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人优胜,便可以继承他的衣钵,获得他的财富、权力与武功,一跃成为人上人! 这样的诱惑,谁人能够抵抗? 哪怕对钱财权势不以为然的江湖散人,得知了顶尖武功绝学的消息,也是必定要去看一看的。 更多的江湖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能目睹无数高人比拼武艺,是多么令人震撼的事情? 比武时间定在九月上旬,无数江湖人动了起来,马不停蹄地赶往牧康城。 牧康城本就是靠近京都的大城,繁华富庶,人流如织,亦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弟弟秦王的封地。 江湖人一股脑涌入城内,各个都是不差钱的主儿,给钱从来只有多没有少,剩下的都赏人,可是乐坏了城内的大小商贩,尤其是开客栈酒馆的掌柜,每天眉开眼笑,见牙不见眼。 朝廷派遣官兵每日巡守监督,又是武林盟主李不屈的地盘,也没有人真想扇李不屈的脸,叫自己被踢出候选人名单,虽然江湖人中血气方刚之辈总是难免摩擦,但也算顺风顺水、平平静静。 这份平静,一直持续到武林大会开始。 九月九日,宜移徙、迁坟、赴任。 碧蓝如洗的穹宇之下,李不屈命人早已搭建好了宽敞而结实的演舞台,正在两条街道的汇聚交叉之处,数丈平台四角旗杆高悬着迎风招展的红旗,中央一面巨鼓斜放竖立,鼓面如血般泼洒着一个“武”字。 靠近演武台上方,有六把极高的竹椅子,正颤巍巍地矗立。 这九把椅子,正是留给各门各派的掌门人,以及李不屈的。 竹子本是空心,又制作得如此纤薄,且高高立起,缺乏稳定性,若是有人武功不好,坐上去了,反而会狠狠跌落下来,摔个狗吃屎,极大的丢了面子。 但若武功极高之人坐上去,身下座椅随风轻晃,人也如树梢上的雀鸟般轻松恣意,品茶看演武,谈笑风生,如此高人风范,实在令人心折。 时间已到,仁义客栈之中,依次走出六人。 第一人眉目楚楚动人,面皮白嫩娇柔,眸光如水,唇角微扬,一袭鹅黄色裙装,腰肢束起,不堪一握,乃是一位难得的佳人。 有好事者压低声音,向周围的江湖新人一五一十点评:“这位姑奶奶,是‘祈福门’的掌门人林傲雪,江湖人称‘福星高照’,使一手精绝暗器,曾以一枚铜板穿透十人头颅。” “这般年轻,不过双十年华吧?”江湖新人震撼莫名,痴痴凝望。 好事者嗤笑:“想什么呢?这位姑奶奶已过四十,‘祈福门’最赫赫有名的便是他们的内功心法,可以延年益寿、青春不老,门内尽是俊男美女,你若生得不好看,连人家的门槛都踏不进去!” 第二人平平无奇,长得普通,身材普通,气质普通,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出,却穿着一件镶嵌宝石珠玉、金丝银线编织的华美袍子,头上的发冠有各色宝石辉映,格外绚烂夺目。 江湖新人暗自嘀咕讥笑:“什么叫‘沐猴而冠’,我算是明白了。” 好事者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不要命了!此人是‘号哭门’第一人李凡,一把长刀涤荡天下,叫恶人夜夜哭嚎,手段酷烈,惨不忍睹!你若想死,尽管去笑!” 江湖新人吓住,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第三人已缓缓走出,肩膀宽阔,高大英武,颊边带有残留胡茬,虽不修边幅,却有落拓不羁的潇洒风度,他看人围拢过来,露出爽朗笑容,朝在场之人抱拳,而后大跨步朝前,步履如风。 好事者还没介绍,江湖新人已是双眼放光,激动不已:“‘欢喜门’的高人,‘笑口常开’燕渡燕大侠!天啊,今日能得见燕大侠真容,死也甘愿了!” 好事者倒也不奇怪,燕渡在江湖上的威名已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也是此次武林大会最炙手可热的武林盟主人选,甚至在赌坊里开了档口,燕渡与其他人的赔率是一比五,由此可见,大家有多么看好他。 第四人与第五人是并肩走出屋子的,两人的脸上还带着笑,仿佛刚刚有一场完美的洽谈。 第四人俊俏清秀,身上穿着的衣服袖子格外宽大,引人注意的是他鬓角有一缕银丝般的白发,夹杂在堆云乌发之中,颇为显眼。 第五人相貌秀美,个头却极高,是个比寻常男人还高大半头的美丽女子,年纪虽然已经不轻了,却有一股锋锐昂扬之气,令人心折。 江湖新人一看,了然道:“他们的关系想必一定很好,说不准是挚友。” 好事者咧咧嘴笑了:“那男子是‘紫霄阁’的人,江湖人称‘勇冠三军’宋鸿禧,那女子是‘点霜阁’的人,江湖雅号‘剑尊’秦英华。他们关系好么?也许吧。” 紫霄阁与点霜阁的争端矛盾,哪怕是七岁小儿也清清楚楚,但这两人看起来,却好似很亲切、很友好一般,江湖新人一时呆住,竟不知如何反应。 这时,好事者突然语气激烈起来,压抑着憧憬仰慕,低声道:“来了!” 江湖新人也连忙转过头去,死死盯着客栈门口。 当今武林盟主,李庄的主人,“仁义无双断天下”李不屈,缓缓踏出了门槛。
第52章 李不屈是一个传奇。 他农耕出身, 七岁时碰见了一个濒死的武林人士,为了救那人,偷了地主老爷的钱去买药, 被人发现,差点挨打之时,受他救命的武林人士站出来, 向在场之人致歉,又一掌打碎身旁大石, 恩威并施之下,将李不屈收为徒弟,带走了他。 年幼的李不屈问他的师父, 为什么不杀了那些人? 师父平静地说:“你为了救我偷钱,情有可原。他们为了阻止你偷钱而打你, 也不算太过分。两相比较之下,便这样算了吧。” 从此之后,李不屈心中被种下了一个观念——正义与仁善、杀戮与作恶,是需要衡量的。只有善压过了恶,才值得被拯救;只有恶压过了善,才值得被惩罚。 李不屈刻苦学武, 努力进步,十八年后出山,一鸣惊人。 那时的他,始终奉行着如此观念,惩恶扬善, 但不极端疯狂, 也不事事妥帖。 他更像一道流星,划过人们的心间, 留下了璀璨夺目的光辉,人们抬头望着他,就像获得了内心的安宁与榜样。 李不屈救了太多的人,也得罪了太多的人,他年轻时经常被人追杀,凄惨无比,但随着武功越来越高,他得罪的人也就突然变得越来越少,许多人反而去针对他曾经得罪过的人,以此来追捧他。 对此,李不屈心知肚明,但他衡量过善恶,认为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不能接受的,遂安然享受,并以此慢慢建立起了威名震天下的李庄,娶了一个绝色佳人为妻,又有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但这样的人生不会永远存在。 当李不屈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曾经的仇人开始蠢蠢欲动,变得越来越多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太老了,已老到无法再如巍峨的山峰般镇压群雄。 他必须找一个接班人。 不是为了别人,正是为了自己,为了他的子孙后代。 李不屈扪心自问,他是否有资格庇护自己的儿女? 他细数自己一生的功过对错,一件件核对,一样样衡量,终于,他欣然点头,确定了他一生的善良与正义,足以让他的子孙后代获得他的庇护,至少庇护到他的孙儿死去。 李不屈开始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搭桥铺路。 他坚信,他贯彻了心中的理念,无论对别人还是自己人,都一视同仁、绝无徇私。 …… 李不屈跨出了门槛。 他的头发已经尽皆雪白,面容却红润有光,鹤发童颜,衣袂飘飘,极有高人风范,脸上却带着慈和的笑,叫人一看便觉得亲近。 “仁义无双断天下!李大侠!是李大侠来了——!” 人群发出了山摇海啸般的欢呼之声。 迎着所有人激动而兴奋的目光,李不屈笑意盈然,他的目光扫过周遭之人,突然停在了一个满面激动的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是个瘸子,脸上有一道浅浅疤痕,挤在人群之中。他武功不济,满头冷汗,看起来疲惫而亢奋,但却没有在意其余的人,只是激动无比地紧盯着李不屈,与其他人一道欢呼雀跃。 李不屈的眼神一顿而过,他面色如常地大跨步跟上其余五人,一道朝演舞台而去。 人群跟随着李不屈移动,密密麻麻、摩肩接踵,那瘸腿的中年人挤不过旁人,“哎哟”一声,跌倒在地上,一时之间,居然无法起身。 但很快,一个温润如玉的年轻男声,和声细语道:“阁下没事吧?可还好?” 中年男人一转头,望见一个长身玉立,眉目俊美的年轻公子,正关切而和善地望着他,笑吟吟地伸出手去,将中年男人搀扶了起来。 中年男人满身大汗,又穿着简陋,被扶起来后,又惊又喜,羞愧不已:“少侠难道是李大侠的儿子,李沉冤?您是在不必如此待我的,我身上又脏又臭,污了少侠的手眼……” “正是在下。您何必如此说话呢?您比我年长,我正该叫您一声叔伯才是。” 李沉冤柔和笑着:“方才我父亲看见了您,知道您是他曾经的一个朋友,叫我过来寒暄。我没有带什么礼品,实在失礼,若您不嫌弃,在牧康城中所有的花销都叫我来请吧?” 中年男人怔住,一时哽咽难言,强忍着泪水,缓缓道:“我与李大侠相识之时,我不过十六岁,而今我已三十岁了。十四年过去,李大侠却还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 “怎会不知呢?我爹说,您曾经救了他一命,叫他在冬日里不至于冻饿而死,这样的恩情,他一辈子铭记。” 李沉冤从怀中取出手帕,放在中年男人手中,宽慰道:“若不是现在实在不方便,他是绝不会叫我来见您,而是自己来见您的。若您还愿意多待一阵,务必前去李庄歇脚。那时候,父亲会设宴庆贺与您的相逢。” “我怎敢如此?李大侠昔日身受重伤,躲在了我所在的破庙里,那时我只是个小乞丐,看他可怜,给了他半块硬馍。” 中年男人终于眼泪长流,唏嘘道: “他却为了我,不惜闯入危难重重的‘残损帮’分舵,连杀三十九人,只为将我救回,叫我免于残疾,只是受了腿伤。后来又给我出钱治病。这样的恩典,我实在无颜称自己作李大侠的朋友与恩人啊。” “残损帮”正如其名,帮派之中,尽是残损之人,且大部分为乞丐。 若在街上碰见缺了手指,少了鼻耳的乞丐,一定要万分小心,因为那些乞丐不但要饭,有时候还会要人的命! 但若他们想叫人加入帮派,那人却是个正常人,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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