。拉不下脸跟部门里的老油子混,看他们溜须拍马,都极为不耻。 不到一年的功夫,他开始逐字学习了。 死要面子,先在家里跟夏元仪对着练。夏元仪生性傲,扮演刻薄上官简直本色出演。 这一轮磨练完,江老三仕途更顺,他能跟上官交好,也乐意跟岳父出去应酬,不到两年,就从七品闲差,调任到了吏部,官升六品。再一步步熬到了五品。 到五品,他就看夏元仪不顺眼了。 这个妻子出身好,脾性差,见过他最狼狈最卑躬屈膝的一面。 他都五品了,夏元仪还对他呼来喝去。 新婚时,是情趣。 老夫老妻了,这样算什么? 再之后,他在五品的位置上挪不动窝了。 他不想承认是失去了妻子的指点。同一个工作,多干几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流程。 他捡起了书,养起了被官场耗尽的文人雅兴。 他脑子早就木了,空有学问,也懂吏部那一套运作,再远一点,他就不懂了。 夏元仪瞥他一眼,满门受辱,都是因为江家大房招了个厉害赘婿。 “我早说过了,给老太监送人,是行不通的。” 得罪人。 他们家能安生度日,大房的银子有一半的功劳。 江老三当时慌不择路。 他急需一双“天眼”,帮他看着前面的路。 老太监年纪大,活不了多久。 把孩子送过去伺候几年,相处好,顾念情分,兴许能得老太监的家底。 他也不要这份钱财,全给孩子改嫁当嫁妆。 闹一阵,他的孩子反赔进去了。 白赔的,消息依然不灵。 木已成舟,不必再说。 江老三拿捏不准谢星珩的心思,越想越感觉不对劲。 夏元仪也知道不对劲,可谁让他们在天子脚下,承担不起被亲人状告的下场,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夏元仪想起了一件事。 “余春至为什么要吃汤圆?他跟大房有什么恩怨?辩都不辩,抓着汤圆节吃。” 江老三不喜欢夏元仪说起余春至,他认为夏元仪是嫉妒。 今天却留了心。 “能有什么过节?他跟大房的人都不熟。” 夏元仪让他去问问。 “我们只是要了钱,那么多年都给了,爹娘还在府上供养着,大哥向来孝顺,不可能突然发难。他家小哥儿招婿躲祸,我们也没强把人绑去。你官职尚在,他那赘婿才考上举人,怎么说都是跟我们缓和关系才是上策。” 过程中会吃些亏,为前程,又怎么不能忍一忍? 如今结了仇,他们不可能放过谢星珩。 夏元仪说:“把断亲书拿回来。今年家里开销大,万一大哥赌气不送银子,我们还有话说。” 江老三等了两天,算着断亲书该送去文书房存档了,就带着礼,去拜访京都府尹。 这种“家务事”,最好打点。 江老三怕事情不顺,带的礼很厚。 府尹看见他,就猜到了来意,礼都不看,只让他回。 “上面的人送来的,板上钉钉,改不了。” 上面的人,是他们官场的“黑话”,通常是说“宫里的人”。 江老三“嘿”一声。 他宫里也有人。 老太监在宫外有府邸,每月得假期才出来,只出来两天。 其他时候,江致宁都在府里干熬时辰。 江老三过来找他,见面就是要帮忙。 一定要黄公公亲自出马,给府尹那头递个口信,把断亲书拿回来。 江致宁嗤笑:“你没事也不会来找我。断亲就断亲了,还值得把他们找回来?他们都动用宫里的关系了,你看不清意思?” 江老三被他这样说,还得忍。 因为江致宁颇为“受宠”,在江府时,只是娇养,到了太监家,可谓是金尊玉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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