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郎中一时被噎住。 “虽然是同样位置,但裴二后射,当然更考验箭法。” 有人替胡郎中开口,立刻也赢得一阵附和,且这些人明显都看向陈将军。 “我看还是要按定好的规矩来。”蒋和扫那人一眼,嗤笑,“不然,有人不射靶心,直接往远处的树上射,万一射中片叶子,是不是也要自夸一句是百步穿杨?” 说完,也赢得一阵附和。 显然,这些营中高层分两派,一派跟着蒋校尉走,一派跟着陈将军。 如今蒋校尉背靠新郡守,位低却势大,越来越有压陈将军一头的趋势。而提拔陈将军前郡守,却已经被调走。 蒋和说完,也转向陈将军,表面恭敬道:“将军,您认为呢?” 陈将军面色冷沉,最终挥手妥协:“那便算平局吧。” “咚!”铜锣再次敲响。 传令兵很快宣布:“第二场,蒋铳和裴二,平局!” “什么?!” 正欢呼的陈青愣住,脸上笑容一点点消失。 旁边二子顿时也傻眼:“青哥,你押了裴哥赢,押了五十钱呢,又赔了。” “我知道!”陈青回神,重重一把按在他脑门,想哭的心都有了,“怎么会是平局呢?怎么能是平局?” 蒋百夫长那边倒是瞬间欢呼。 李禅秀微微蹙眉,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目光重新看向高台,几乎不用猜也知道,定是蒋百夫长的哥哥——蒋和从中作梗。 只是一场大比的头名,蒋百夫长想要就罢了,毕竟他跟裴二打了赌。但没想到,蒋和也这么想让弟弟拿下头名,莫非有其他目的? 不过也无妨,他本来就计划让裴二在第三场赢。第二场能赢,是惊喜,赢不了,也不影响最终结果。 只是,如果蒋和一定要让蒋百夫长拿头名的话,那第三场的阻碍恐怕会比预料中的大…… 正想着,裴二已经骑着马回来。 他神情显然有些蔫,翻身下马后,也垂着头,蔫哒哒,抿唇站在李禅秀面前。 “对不起,”他低头丧气,“我没赢。” 他不该去射蒋铳的箭,早知道,只射红圈最中心的位置就行了,还更简单些。 李禅秀感觉他就像垂头丧气,受了委屈的狼犬。 他不由笑了笑,抬手轻抚对方的冰冷头盔,像抚摸梦里养过的一只乖顺的狼犬,道:“不怪你,是他们耍手段。” 蒋校尉说是平局,那他们底下的小兵就算不平,也改变不了什么。 裴二也明白,但还是觉得让李禅秀失望了,咬紧牙保证:“第三场我一定会赢。” “嗯。”李禅秀认真点头,看着他说,“我相信。” 裴二这才稍松一口气,随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姑娘的手正贴着他的头盔,若没有这层铁皮,对方岂不是正……抚摸他的头? 刷地,裴二的耳根忽然红透。 “对了。”李禅秀忽然抽回手,想了想,下决心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样式的灰布袋,塞到裴二手中,“这个你先带在身上。” 裴二正因他抽回手失落,闻言不由攥紧荷包,问:“这是什么?” “一串佛珠,保佑你能赢,等回来后再还给我就行。”李禅秀说,又叮嘱,“千万别打开看。” 梦中他几度落险,再艰难的时候,都带着这串父亲送的佛珠,最终化险为夷。也许冥冥之中,这串佛珠真能保佑人,他希望这次也能保佑裴二,更保佑他,不必嫁给蒋百夫长。 “……噢。”裴二闻言,方才刚高兴起来的心,又因他说还得还,微微有些失落。 原来不是送给他了啊。 一时心情升了落,落了又升,升了又落,分外起伏。
第17章 第三场比试紧接着第二场。 随着日头渐渐西移,校场上的风似乎愈发凛冽,寒意愈显。 场地中央,一匹匹战马已经按次序站好,马上的士兵个个身穿甲衣,腰背弓箭,整装待发。 因为营地战马有限,能参加这场比试的人并不多。基本得是在第二场中拿到不错名次的人,才有资格参加。 毕竟这场说是综合考校,但实际主要还是比骑射。 裴二骑着骏马,在第一排中间位置,他旁边就是蒋百夫长。两人目光对上,都带着几分冷意。 “小子,接下来你可没那么好运气。”蒋百夫长忍不住挑衅,青肿成缝的右眼闪过一抹阴狠。 裴二不予理会,他下意识转头,又看向站在校场东侧的李禅秀。 李禅秀轻敛笑容,朝他做了个鼓舞的手势。 裴二不觉唇角微扬,下意识摸向被自己小心放在心口的佛珠,只觉那里微微发烫。 许久,他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旁边,蒋百夫长又冷哼一声。 裴二终于抬眸,也冷冷看他。 目光一对视,仿佛有刀在空气中飞射。 李禅秀在裴二视线收回后,很快又看向张虎。 张虎恰好也转头看向他,两人视线对上,彼此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都心照不宣。 校场上风声猎猎,气氛肃杀。 随着铜锣敲响,一声高喝:“开始——” 霎时,百来匹骏马如离弦的箭,齐齐奔出。 校场上一时马声嘶鸣,马蹄声震荡。眨眼间,场上便只剩一片尘烟。 李禅秀在铜锣敲响那一刻,便下意识闭上眼,双手交握放在心口,心中默念:父亲,你一定要保佑。 默念完,他才睁开清丽双目,眺望远方。 远处,战马飞奔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长长的烟尘。 而在烟尘前方,李禅秀一眼便望见裴二驾着那匹枣红骏马,冲在最前,将蒋百夫长等人都甩开一大截。 他唇角不觉扬起笑意,目光中带着一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欣赏……和一丝莫名的骄傲。 场上士兵也都忍不住握拳呐喊,一个个激动得脸红脖子粗:“裴二冲啊,裴二第一!” 台上,陈将军见裴二遥遥领先,也忍不住捋着短须,呵呵笑起来。 蒋和见满场都在为裴二鼓气,皱了皱眉,忽然侧头,朝身旁人示意。 那人得了意思,很快下去。 紧接着,台下又有一群人喊:“蒋铳冲啊,蒋铳头名!” “太不要脸了!”陈青气得破口大骂,直接将双手拢在嘴边,嘶声大喊,“裴二冲啊,裴二第一,裴二头名!” 边喊,还边抽空催小弟也一起喊,顺便问李禅秀:“沈姑娘,你怎么不喊?” 李禅秀:“……” 远处,裴二确实越来越快,将身后人越甩越远。照这情形,第一名非他莫属。 所有参加第三场比试的人,都需按规定路线,奔到不远处那座小山山腰,射下彩头。 裴二快马加鞭,飞掠如风,奔至一处山坡时,忽然—— 前方猛地拉起数道绳索! 裴二猝不及防,急忙勒马,但还未稳住马,绳索就被人拉着疾横向他,将他连人带马一起拽下山坡。 “怎么回事?” “人怎么掉下去了?” 校场上正远眺的士兵不由都伸长脖子张望,台上的陈将军也下意识起身。 因为距离太远,他们看不清具体情况,只知裴二忽然勒马,接着就倒下山坡,不见踪影。 也不知是勒马太急,没站稳摔下去,还是有别的原因。关键是,为何忽然勒马? 李禅秀紧紧皱眉,几乎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蒋百夫长命人使手段。只是眼下他做不了什么,只能寄希望于事先叮嘱过的张虎。 张虎和蒋百夫长刚好都追在裴二后方,一个第二,一个第三。 两人都骑得飞快,眼看裴二落下山坡,蒋百夫长心中一喜,急忙抽马,猛往前冲。 张虎却面色一寒,咬牙紧追他,暗想:果如沈姑娘所料,这个蒋铳在中途使阴险手段。 虽然第三场比试允许互相搏斗,阻碍其他人前行,但这种让没参加比试的人事先埋伏,打击对手,是决不允许的。 他答应沈姑娘要帮裴二,眼下裴二已经被拦下山坡,他就是挡下蒋百夫长又有什么用?不如…… 张虎一咬牙,忽然驾马往旁边猛地一撞。 他本就紧咬着蒋百夫长,几乎与对方并行。这一撞,直接将对方也撞下山坡,且恰好是方才裴二落下去的位置。 顿时一阵马声嘶鸣,紧接着,张虎也驾马冲下去。 此处山坡并不陡峭,摔下去至多破些皮,胳膊腿疼一阵。 裴二刚摔下来时,顾不得疼,一个滚身爬起,就想再上马。但身旁却忽然冲出四五个人,狠狠将他摁住。 “姓裴的,你说你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蒋百夫长,这不是找死吗?”压着他的人几乎使出吃奶的劲,死死按着他手脚。 裴二目光阴寒,极力挣脱,就在这时,上方忽又落下一人,正好砸中压着他的那四人。 “哎呦!”几人痛呼一声,直接被砸散开。 “哪个王八羔子?没长眼睛——”其中一人没爬起就骂,但头一抬,却愣住,“百夫长?哎呦,百夫长,您怎么也下来了?” 他赶紧手忙脚乱去扶蒋百夫长。 裴二趁此机会,忙翻身爬起。 蒋百夫长摔得灰头土脸,还没回神,就急喊:“别管我,快去拦住他。” 刚爬起的四五个手下立刻反应过来,急忙扑过去,想拖住裴二。 张虎这时刚好赶到,冲上前一脚踹开其中两人,对裴二道:“我来拖住他们,你快离开。” 裴二神色微凛,踹开另外两人,来不及拱手,只道一句“多谢”,便冲向自己的马。 谁知刚碰到马鞍,身后又传来一股巨力。蒋百夫长忽然爬起,猛然扑向他,带着他摔倒在地。 两人在山坡滚了数圈,登时缠斗起来。 蒋百夫长不是裴二的对手,即便招招往裴二伤处打,可裴二急欲取胜,无暇缠斗,出手从未有过地狠厉。 眼看他就要挣脱,蒋百夫长目光一狠,忽然掏出匕首,猛地扎向他心口。 裴二神色一凛,迅猛抓住他手腕,却只来得及卸去一半力道,匕首仍分毫不差地扎下,穿过甲片之间的缝隙—— 蒋百夫长心中一喜,以为就要一击将他毙命,却忽然,刀尖被一颗圆滚硬物挡住。 是佛珠。 裴二神色骤然狠厉。 蒋百夫长一击不中,明显愣住。但不等他拔出匕首,裴二就已面色冷寒,抬腿猛踢向他。 “啊!!”蒋百夫长猝然弓身,神情痛苦,声音之惨烈,甚至惊飞了山中几只过冬的林雀。 一旁正与其他几人缠斗的张虎不由也浑身一震,下意识看一眼这边。 裴二一把甩开蒋百夫长,当胸又踹一脚,迅速转身爬起,朝枣红骏马跑去。
189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