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忽然耳根微红,轻咳一声遮掩,又道:“左右无事,我想去山中打些野味,你要不要一起?” 暂时没钱,只能先去山中打些野味,给沈姑娘补身体。 李禅秀闻言目光微亮,问:“可以吗?” 他的身份是罪眷,就算成亲后可以搬出军营,但依旧不能乱走。比如他想去县城,肯定不能一个人去,需得有营中负责看守的兵卒同行。 裴二很快点头,说:“可以,我跟陈将军说过。” 说完,他也想到李禅秀罪眷的身份,之前他问过陈青脱籍的办法,这时下意识保证:“你放心,日后我定会努力杀敌立功,早日帮你脱离罪籍。” 李禅秀闻言微愣,从昨晚到现在,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裴二也许、可能喜…… 还未想完,就听裴二又道:“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因你之前救过我的命,我想报答你。” 原来是这样。李禅秀不觉松一口气,方才那个还未来得及成形的念头,也因这句话被冲散。 用过朝食,两人打算出门。 离开前,裴二把还在院子里溜达放风的金雕关回去。 那雕见自己又要被关进黑屋,不由奋力扑腾因受伤飞不起来的翅膀,一双锐利圆眼凶狠瞪着裴二,似乎在传达愤怒和抗议不满。 但裴二面无表情,用脚将它往屋里一推,便无情地关门上锁。 然后和李禅秀共乘一匹马上山,无视金雕从窗缝里硬挤出的脑袋和愤怒瞪圆的鹰眼。 冬日山中萧条,到处被积雪覆盖,没什么猎物,不过偶尔会惊出一两只野鸡野兔。 裴二和李禅秀一起骑马慢行在附近一座不大的山上,一圈下来,竟也收获不少,射中两只野鸡和三只兔子。 其中一只野鸡,还是裴二握着李禅秀的手射的。自然,名义上,是裴二说要教李禅秀射箭。 李禅秀前十八年和父亲一起被圈禁在太子府北院,现实中,他自然没射过箭。但就像他会骑马、会缝合伤口一样,因梦中的他后来会,现在的他也莫名就会了。 不过“沈秀”是位常年卧病的闺秀,他借用这个身份,会骑马便罢了,会射箭……恐会暴露太多。 所以他假装不会,于是便被裴二从身后环住,握着手,手把手地教。 梦中李禅秀会射箭,纯粹是生存需要,在危险的境况下用得多了,自然就会了。但被裴二握着手,手把手教时,他有些不知,是不是别人教射箭时都这样。 不过裴二失忆了,或许对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教比较方便。 只是靠得太近,李禅秀还是有些不自在,射中一只野鸡后,便不再射了。 即便如此,两人依旧收获颇丰。 回到小院,裴二便去厨房烧水,黑眸遮不住喜悦,打算先给野鸡烫毛。 李禅秀也要进去帮忙,裴二却说不用,让他先去休息。 正好李禅秀今天在山上又割了些桑树的根皮,打算再制些桑皮线,闻言也不强求,转身先回屋忙了。 裴二烧好热水,便将两只野鸡拎到院子里,先将脖颈处的毛拔了,接着用刀放血,再用热水烫毛。 等处理干净,他便在院子里挥刀,将处理好的野鸡剁成块。 那只金雕在他们回来后,也被放出来溜达,这会儿正在裴二身后转悠。 裴二没管它,眼中只有面前的野鸡,心里思量:两只鸡,不好都炖了。 想了想,他将其中一只鸡的鸡胸处嫩肉切下来。 潜意识告诉他,这部分肉是野鸡身上最好的,他打算另做一道菜,给李禅秀吃。 金雕看见切下来的肉片,圆眼眨了眨,忽然高昂起头,一副矜傲模样,背对裴二。 过一会儿,见裴二没反应,又转回来,在原地踱了两步。见裴二还没反应,终于不再傲气,主动低下高傲的头,往盆里一啄,便将嫩肉叼走,一口吞下。 裴二很快又切下一块,它便又叼一块,然后裴二一边切,它在旁一边叼。 等裴二切完转头,目光正好撞上叼走最后一块嫩肉的金雕。 金雕“咕噜”一口咽下肉,两只圆眼跟他对上,天生凶厉的眼睛此刻好似带了几分无辜。 裴二僵硬片刻,接着深吸一口气,缓缓低头,看向地上放鸡肉的木盆—— 握刀的手忽然用力,手背青筋暴涨。
第25章 房间内, 李禅秀正将桑树根皮铺平整,仔细剥下里层柔韧有筋的白皮。 忽然,门外院中传来惨烈雕鸣, 接着是翅膀拼命扑腾, 打翻碗盆的声音。那雕又接连叫几声,声声凄厉。 出什么事了? 李禅秀抬头,忙放下桑皮,起身疾步出去。 小院内, 裴二一手握刀, 另一手正捉着那只金雕, 周身仿佛弥漫杀气。 那金雕脖颈处的漂亮羽毛已经被拔下几根,这会儿正拼命扑腾翅膀, 求生欲极强地挣扎,似乎它随时会被抹脖子放血。 李禅秀微愕,问:“你拔它毛干什么?” 裴二盯着不停扑腾的金雕, 目光森森:“割喉,放血。” 李禅秀:“……” 他忙上前将金雕从裴二手中解救出来, 道:“我今早看这金雕好似通人性, 许是谁家养的,你把它杀了,万一日后雕的主人寻来, 咱们可赔不起钱。” 李禅秀梦中后来也有一只这样的金雕, 自是不忍心看它被杀。当然, 裴二兴许只是说说,吓唬这雕。 这金雕确实也通人性, 此时意识到小命可能不保,竟知道躲在李禅秀身后, 受伤的翅膀耷拉着,一双鹰眼也不似之前凶猛,好似还有几分委屈。 裴二却毫不心软,目光仍盯着躲在李禅秀身后的金雕,语气中阴郁不减,咬牙道:“它吃了鸡肉。” 李禅秀闻言困惑,金雕本就吃肉啊。 他低头看一眼地上被打翻的木盆,暗忖:这不是还剩很多?金雕好像也没吃多少。 于是又道:“今日猎到不少猎物,我们一时也吃不完,它要吃就让它吃吧,金雕本就要喂肉。” 裴二:“……” “它吃的是我特意切下的野鸡胸脯肉。”裴二神情郁郁,语气好似带了几分强调意味。 李禅秀心中好笑,觉得这人平日稳重寡言,看着冷冰冰的,偶尔却又有些幼稚,竟跟一只什么都不懂的雕计较。 那金雕好似也知道谁才能护住它,这会儿一个劲儿往李禅秀身后躲,死活不出来,毫无前日刚被抓到时的高傲与凶猛。 李禅秀无奈,又对裴二道:“只是几块肉,吃就吃了吧。你若是喜欢野鸡肉,等明日我们再到山里去猎一些。” 裴二自然不是自己想吃野鸡肉,实在是这金雕太过可恶,专挑好的吃,那是他特意给沈姑娘准备的。 不过听李禅秀说明日再去山里打,心中不由微动。到时不就又可以和沈姑娘共乘一匹马,再手把手教对方射箭了? 这么一想,再看向那只金雕,也顺眼了许多。 金雕被这一通吓唬,却有些躲着裴二了。确切说,像三两岁的孩童在闹脾气似的。 下午吃饭时,裴二扔肉给它,它竟一块也不吃,只吃李禅秀喂的。 裴二:“……”谁家养的雕?祖宗似的。 竟想吃就吃,想不吃就不吃,谁惯的?扔在地上的肉不浪费? 他一双黑眸冷冷扫向金雕。 那雕上一刻还倔强,下一刻忽然有些怂,低头把裴二扔的肉也啄了,就是一双锐利圆眼好似有些委屈。 裴二淡淡收回视线,这不是很听话?看来金雕也没那么难训。 李禅秀轻笑:“这雕果然通人性。” “但前主人的驯养水平不行。”裴二吃一口饼,闷声说。 李禅秀惊讶:“何以见得?” 裴二:“……”还用问?这雕被惯得像个祖宗,不知是哪个纨绔养的。 . 吃过饭,李禅秀回了趟军营,把放在药房的旧被褥拿到小院,晚上两人再睡觉,就不必挤一个被窝了。 裴二抿了抿唇,黑眸微闪,神情明显失落。 到了吹灯睡觉时,两人虽和昨夜一样,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各自睡各自的被窝。 李禅秀身上盖一条软和新被,上面又压一条有些发硬的旧被。冷,自然不像昨夜那样冷,但他常年手脚发凉,屋里又没有炭盆,想把被窝焐暖,也不容易。 他默默练起吐纳法,快睡着时,被窝里依旧没有太多暖意,迷迷糊糊间,禁不住想起昨晚那个暖热的被窝和…… 不,不能这样想,有些习惯不能养成。 他驱逐出杂念,迫使自己睡着。 裴二躺在另一个被窝,睁着眼望着黑黢黢的房间,心底也在遗憾。 他只记得把这边的旧被褥都拿去军营,却忘了沈姑娘可以把药房的旧被褥拿过来。 半晌,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 直到翌日用过朝食,又可以和李禅秀一起上山打猎时,裴二心情才好许多。 只是这样的日子分外短暂,裴二只觉一晃神,三天便已经过去,他该回军营了。李禅秀也需回药房干活。 清晨,裴二给被关在偏屋的金雕喂了些肉条,然后牵着马,踏着被冻得冷硬的泥土,和李禅秀一起往军营走。 到了要分开的路口,裴二脚步愈慢。 李禅秀不知不觉快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转回头看他。 裴二倏地抬头,目光隐隐露出期待。 李禅秀像刚想起什么,迟疑对他道:“你骑马来回方便,白天要是有空,记得回去再喂一次金雕。” 裴二顿时失望,原来是为金雕的事叮嘱他。 他闷闷“嗯”了一声,和李禅秀一起又走几步,才不得不分开。 方走没两步,李禅秀忽然又喊住他。 裴二牵着马回头,身影在晨光中清瘦修长。 李禅秀朝他笑了笑,说出了这一路他心底一直隐秘期待,想听的鼓励:“你今天要去校场训练了吧?记得好好表现,以后定会越来越受重用。” 裴二目光变亮,不觉弯了唇,朝他点点头。 李禅秀再次和他道别,也踏着晨光走向药房。 进了帐,他与胡郎中寒暄几句,又给旁边的胡圆儿塞几粒糖,才去药柜上整理药材。 忙完这些,又去伤兵营给伤兵们检查伤势恢复情况。许是因为他现在成了亲,夫君又是大家都认识的裴二,一些伤兵忽然不好意思再让他看伤。 等忙完,已经是下午,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半。 一切好像都和成亲前没什么区别,除了到伤兵营时,在那个熟悉的角落,再看不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裴二在校场训练得如何。 回到药方,在药柜拨着算盘时,李禅秀下意识想。 想完一怔,忽然意识到,他是不是有些过于关注裴二了?只是半天没见而已,他们又是假成亲,并非夫妻。何况成亲也只是为了应对婚配令,难道还真把裴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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