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每每见这人类幼崽受伤,春风担忧的同时更有些气恼。 因为对方在让自己受伤这件事上的主动性远超于其他因素。 简单一点,就是此人极爱作死,受伤多半是自己作的。 那也没办法,这是他养的人类,既然养了,就不能随意丢弃。 如果他有人形,或许也能写上一本书,就叫《论人类幼崽是如何长成的》。 人类幼崽是被肥猫坐脸坐醒的。 他差点以为自己被蒙住了口鼻,有人要暗杀他。 结果睁眼对上肥猫的肚子。 “起开!”应缺将鼻子从毛绒绒中挣脱开,以免自己因为反应不及时而被肥猫弄得窒息而亡。 他这条小命虽然不值钱,但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人在意的。 肥猫喵了一声跳下床。 “你怎么进来的?”应缺问。 肥猫当即给他展示了一下猫猫界的缩骨功,伸爪推了推,就从窗户护栏挤了进来,甚至还现场表演了一下来去自如。 应缺沉吟片刻,才道:“看来是要换窗子了。” 然而这话也就是说说,农村的窗子,就算破了,也能缝缝补补又十年,就像他家那个大风扇,据说还是他爷爷奶奶结婚的时候买的,现在依旧是应缺度过夏天酷暑的最大功臣。 至于那台黑白电视,也是用了二十年的老古董了,收音机更久,等应缺老了,说不定还能卖出个好价钱。 应缺已经为自己的养老计划里添加了不少供他养老的物件,相信几十年后肯定有大傻子愿意为它们付费。 对村里小孩儿来说,起床并不艰难,艰难的是洗脸刷牙。 但这些对应缺来说都没什么问题。 这小子极会享受,天冷的时候不用家长催,自己就会烧热水洗脸。 重点是干活吗?不,重点是热水。 虽然是农村,条件不比城里,更比不上二十年后,但家里有什么,他就能用什么,主打一个绝不委屈自己。 这样的作风也影响了爷爷奶奶,让这两人多年来节俭的习惯改了不少。 毕竟孙子眼巴巴盯着肉,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八次九次总要吃上一回吧?毕竟家里也没穷到揭不开锅的份儿上。 打工的儿子媳妇每年也会送钱回来,总不能亏待了孩子,还长身体呢。 应缺倒不会吃独食,每次都让他们先吃,刚开始两人还会推拒,在应缺多次用他们不吃自己也不吃威胁后,渐渐也习惯了。 虽然孙子调皮捣蛋,但他是真孝顺啊。 应缺笑眯了眼睛,“我可真是个孝顺的乖孩子。” “青青,你说呢?” 春风觉得这样做是对的,但隐隐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但他不是人类,也没那么多好奇心,见自己养的幼崽确实乖巧,也就心满意足地轻抚过应缺的脸庞,像在亲亲。 久久又在心里大骂不要脸。 宿主分明是不想承担更多没必要的牺牲,这才引导爷爷奶奶努力从为了孩子苦自己的状态中脱离,孝心才不是主要原因。 应缺:“所以乖孩子不想上学,真的不可以吗?” 春风……春风毫不留情地和他擦肩而去。 风还是太温柔了,怎么才能把孩子打疼? 开春不久,河面就全部解冻,偶尔也能看到游鱼的身影。 应缺瞅准机会,趁着家里没人,准备溜去河边。 找了一圈工具,却都没找到实用的。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先前炒过他的荆条上。 半晌,应缺还是移开了目光,荆条太软,使不上力。 最后他去后山坡上掰了几根树枝,把两头削尖,差不多就大功告成。 眼睁睁看着应缺怎么跳上别人家放在河边的竹筏,又是怎么划拉着竹筏在河边移动的,久久忍不住再次在心里感慨,宿主是懂得花样作死的。 这要是出了意外,或者被发现,宿主不进医院都没法收场。 应缺运气好,河边虽然鱼不多,但他还是眼尖看见了两条,结局当然是树枝被折成两段,一根插着一条鱼。 应缺瞅了眼附近,瞧见没人,又将竹筏复原,这才拖着两条鱼走到对面一处小山洞里。 这是他们村里小孩儿都秘密基地。 将两条鱼放下,应缺去了离这儿最近的一户人家家里。 “幺儿!”听到他的喊声,一个微胖小姑娘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还没问出口,就被应缺保密的嘘声给制止。 “家里有小刀吗?有火柴吗?” 小姑娘双眼一亮,当即点头表示家里有,兴致勃勃问:“你又要玩什么?” 应缺:“你来就知道了。” 半小时后,村里几个小孩儿纷纷在他们的秘密基地里围上一圈。 看应缺熟练地烤着两条鱼。 鱼不大,两条大约也就两斤,但自己烤鱼这件事,已经足够让他们感觉新奇了。 他们都从家里带了东西,有拿工具的,有带调料的,有去采了菌菇拿来当配菜的,还有拿了俩馒头当主食的,俨然将烤鱼玩成了野炊。 应缺手艺不错,没一会儿众人就都闻到了香味,口水直流。 好不容易等到开吃,应缺给一人分了一块,“有刺,慢点吃。” 他说的屁话,这些小孩儿可舍不得吃呢,这可是他们在外面烤的。 别说家里都没吃过烤鱼,就说这意义都不一样。 然而在舔了一口尝过味道后,他们既迫不及待想吃又舍不得吃了。 就这样磨蹭纠结,恋恋不舍的时候,应缺已经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吃完了。 他刚站起身,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喂,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在其他人甚至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应缺已经跑没影了。 被人赃并获的众人:“……” 当天,村里好几户人家都传来了打骂孩子的声音。 应缺有那么一点幸运,他家爷奶回家晚,错过了被其他家长找上门告状的时间。 然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应缺的缓刑只有一天。 第二天他们还是知道了。 张奶奶满院子找荆条,没找到,那玩意儿早在昨天就被应缺扔了。 不过没关系,她又找到了竹片。 “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 应缺关上门,“青青救我!” “快带我去远航!” 春风当自己死了。
第207章 春风如缕5 远航大概是许多小孩子的梦想,离开父母的庇护,去见识世界的广袤。 然而这样的愿望,只存在于幻想。 春风不一样,它真的能到达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到达人走不到的远方。 那不羁的身影,将踪迹遍布每一朵鲜花,每一株绿草,每一只鸣叫的大雁与白鹤,承载着无数人的向往。 然而无论应缺如何求,春风也没办法带着他这个大包袱去远航。 幻想无情破灭,不出意外,应缺又来了一场上蹿下跳,中间还不忘插科打诨让爷爷奶奶消气。 不过,经此一事,爷爷奶奶也算看明白了,这小子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在这么下去,别说是开春捞鱼了,他们都担心应缺会在冬天下河游泳。 “送去上学,必须去,赶紧的!”奶奶发话,彻底将应缺送去镇上幼儿园的事给定下来。 爷爷奶奶原本还想着,幼儿园不能住校,必须每天接送,麻烦得很,干脆再等一两年,直接上小学。 然而看应缺这样子,还是得早点送去学校管教,免得继续无法无天。 应缺非但没争取到自由,反而彻底失去了自由的机会。 他仰头望天,屁股也不痛了,因为心更痛。 春风不明白上学哪里不好,他可是瞧见了,村里好几个孩子也在上学,去上学,就是长大了,他觉得这样很好。 应缺:“我不上学也在长大。” 春风不信,他还是个幼崽呢。 应缺:“那好吧,我上学了也长不大。” 春风:“……” 他有点被绕晕了,什么长大不长大。 然而应缺说的却是真的。 他笑了笑,笑容让春风有些看不懂。 人类这种复杂的存在,连幼崽他都看不明白了吗? 应缺还在给他科普,“等我上了学,就回不了家了。” 什么?回不了家?那岂不是在流浪? 应缺:“等上了学,我也见不到你了,老师只会让我们看书。” 春风陷入了纠结。 应缺转了转眼眸,“更主要的是,上学很累的,比你一天跑了十万八千里还累。” 春风想象了一下,似乎确实不容易。 然而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作为人类幼崽的爷爷奶奶都要促成的事,就算辛苦了些,那也是为幼崽好,更不用说村子里还有孩子也在上学。 如果真是应缺说的那样,那他们为什么上学? 果然,就见应缺哈哈笑了两声,“我开玩笑的。” 认真想了半天的春风:“……” 没有人形就是不好,想打孩子都做不到。 殊不知应缺这会儿也在感慨。 应缺:“别看我表面笑嘻嘻,其实心里早就哭了。” 应缺:“因为上学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啊。” 久久:“……” 够了,再痛苦也没有看你矫揉造作痛苦。 在即将惹怒春风的边缘,应缺终于正了正神色,轻叹一声说:“等我去上学的时候,你都看不到我了。” 春风沉默。 却和以往不想说话的沉默不同,此时他体验到的,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的感觉。 乡下的风景比城里好,夜晚的天空星星都比城里明亮不知道多少,明月高悬,繁星点缀,组成了一副墨色星夜图景。 满山都是草木青葱,绿水环绕。 更有无边月色照映这山水窈窕。 晚风吹拂,似将这片静默的山色唤醒,回应村落里的鸡鸣狗叫。 半晌,一阵晚风自应缺耳畔划过,也带来了一道回荡在脑海的轻语。 “乖……” “等我醒了,就来看你了……” * 爷爷奶奶说到做到,下半年九月份,就送应缺去学校报道。 爷爷骑着买了好几年的二八大杠,应缺坐在后座,被奶奶用绑带将他和爷爷栓紧。 就这样还不放心,叮嘱了无数次要乖乖坐稳,别乱摇乱晃,免得从车上摔下来。 爷爷一路上也多有注意,时不时就停下来看看绑带松没松。 应缺的注意力早就被自行车沿途的风景给吸引了。 他看着渐渐远出的青山,蜿蜒曲折的山路,稀稀落落的人家。大片大片金黄的稻田,到了柏油路上,还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多是拖拉机,三轮车,面包车,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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