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回答也是姜晞揣测和预料的几个回应之一,他略顿了顿,道:“既然如此,请教主赏赐我‘梦醉丹’。” 梦醉丹,林神医所研发的丹药,失败的劣质品吃了会令人昏睡不醒数日,吃得越多睡得越久,曾经被圣教中人用来挑衅明灿。 成功研制的梦醉丹,实际上的效果只有一种——“陷入梦中”。 服下梦醉丹,人便会彻底迷失在睡梦之中,哪怕苏醒,也会变成一个白痴,只有基本的生理需求,连话语都说不出来。 姜晞的意思很明确,既然教主想要永久拴住自己,那就给他服下梦醉丹,让他变成白痴,从此之后,自然长长久久地能与教主在一起。 姜慈明白了他的意思,呼吸略微急促起来,抚摸脑后的手按在了姜晞的脖颈上,一点点用力,几乎要拧断他的脊椎,喘息着咬牙道:“我真该杀了你。若没有你,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如此牵动我的心,叫我变得不像自己?” 姜晞安静地忍耐颈后痛苦,慢慢闭上眼。 人生本就如此痛苦,只是品尝都觉得苦涩不堪,若能痛痛快快地死,或无知无觉地活,也许是一种幸运。 但姜慈终究没有真的拧断姜晞的脖子。 手掌从后颈移开,姜慈长长地叹息,话语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软弱语调:“你为何不懂?责罚你、辱骂你,你无动于衷;奖赏你、爱慕你,你也恍若未觉。有时我喜欢你的平静,有时又恨它。” 姜晞的喉咙干涸,每次说话都带着刀割般的微痛,但他的话语依然说得很流畅,很快速:“是属下的错。” 姜慈沉默良久。 姜晞突然感到身上几个穴道被点,丹田之中沉睡如磐石的内息顿时活泼起来,他意识到,姜慈为自己解开了封锁的穴道。 ——在这不公平的博弈中,姜慈终于低头认输。 姜慈不愿给姜晞喂下梦醉丹,也不愿意真的把他变成没有尊严的动物,因此,他只有认输。 是不是一个人的情感只要有了弱点,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姜慈没有再问,为什么姜晞不能爱他;姜晞也没有问姜慈,青玉佩和瓷娃娃的事情。 两人默契地掠过了某些令人不快的阻碍,将肉刺般的矛盾轻轻揭过。 也许未来,隐患会化作刀刃,刺入彼此的身心,伤害折磨着他们,但至少此时此刻,两人已无声地达成和解。 姜晞稍微用力,喀嚓挣断了手肘与膝弯的锁扣,却没有处理脖颈上的,反倒扯下一段窗幔,揉搓着穿入颈间环扣之中,快速系成一个结,将简易“绳索”的另一头,塞进了姜慈的手心。 姜慈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绳索”。 姜晞握住姜慈的肩膀用力地翻过去,让姜慈趴在了他一直躺着的、犹带温热体温的床榻上。 而后,姜晞伏在了姜慈的后背上,手掌顺着腰侧抚摸,撕裂了指尖触及的所有光滑的绸缎与柔软的棉布,锋锐的牙齿不留情面地重重咬住姜慈的后颈,进入了他。 黑暗中,姜慈发出了似是痛苦,似是愉悦的呻|吟,却本能地死死攥紧“绳索”,直到指节发痛,也不肯稍微放松。 …… 昏天黑地,不分时间。 姜晞再次醒来时,已感到有光透过眼皮,屋子里终于点了灯。 因长时间没有接触光,姜晞感到光芒刺目,哪怕闭着眼,也有生理性的眼泪顺着眼皮渗出来,在脸颊上流淌。 一只温热的手替他轻轻揩去眼泪。 姜慈的身体一直紧贴着姜晞,点了灯后也没有离开,两人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 在他们之间,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已悄然变化了。 姜晞闭着眼,暂时不能视物,但不妨碍他说话,非常直接地开始汇报自己的任务:“教主,此番探查,已确定燕渡所在的‘欢喜门’与朝廷有关,‘百禄门’正是朝廷在江湖上的化身。” 说罢,他将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除了与燕渡一起睡觉、洗澡不谈,其余都说了出来。 姜慈神色懒洋洋地听着,等姜晞说完,才用指腹按压他略微皲裂、有些破皮的干燥唇瓣,笑着问:“我知晓了。你渴不渴、饿不饿?” 舌尖蹭过唇瓣,也蹭过了姜慈的指尖,姜晞神色如常地点头:“是。……你要喂我喝水吗?” 姜慈一怔,而后哑然失笑:“好啊,原先是你一直侍候我,也叫你享受享受我的侍候才好。” 他起身去端桌子上的水杯,姜晞跟着他爬起来,无声无息贴在他身后,两人走到桌边,姜慈端着杯子喂到姜晞嘴边,姜晞张嘴喝光了茶水,又舔舐着干燥的嘴唇,平静地看向姜慈。 “……不够。” 姜慈眼神一闪,唇角笑意加深:“那便多喝一些。” 又喂了好几杯,姜晞的喉咙才勉强不算干涸,他在下一杯递过来时抬起手,接过了茶杯,送到姜慈脸颊旁——姜慈也喊了很久,嗓子也干了。 两人互相解渴,又一起坐在了桌子后。 姜慈开始查看手中的文书,折磨姜晞的这段日子,他自己也并不好过,完全没有心思批阅文书,因此堆积的文书已经在桌子上垒成了小山。 姜慈一边做事,姜晞就在一边犯困打瞌睡,他没有再恭恭敬敬地站在姜慈的身后,而是默默靠在姜慈宽厚的肩背上。 如瀑青丝已将肩颈与后背遮盖,也遮盖了姜慈颈后那圈渗血淤青、肿胀至极的齿印。 恐怕姜晞是姜慈这辈子,惟一一个心甘情愿让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还不愿敷药缓解痛楚的人。 姜晞多日没有吃喝,又狠狠地干了活,现在非常困倦疲惫,不知不觉间,已贴着姜慈沉沉睡去。 姜慈落笔更轻,动作更柔,生怕行动得太快了,让睡着的姜晞惊醒。 他心中柔情万千,几乎骨肉酥软,哪怕知晓姜晞其实对他并无多少真情,却也为冷若冰霜的缄默肃穆之人,在自己面前放下一切防备,安然依赖他的姿态所蛊惑。 只要姜晞永远待在他的身边,姜慈的心就一直稳定。 哪怕这份安定只是建立在摇摇欲坠废墟上的危楼,但在它坍塌之前,也足够令姜慈胸中沸腾的灼烧之火,略安静些。 这份怡人的静谧持续到门口的守卫传来通报为止。 “教主,‘梅’天王有要事禀告。” 姜慈眉头一皱,肩膀上的重量已经消失,姜晞已经醒来,身体虽还挨着,姿态却也不复先前的放松随意,而是盘膝立起,将身上宽松的衣裳整理了一番。 周娇娥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是绝不会擅自过来打扰的,姜慈虽有些不满,却也能够谅解:“叫她进来吧。” 周娇娥缓缓走入浮光楼,步履有些急促凌乱。 哪怕急促凌乱,她仍然美丽得惊人。 一进门,周娇娥立刻从袖中取出了一份文书,放在了案几之上,薄纱帷幕后的嘴唇轻动,声音娇软如绵,语气却很严肃: “教主,出大事了。” 姜慈垂着眼翻开文书,看了个开头,心中了然,道:“李不屈那老东西要开武林大会,给自己的李家庄找个继承人,这岂不是很正常的事?你我早已知晓了。” 周娇娥深吸一口气:“不止如此,教主。” 姜慈一目十行,目光左右快速扫过,越看表情越凝重,最后直勾勾停在一处字迹上,眉目间浮现出惊怒交加、不可置信的神色。 “李不屈开办武林大会,昭告全天下的江湖人,若是有人能够优胜,不但可以成为李家庄的领誓人,接管李不屈所有的势力与钱财权势,还能获得一样奖励——” 周娇娥一字一顿,缓缓道: “——《多情忘心大法》!”
第50章 (倒V结束) 姜晞坐在姜慈身边, 垂着眼,漠然浏览文书内容。 与周娇娥所说一致,李不屈将此事广而告之,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天下三大绝世武功,《天魔焚心大法》、《多情忘心大法》、《清神控心大法》? 只是一个在恶人遍地的圣教之中, 只有教主的后人才能代代相传。 一个在朝廷之中,任哪个胆大包天之徒也不敢在海晏河清的盛世, 主动去捋朝廷的虎须。 唯有《多情忘心大法》,因“正气帮”的分裂而遗失江湖。 不仅“紫霄阁”与“点霜阁”在不停地搜寻,其余江湖散人, 也期待有朝一日,自己能如同话本子里的幸运儿一般, 在某个犄角旮旯发现这部绝世秘籍,以此称霸武林。 姜晞与姜慈费尽心思,终于找到沈不忘的后代明灿,也得到了《多情忘心大法》,一路小心谨慎,绝不向外透露分毫, 就是打着神功大成,去李不屈的地盘砸场子的注意。 结果场子没有砸成,李不屈竟然也声称自己有《多情忘心大法》! 怎么可能? 难道是这其中的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 姜慈的脸上已是阴云密布,杀机陡现,他微眯着眼, 吐出了一个名字:“明灿?” 周娇娥缓缓摇头:“明灿从进入圣教之后, 一直在藏书阁翻阅武功秘籍,由‘竹’天王穆安、‘兰’天王朱纵一齐教导, 进益飞快,刻苦努力,恨不得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拿来练武,是绝没有机会将消息传递到圣教之外的。” 原来教主没有真的对明灿做什么……姜晞垂着眼想。 他本以为姜慈会故意责罚明灿,又或者杀了她泄愤,好在教主理智尚存,没做出那样的疯癫之事,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姜慈沉默片刻,又吐出一个名字:“居浩渺?” 周娇娥再次摇头:“‘菊’天王本人没有离开过圣教,先前是为姜侍卫□□,而后又触犯了教主,自去上官堂主处领了三道刑法,而今仍在林神医处养伤,连床都下不去。” 顿了顿,周娇娥又补充道:“只是‘菊’天王擅长易容改装,若是他真要挤出时间做出叛逆之事,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 姜慈眉头一皱,露出点疑惑神色,陷入沉思。 《多情忘心大法》一事,知情人只寥寥几人——姜慈、姜晞、周娇娥、居浩渺、明灿。 周娇娥掌管整个圣教的大小事宜,又极其擅长捕捉情报消息,若是她为叛逆,只怕圣教已经危在旦夕,因此,叛徒绝不可能是周娇娥。 姜晞却显得很可疑。 他离开过圣教数日,还与名门正派的燕渡交往过密,拿了人家的信物,甚至去的地方,也是博安城这样圣教眼线颇少的地界。 若姜晞是叛徒,恐怕是一件合情合理、有理有据的事情。 若是再往前移一日,得知了此事的姜慈,必定会立刻怀疑到姜晞的身上,甚至要将他送到上官堂主处受刑。 但现在已非同往日,姜慈本能不愿相信姜晞是叛徒,甚至完全没有怀疑到姜晞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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