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自愿效死时,他们会为我们带来我们想要的一切。到时候别说六天,哪怕一天,也足够彻底终结这座城市。” “所以,我亲爱的长生种们,你们愿意给我六天的耐心吗?” 被东尽言语里暗藏的恐怖,以及恐怖背后那隐晦的甜言蜜语给忽悠得晕头转向的异种们还能说什么呢?祂们只能赌咒般地表示自己一定有这个耐心。 况且东尽也没说错啊。不过是六天而已,如果六天时间就能换来一片死忠,寿命悠久的祂们确实等得起。 这一刻,茶话会上气氛终于彻底和缓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罪魁祸首、万恶之源的东尽却开始主动翻起旧账来了: “刚才是不是有谁提到了主卡账单的事?” 此时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断臂异种闻言,瞬间想躺回去继续装死。 祂只恨自己先前话太多。反正那又不是祂的钱,不管是怎么花的,花了就花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刚才祂为什么非得去多这个嘴? 还没等这个异种想出什么借口敷衍过去,东尽却仅是一带而过道:“酒店的主人不打招呼就将我们召唤到这里,破财消灾难道不应该吗?”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东尽这是在因为擅自被门拉过来而愤怒。 只有东尽和直播间外的观众们清楚,此刻他嘴里的破财消灾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实际上东尽指的是,他要花干净富豪的钱用以消弭异种们为这座城市带来的灾厄。 当然,这一点就没必要跟这些恶种解释了。 “说了这么多,喝点酒吧。这是昨天我特意让人买来的百年红酒,现在这时间刚好醒得差不多了,你也尝尝看。” 主卡账单这件事一开始其实是乌力告诉大家的。 可现下这局面,乌力当然没办法继续发难,所以祂只能放低态度将桌上的醒酒瓶推向了东尽,希望借此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东尽无可无不可地接过醒酒瓶。 但他却没为自己倒上一杯,反而只是瞥了眼桌上标签模糊的古旧酒瓶,尔后视线又从错落在一旁的蝶形开瓶器,划到了开瓶器旁被完整取下的软木塞上。 过了半响,在乌力已经有些僵住的神情里,他才似笑非笑道:“这酒是你挑好后让那个人类买的,还是对方自己挑着买的?” 东尽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乌力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祂却还是忍着烦躁回道: “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哪会挑这些。听说十楼有个人类很擅长这方面,我当然是让他挑好后按时送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后,东尽要不是竭力在心底想着悲伤的事,可能当场就笑出了声。 ——因为这酒是假的。 先不说放了百年的红酒为什么闻起来酸涩度不够,单是它那被浸了漫长光阴的软木塞就不可能如此干燥、更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被蝶形开瓶器完整打开。 也不知道为乌力买酒的家伙究竟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竟然送假货送到极恶的异种头上来了。 搞清楚这事情前,东尽得先问一句:“乌力,你为这玩意儿付钱了吗?” 这时候哪怕是乌力也意识到,这所谓的百年好酒可能有什么问题。于是祂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还未饮尽的酒杯,暗地里已经决定好要仔细查一查那个送酒的人类了。 要是对方真敢愚弄祂……祂打不过东尽,还弄不死一个人类么? 到了这地步,把玩着醒酒瓶的东尽也根本不需要乌力的回答——就对方现在那个脸色,答案是什么早已毋庸置疑。 对此,东尽只能在心底感叹一句:绝啊! 敢堂而皇之地送这种酒,就当真欺负异种们初来乍到不识货呗? 东尽忽然想起了第一夜他在十楼走廊上,偶然遇到过一个职业是骗子的人类。 该不会就是那家伙骗的乌力吧? 这么一想,他所住的第十层不仅有个开局偷他的手机的小偷,还有个敢明目张胆骗取这些异种钱财的骗子,再加上登堂入室的他自己…… 人才辈出至此,谁听了不感慨一句酒店十楼卧虎藏龙啊! 大概是假酒事件过于离谱,套间里的异种们不由处在了一种半信半疑的状态。 祂们一边欲盖弥彰地偷看那瓶再无人问津的红酒,觉得这酒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太行,一边又自信至极地认为不可能有人类敢做这种手脚欺骗到异种身上。 纠结之间,最初被架上风头浪尖的东尽反而几乎无人关注了。 但几乎,不等于没有。 至少一直安静坐在东尽左侧的卡乐没被假酒引去半分注意力。 而祂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正无聊地嗅着醒酒瓶里红酒、试图判断其正确年份的东尽心底微微一惊。 只听卡乐说的是:“我以为你不喝酒。” 这听起来是一句很普通的寒暄之语,前提是——今天东尽身上没酒气。 但问题是,东尽身上有。 为了遮掩鲁米诺试剂的气味,奔赴茶话会前,东尽特意将房间里自带的高度数威士忌翻了出来,然后用其剧烈的酒气熏了熏周身。 卡乐一直离他这么近,不可能没嗅到烈酒的气息。 在这样浓烈的酒气下,没有人会觉得东尽不喝酒。 可偏偏在东尽点出红酒真假前,卡乐却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东尽偶然流露出对红酒的了解,祂才不动声色地推翻了先前的认知。 念此,东尽试着回忆自己去回收扑克时,卡乐在做什么。 那张扑克上多少沾染了一些他指腹上的试剂。想到对方当时如影随形的视线,东尽竟也无法肯定对方一言不发的那些时候,究竟想了多少又发现了多少。 ——卡乐真的不能再留了。 ——他绝对得在第七天前解决祂。 愈发意识到卡乐的难对付后,东尽继续保持着先前晃动醒酒瓶的节奏,似是不在意地回道:“我是个彻彻底底的赌徒,你见过从不喝酒的赌徒吗?” 如果你没见过,那你今天见到了。 因为我赌的从来都是我自己的命,根本不需要酒液这种东西来混淆我为数不多的理智。 卡乐闻言后又侧头斜睨而来。 祂半长的、唯有尾端带着点卷曲的红发因此落到了沙发上。 伴着那蒙昧的暗金色眼眸,这一刻祂整个人仿佛一幅在悠久光阴下半褪色的油画,莫名有种既热烈又冷寂的矛盾感。 ——就像祂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那样。 东尽猜不透卡乐的想法,也猜不透祂对自己的兴趣几时消失,所以绝不内耗的他选择尽快终结这一切。 他实在不想见到这位克制的疯子完全解放本性的样子。 油画既已褪色,就该识趣地自我腐朽,而不是拖到最后让人拆了烧火。 在东尽和卡乐那无人察觉的暗中交锋下,第二场茶话会迅速走向了结束,甚至它的用时比第一场还要短得多。 谁让在座者的心思早就都飞远了呢? 而这次投票的结果与上一次完全一致,东尽得以继续担任领头人的位置。 结果出来的一瞬间,他和卡乐就相继离场了。 所以东尽无法看见,在他们身后,刚才还心思全飞的异种们这时仿佛被焊在了座位上,从头到尾没一位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等到东尽和卡乐的背影彻底消失,这场本该终结的茶话会才真正开启了它的正片。 “这两位杀神总算是走了。他们在这里,我好多话都不敢直说。” 今天罕见沉默的女异种在长舒了口气后,再次恢复其话痨本性,毫不客气地吐槽乌力道: “乌力你怎么回事啊?这酒到底是不是假的?你都活多久了,还能被人类给骗的?这也太丢我们异种脸了吧!你要是不出手,我去帮你解决了那个该死的骗子。” “……是真是假还不确定,我会让人去查的。”在其余十位异种齐刷刷地注视下,乌力强自挽尊地辩解了一句,然后自暴自弃道: “如果是真的,也不需要你动手,我会亲自让那家伙明白什么叫异种。” “先不说酒的事了。前两天礼堂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当时东尽是领头人,虽然他今天说的也很有道理,但这么大的事也不能就这样先斩后奏吧……” 这时候痛失手臂的异种也插入了前两者的对话中。 祂话音一落,就有人同样疑惑道:“当时卡乐不也在现场吗?祂到底在干什么啊?” 最后回答这个问题的还是最初开口的那位女异种:“……祂在笑。” “什么?”有异种似是没听清地重问了一遍。 “我说,东尽炸礼堂的时候,卡乐在笑。东尽说要玩游戏的时候,卡乐还是在笑。” “据说当时有个炸弹就在祂身边爆炸了,可卡乐非但没躲,竟然还坐在原地继续给东尽伴奏。” 这种荒唐到各位异种从未想过的发展让祂们又一次失语了。 许久才有人嗫嚅着说了一句:“……所以不管东尽做什么,祂就真的什么都应是吗?” 本来这里的一众异种还指望着卡乐能制衡一下东尽,听完这些话已经有人直接撤退了。 指望这样的卡乐去限制东尽,还不如现在回去做白日梦比较快。 而在诸位异种偷偷摸摸开着小会时,东尽已经再次走到了33层楼梯间前,然后轻轻扫了一眼被锁的大门。 门后竟然还有人。 显然,这是多格在等待茶话会的结果。 看来这头家犬即便被驯服了,依旧保留着野狗吃百家饭的本性。一旦确定主人失势,曾经身为野狗的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转头寻找下家。 好在他已经用多格除去了小偷的隐患,之前炸礼堂的事也在今天彻底翻篇。 这意味着他的布局基本结束,也意味着从现在起,他既不需要刀、也不需要一只会咬人的狗了。 念此,东尽扫过前方因为他顿住脚步而同样停了一瞬的卡乐。 东尽非常确定,有那么一瞬间,卡乐冷淡地皱眉瞥了锁着的木门一眼。 毫无疑问,这位最强的异种也发现了多格的存在。甚至祂可能早就知道门后有那么一号人物,只是先前从来都不曾在意而已。 卡乐是个不定时发疯的疯狗,多格是个随时噬主的野狗。 既然现在这两位恰巧狭路相逢,干脆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思绪急转间,东尽卡在木门的视野死角处,对着卡乐无声作了个“多格”的口型,像是在为祂解惑门后者的姓名。 这个名字一出,卡乐眉间的纹路不由更深了几分。 管杀不管埋的东尽此刻却快快乐乐地走过了木门。在他驻足于电梯前等着电梯的时候,本该在拐角处和他分别的卡乐却突然问道:“要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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