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尘自动忽略掉希荀的神情,自顾自说道:“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子书尘魂飞魄散的时候,我的魂魄却能平安无事……” 希荀分析道:“也许他知晓你的存在?因此故意留了一抹残念给你?” 空尘打断他:“留残念给我干嘛?折磨我吗?” 希荀静默片刻,道:“如果是想要实现什么未了的心愿也不应该这样折磨人,直接告诉你所愿便是。” 空尘哭丧着脸道:“所以他到底想要什么?唉……可惜现在死无对质……” 这时,陌盛真忽然开口道:“也许是另有其人,不是他。” 空尘愣了一会,想了好久,说道:“可是除了你们之外,我就只对木掌门和子书尘的师父还有他爹说过。他爹先于他死去,应该不是他,木掌门一开始就以为我是胡说的,应该也不是他,难道……是他师父叶念?” 陌盛真和希荀都只是沉思,并未回答。 毕竟仅是猜测。 空尘无奈,仰天长叹:“可我还是不明白,留下一这抹残念,到底要做什么啊?是要帮我还是害我啊……” 希荀还是沉默,陌盛真也还是沉默。 且不说现在不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就算知道,可空尘一个穿越而来的残魂,与他无亲无故无冤无仇的,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头雾水之下,三人相对无言。
第48章 希荀做事向来不喜半途而废,更何况之前他还亲口答应过悲悯定会出手相助——答应悲悯的事,希荀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做到的!所以哪怕现在事情变得很棘手,他也决不会撒手不管。 谁让他甘愿这么尽心尽力地去帮他呢。 心中有了思量的希荀将空尘和陌盛真留了下来,并好言相劝,让他们先稍安勿躁,等他三日,而后,他便则钻进了炼丹房。 这三日,空尘的情况一日比一日糟糕。 原本只是晚上才会不堪其扰、暴跳如雷,如今那抹怨念就像活过来了一样,似乎知道被发现端倪,便也不在意隐藏了一般。 空尘能清晰地听到有一道冰冷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呢喃…… “救我……帮我杀了他们……” “帮我杀光他们……救我……”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便还你清净……” “只要你帮我……我能让你当天下第一……” “你想要什么?不管什么……我都能给你……” 它的话语循循善诱,好像要将空尘的欲望凭空引诱出来。它变得越发变本加厉,导致空尘现在几乎一整天都会很暴跳如雷! 这道声音让他极其心神不宁,空尘的心情和行为举止也因此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 陌盛真竭尽全力地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为了不让空尘在愤怒之下自我伤害,陌盛真心甘情愿地让他把那些无处安放的怒意迁移到自己身上,一声不吭地任由空尘对自己怒目相向、对自己发脾气,而他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空尘往往在冲动过后会有清醒时分,发现自己竟然那样对待陌盛真,忍不住捶胸顿足,感到十分后悔莫及。 他对自己又气又恨,对那抹怨念也更为仇恨! 痛定思痛下空尘死咬牙关发誓,再也不要伤害到无辜的陌盛真分毫…… 可陌盛真又不舍得让他伤害自己…… 两相抗衡之下…… 最后,两人都隐忍得相当痛苦。 希荀在炼丹房中不眠不休地苦战了三日,屡试屡败又屡败屡试。 终于!让他在三日内炼制好了一枚绝世的灵丹妙药! 他未有片刻耽搁,出了炼丹房便直奔空尘那间屋子而去! 破门而入的希荀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满屋狼藉,以及陌盛真紧紧抱住正在抓狂的空尘的画面,他不禁心一沉,没料到空尘会发作得如此快。 希荀连忙跑过去,帮助陌盛真一起压制住空尘。 有些癫狂又有些清醒的空尘痛苦绝望道:“我好难受……我受不了了……我好想死……” “不许胡说!你不会死!我定会救你!”陌盛真严厉呵斥道,眼神却尽显焦灼与不安。 话音刚落,空尘忽然想起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冷峻的陌盛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可以救你”。 如今,他说的是“我定会救你。” 很温暖的一句话。 空尘心里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感动没一会儿,脑海中又响起了那道冰冷的声音,它一直在说话,声音听起来死气沉沉的。 空尘不受控制地剧烈挣扎了起来,拼命想要摆脱那道如影随形的声音。 希荀见他这样不受控,根本无法喂他服用丹药,于是干脆点了他的穴道。 终于,安静了下来。 希荀这才将那枚丹药递给陌盛真,难掩疲惫却又认真道:“此乃我独创的丹药,可驱魔邪镇冤魂、还可净心宁神、而且入口即化,快喂他服下吧。” 陌盛真郑重地接过丹药,小心喂入空尘口中。 看着空尘渐渐舒缓的眉头,他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慢慢放了下来。也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刚是真的乱了分寸,居然连一声多谢都不曾对希荀道长说…… 他深知这次真的要好好感谢希荀,但又觉得语言很是苍白无力。 此时,希荀见丹药已经给空尘喂下,便又拿出一张赤色符箓,咬破手指像之前那样洋洋洒洒地画了起来。 画好之后,还是将它贴在了空尘心口处,继而开始念咒语施法。 待一切都弄好之后,希荀看向愣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陌盛真,出言提醒道:“陌公子,你将他扶到床上吧,这一觉没那么快醒来的。” 陌盛真回过神,看向希荀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对他点头一笑,说道:“好。” 他轻手轻脚地将空尘抱到床上放好,又替他盖好厚厚的被子。 陌盛真看出希荀周身的疲惫,拱手行礼道:“多谢希荀道长,这几日辛苦了,希荀道长需好好歇息。” 希荀欣慰一笑,扶住了陌盛真的手肘,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伸了伸懒腰,道:“你说得对,是要好好歇一歇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好像准备要一觉睡到地老天荒似的。 …… 再说百里霓望和叶暮,那日醒来后,两人没有瞧见陌盛真和空尘的踪影,便开始四处寻找。 虽然在上山途中曾发生了一些伤心事,但两人也还是分得清事有轻重缓急的。 然而找来找去,最后却连空尘和陌盛真的半个影子都没找到,不过倒是有意外收获——两人找到了悲悯。 悲悯便将空尘和陌盛真去了万安观的事情如实相告。 百里霓望和叶暮好像将着重点放错了,当知道陌盛真和空尘的行踪之后,两人并未急着去找他们,而是暂且将他们抛之脑后——一来是二人心知肚明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添乱;二来,谁叫他们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的?压根也没想着带上两人啊。 百里霓望转而开始缠着悲悯——小姑娘脸皮有点儿薄,还硬拉着叶暮一起。 两人在捣乱逗趣方面倒也默契,悲悯打坐的时候,两人在一旁故意喋喋不休,嘻嘻哈哈;悲悯敲木鱼念经的时候,两人坐在旁边一边听一边打瞌睡;悲悯敲钟的时候,两人站在旁边一边捂耳朵一边看风景;悲悯扫雪的时候,两人也找来扫帚,只不过不是扫雪而是玩雪…… 只有在悲悯弹琴的时候,百里霓望和叶暮才是安静的、认真倾听的。 可怜戒痴戒嗔、戒骄戒躁、戒这戒那的悲悯,不知说了多少遍“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句话,可那两人就是不肯作罢。 最后悲悯也不说了,心想也许那两位施主是信他的,知道那二位公子不会有事,所以才有心思这般玩闹。 悲悯仁厚,虽颇感无可奈何,但也没有赶人走,只是便随两人去。 百里霓望和叶暮确实不担心陌盛真他们,一是相信他们,二是相信悲悯——看得出来,悲悯是心怀善念之人,他的眼神真挚无害,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就是很喜欢去烦悲悯。 喜欢看到温文尔雅的悲悯和尚微微蹙起眉头,有些生气但又不得不压下怒意的无奈模样,喜欢听着他的诵经声小憩,也喜欢听着他的琴声去静下心来感慨万千。 千钟山的其他弟子看到悲悯整日被那两位小姑娘烦扰,很是无可奈何一言难尽的样子,不禁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一日,三人在山门前扫雪时,百里霓望忽然一本正经地问悲悯:“你当初为何要出家呢?” 悲悯扫雪的动作一滞,许久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他笑答:“自然是有原因的。” 不过至于是什么原因,他并不愿说。 百里霓望就坡下驴,眨眼道:“愿闻其详。” 悲悯却摇了摇头。 百里霓望还想再问那原因究竟是什么,叶暮看出来悲悯不想说,忙问了其他问题:“红尘真能被看破么?” 悲悯心里苦笑一声,不答反问:“施主觉得呢?” 叶暮思索道:“我觉得红尘没有那么容易被看破,七情六欲也不会说舍弃就舍弃,你说对吧?” 其实叶暮知道,悲悯是一个有故事的和尚,他其实也挺想知道悲悯身上有着怎样的故事。 但悲悯却笑而不答,继续认真扫雪。 倒是百里霓望十分配合地回答了三个字:“对对对。” 叶暮笑了笑,他忽然出神了一会,心想:也许,连悲悯和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破红尘吧? 过了一会,百里霓望踢着脚下的碎雪,又问悲悯:“那你有想过还俗吗?” “从不曾。”这一次,悲悯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是果断决绝。 如此肯定的答案,倒让百里霓望和叶暮都愣了愣,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感到很是惊讶意外,不禁异口同声问道:“为何?” 悲悯闭目,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场血腥画面,他叹道:“我厌倦俗世。” 说完,他忽突然想到了另一人,那人总是一脸笑嘻嘻的,苦口婆心地要劝他还俗。 可他不会,他的过往太过沉重,他有杀孽在身,他此生都不会还俗,他要一直赎罪,到死为止。 百里霓望和叶暮意外地在悲悯脸上看到了一丝悲痛的神情。 两人慌了一下,叶暮忙笑着安慰道:“不还俗也好,这里很不错,一派宁静致远。再说,清心寡欲也没什么不好的。” 百里霓望附和道:“对啊!没什么不好的!俗世有时确实令人感到无比糟心,还不如六根清净地在这扫雪,乐得个自在呢……” 看着一唱一和的她们,悲悯无奈失笑:“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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