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厌:“......” 好幽默的理由。 未等鹿厌反回答,谢时深续道:“明夜留杨怀朔一口气。” 闻言,鹿厌薄唇一抿,发现任务难度好像变大了。 似乎谢家兄妹的要求颇有妙处,总能让人绞尽脑汁思考一番。 谢时深端坐桌前,神情化作平静,余光见鹿厌愁眉苦脸的模样,道:“若我没看错,你在锦衣卫中应当无人能敌才是。” 鹿厌一惊,略带谨慎的视线落在谢时深身上。 谢时深端起茶盏在手,无视他的打量,绕过书案落座,掀起眼帘随意看了眼道:“嗯?” 鹿厌迅速垂首,背脊瞬间发凉,只能低声回道:“世子说的是。” 他不敢回想谢时深眼中的寒意,但眼神交汇的那一刻,他仿佛被谢时深看穿所有,亦或是,但凡出现在谢时深面前之人,伪装皆是破绽。 鹿厌心想,若是适才胆敢否认一字,自己岂非是下一个杨怀朔。 可他无法理解,这世上知晓他本领如何之人,除了师哥便是将死之人,为何谢时深会对自己了如指掌?
第3章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当月色被乌云遮蔽之际,隐去地面转瞬即逝的影子。 朦胧月夜下,破败寺庙中,见一群锦衣卫列阵在前,将满脸惊恐的华服男子护在身后,众人齐刷刷望着高墙上,那里正伫立着一抹瘦削的身影。 锦衣卫朝天斥道:“鹿厌!你未免也太过放肆,同为锦衣卫,你竟敢追杀王爷,当真无法无天!” 鹿厌听闻后歪了下脑袋,觉得此人说得在理,他这样堂而皇之地行刺王爷,确实无法无天。不过他本来准备了一身遮掩面容的行头,奈何出发前,谢时深命他不用更换行头,就这么去杀便是了。 鹿厌虽不解谢时深的用意,但他作为侍卫,奉命行事乃是本分,唯有照做了。 他从高墙上轻轻一跃,轻盈的身躯飘然落地,褐发随着拂下,贴着他玄色的劲装,月色洒在他白皙出挑的脸蛋,映得迷人惹眼。 “哦,谁叫他惹得世子不快呢。”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来时手握玄尾扇,乌睫微垂,双眼清澈明亮,满脸无辜扫过前面一群带刀锦衣卫。 锦衣卫身后之人双手哆嗦,握紧长刀在手,拔高声喊道:“他谢家就是我父皇的狗!和你一样!莫说谢家的女人,就算是谢家的兵权!也是我杨家的!” 他正是鹿厌今夜的目标,当今四王爷杨怀朔,最不受宠的皇子之一。 鹿厌对他所言不甚在意,反倒表现得随意,对锦衣卫的严阵以待视而不见。 他没搭理杨怀朔的话,回头看了眼门口,似在寻人,小声嘀咕道:“又说要审问,还不来吗?” 然而,在他扭头之际,所有锦衣卫相视一眼,立即拔腿朝着鹿厌偷袭。 只听见“唰”的一声,鹿厌手里的玄尾扇一展,轻薄的铁制扇面打开,锦衣卫见状脸色一变,立即收紧手中长刀,尽数往鹿厌的身上落去。 谁料刀锋将落之际,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眨眼间,鹿厌便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众人一惊,不由的感觉背脊一凉,才发现鹿厌的身影如鬼魅般贴在后方。 其余锦衣卫倏地转身,却来不及反应,只见护在杨怀朔身前之人喉间一热,手腕被一缕褐发拂了下,脖颈似被东西抹过,鲜血眨眼喷涌而出。 下一刻那锦衣卫朝身后倒下,抽搐少顷断气而亡,吓得杨怀朔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气氛顿时变得窒息,众人惊恐万状,紧盯着已然退远的鹿厌,万万没想到鹿厌竟有这般身手,着实令人心惊。 鹿厌好心劝道:“师兄们请息怒,我不想杀你们。” 虽然此前身在锦衣卫,但眼前这些人从未将他当作同僚看待,他非记仇之人,喊一声师兄也算客气,当作为他人送行的礼貌了。 说话间,他轻轻挥动着手上的玄尾扇,发丝随风轻拂,为他添上一丝凉爽。 夏季的猎杀任务,真的很热。 然而,锦衣卫却不敢有丝毫松懈,若非他们亲眼所见同僚被杀,指不定又被这张脸给骗过去了。 只见锦衣卫再度朝鹿厌袭去,鹿厌薄唇紧抿,按下玄尾扇扇骨凸起的圆点,扇头顿显一排银光,如刀锋尖端,玄尾扇化作一把刀扇,刹那间,刀剑铮鸣声乍响,灌满整座破庙。 鹿厌下腰躲过挥来的刀锋,凌空转身,脚尖一蹬,拔腿朝着锦衣卫身后逼近,电光火石之间扇面一展,狠狠划向他们的后背,衣袍破裂,一条条狰狞的伤口骤现。 不出片刻,破庙中血腥弥漫开来,所有刺耳的噪音逐渐消失,一切归于安静。 鹿厌嫌弃踢开脚边的刀,朝尸横遍野的四周无奈叹道:“都说了息怒,怎么还听不懂人话。” 他甩了下衣摆上的血迹,抬头看了看天色,背对着身后之人续道:“杨怀朔,你的时辰也该到了。” 不料话音刚落,一丝杀气自后方卷席,鹿厌陡然转身,抬眸一看,只见杨怀朔握着长刀扑至跟前,眼看刀锋刺向眉间。 鹿厌当下心头一凛,瞬间举扇挡住。 他又劝:“王爷冷静。” 毕竟要留此人一口气,总不能失手杀死了。 但杨怀朔疯了似的喊道:“锦衣卫的狗东西!没有一个有用的!就算我看上谢允漫,那都是我们杨家对谢家的恩赐!” 鹿厌对这番言语表示不可思议,下意识“啊”了声,面对他的狂妄自大表示费解。 心想但凡有点自知之明,也不至于被杀,难怪不能争储,还时常被东宫诟病。 玄尾扇一挥,鹿厌轻松挑开他的攻击,还没来得及反驳两句,杨怀朔再度开口辱骂,鹿厌欲跃上高处试图躲避,想让他存活一阵,直到谢时深到来再将他擒拿。 结果杨怀朔还是举刀追着他狂砍,太疯狂了。 鹿厌是躲过了,但跑得很累,夏天被追得满头大汗,杨怀朔废话又多,发疯追着自己咬。 一时间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狗。 正当鹿厌沿着墙边躲避时,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他神情一喜,猜测是谢时深出现了。 下一刻,他往庙门拔腿跑去,岂料杨怀朔竟将刀甩出,鹿厌眉梢蹙起,不得不回身反击。 刀身卡在扇尖处,鹿厌随意挥开,他捏住玄尾扇的手一松,只见扇子卡着刀锋在空中几经翻转,扇子与长刀分开之际,被鹿厌伸手接住,见他手腕转动,玄尾扇如魅影。 “小鹿住手!”一道厉声从庙门传来。 随着话音落下,玄尾扇无情划开杨怀朔的腹部,当即见血,肠子也跟着流出。 鹿厌见状一惊,杀疯了。 要留一口气的任务果真艰巨啊。 他连忙收起玄尾扇,却见面前的杨怀朔已摇摇欲坠,心中虽厌恶至极,却不得不压制嫌恶,伸出双手往对方跑去。 但不知是厌恶情绪太过,又或者是心中太过紧张,并手并脚努力片刻,手忙脚乱之际,还是差一点把杨怀朔接住。 谢时深站在门口,眼见着杨怀朔在鹿厌面前擦手而过,“啪嗒”一声后轰然倒地。 “……” 鹿厌背对着来人,双肩缩起,薄唇死死藏在嘴里抿着,和地上濒死的杨怀朔对视。 有一瞬间同病相怜。 鹿厌感觉身后阴森森的,瘦削的身躯被一道修长的影子覆盖,他不必回头,也能猜到来人是谁。 四周一片诡异的沉默,鹿厌还在思索着解释的措辞,结果听见脚边有嗫嚅声。 他连忙蹲下,伸手捏着吐血的杨怀朔,惊喜说道:“世子,他还没死透。” 虽说着,但他却不敢抬头,明显是心虚。 很快一抹身影在他的余光中出现,面对面蹲下,一袭云纹银丝白袍映入眼底,华贵雅逸。 除此之外,鹿厌不敢往上看。 他很识趣捏着杨怀朔的脸,朝谢时深的方向掰过去,让谢时深看个明白。 谢时深俯视着杨怀朔,冷漠问道:“杨怀朔,谁让你动谢家的人?” 杨怀朔充血的瞳孔放大,痛苦而不甘地盯着他,双唇龛动,却未能发出完整一言。 见他有话要说,谢时深迟疑须臾,准备低头去听。 却见杨怀朔眼睛一翻,死了。 鹿厌掐着他脸颊的手没松,双手被沾满了鲜血,他感受道鲜血淌在手上,好看的脸颊几乎皱成一团,满是嫌弃,此刻见杨怀朔断气,他立马松手,下意识抬头朝谢时深看去。 君子白袍玉冠青丝,但那双眼眸深不见底,唇面抿成直线,神色冷若冰霜,虽和平日区别不大,却让鹿厌感觉到有种岌岌可危的错觉。 他心知任务没完成,默默低下头解释道:“世子,这是第一个任务,我其实有些紧张......” 谢时深半信半疑问道:“你在锦衣卫没杀过人?” 鹿厌轻轻点头,用指尖刮了下脸颊,有些窘迫道:“他们嫌我瘦弱,又瞧不上我出身不正,借着我力气小的由头,便让我在锦衣卫里当花瓶去了。” 其实就是到人多的官署里打杂,供人欣赏自己。 鹿厌起身指着庙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刻意强调说:“世子,我并非一般的花瓶。” 谢时深道:“那我是?” 鹿厌:“......” 好吧你说是就是。 谢时深从杨怀朔的尸首边站起,扫了一圈四周,并不觉得意外,最后将视线落在鹿厌身上。 只见鹿厌眨巴着明亮的眼眸,嘴角扯着抹难堪的笑,虽有几分憋屈,却丝毫不影响这张动人的脸颊,如一只漂亮的幼兽,正谨小慎微展示着自己的优势,试图以此弥补自己的过错,得到主子的原谅。 谢时深动了动唇,像杨怀朔死前似的,发不出一个字。 他断然有几分怒意,但每每面对鹿厌楚楚可怜的神情,却又实在宣泄不出来。 “回去!”他憋着火气甩袖离开。 鹿厌见他并未怪罪,神色顿了下,左右看了看四周,最后带血的双手合十,朝着庙里的神明诚心三拜认错,随后拔腿朝谢时深追了上去。 明月拨开乌云,银河倾洒而下,照亮整座世子府,拉长院中一前一后走着的身影。 鹿厌尾随在谢时深的身后,双手紧握着玄尾扇,悄悄打呵欠,回想谢时深对杨怀朔的审问,觉察事态不简单。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快两步,朝谢时深问道:“世子,此事可还要继续调查?” 毕竟事关重大,恐会惊动锦衣卫,且事出蹊跷,谢允漫赴京探望谢时深一事鲜为人知,短短十余日才出了这一次门,竟恰好被杨怀朔碰见,显然杨怀朔此举是有备而来。 或者说,是冲着谢家而来,意味着今日的相亲亦有眼线盯着,难道想要抓住他的把柄? 谢氏有军权在手,纵使行事低调依旧遭人忌惮,皇帝多次寻机命谢氏子女入京游玩,实则作为人质扣在京城,以防患于未然。但世人未料谢时深主动请命上京,皇帝龙颜大悦嘉赏,结果谢时深指名道姓要了一人。
9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