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他却毫无反应,仰头灌下一口酒后,眼神迷离地看向隐年,他脸颊到脖子一片绯红,隐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陆云川是喝酒上头了,根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 “隐年,醉香楼的露华姑娘呢?你怎么没有把她带回来,本王院子里的那些女人,整日只会哭诉,甚至有个贱女人竟敢辱骂本王,本王就把她掐死了,哈哈哈哈。” 陆云川笑得有些疯癫。 隐年走近他,低声提醒道:“公子,请您慎言,您现在已经不是晟璟的亲王了。” 陆云川的笑声渐渐停了,他一把抓住隐年的衣领,迫使他俯身靠近自己,他眼睛里带了怒色,他看着隐年因他手上渐渐收紧的力度而涨红了脸,心里才稍感快慰。 继而,他愤怒的神色渐渐变得淫邪,他说:“还是醉香楼的姑娘善解人意。” 原本在他掌控之下呼吸困难的隐年突然反抗起来,他伸手掰开了陆云川钳制住他的手,若认真比试起来,他的力量在陆云川之下,但此时陆云川醉得神志不清,并没有怎么与他较劲。 “您知道她们为什么善解人意吗?因为那些烟花柳巷里的女人只认银子,可是您好好看看吧,您的银子都被那些鼠目寸光不知好歹的混账转移进他们自己的口袋里了。”隐年翻开手中的一本账本,举在陆云川眼前。 隐年神色有些激动,但他并不是要给陆云川甩脸色,并不是嘲笑他,他只是不甘心于陆云川的目光总是流连在各种各样的女人身上,他只是看到那些人在陆云川落难时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便感到心疼。 心疼这种情绪很特别,即使陆云川和他之间,陆云川是主子,陆云川可以随意的打骂他,哪怕他没有犯错,仅仅只是被泄愤,这样看来,他才更应该被同情才对,可是他从没有同情过自己,他只是在发现那些假账时突然心中一痛。 不过没关系,那些人都得死。 “公子,那些人不值得您费心,隐年会替您处理好。” 看着陆云川看着账本时怔愣的目光,隐年有些后悔方才说了那样的话,他收回账本,蹲下身,在陆云川脚边仰头柔声安慰道。 陆云川一把拽过隐年手中的账本,泄愤似的重重砸在地上,而后站起身狠狠地将隐年踹倒在地上。 他恨恨地看着隐年,账本?他一手按在自己头上,最近一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他记得自己有很多事要做,可是脑子有种转不过来的感觉,让他只想沉迷酒色,尽管他的确爱美人,也不是没有因美色而误过事,但这仍然让他感到了不对劲。 门房前来通传时看到的就是这样让他尴尬的情形,他有心想避一避,但身后正走进来的人让他一刻也不能耽搁,他是跑着来的,就是为了能在那人见到自家主子之前知会一声。 “公子……”那人喘着气,犹犹豫豫地看着陆云川。 隐年见那人神色不对,便从地上爬起来,走近那人,轻声问道:“何事?” 那人在他耳边道:“太子殿下来了。” 隐年神色一变,吩咐道:“拖住他一会儿,就说公子病了,我在旁侍疾,请他等一等。” “是……是……”那人不住地点头,一头的汗,看上去很紧张,也不是他没见过世面,他原本就是王府里带出来的人,可是自从陆云川被贬以后,隐年就把管家的权力揽到了自己手里,很多事根本就不经过陆云川,就像方才,他为何不直接对陆云川说太子来了,因为这事早被隐年吩咐过,他心里很不安,总感觉要出大事。 大人物们的事他管不着,他只日日祈求,不要殃及池鱼。 “公子,听话,进屋吧。”隐年搀扶住陆云川,柔声说道。 这话听起来很别扭,不像是个仆人该说的话,然而陆云川听后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方才的怒火也消下去了,乖乖地被隐年牵引着走了。 江寒酥赶到陆云川现今住处所在的那条街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形,他不能直接从正门走进去,在摸清陆云川如今的状况前,他不打算在人前现身,以免陆云川有所防备后,让他看到的只是伪装后的样子。 他准备绕去后门那边再伺机潜入进去,毕竟前院人多眼杂,而且他想找的人大概率不会在前院。 他正要行动,余光却瞥见小巷的入口处有几个人走了进来,虽然他们都穿着便装,但江寒酥还是从他们行走的姿态中看出他们并不是普通人,而是训练有素武功高强之人。 他心念一动,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往墙边走了走,他是想伪装成路人看看这些人要做什么,再做下一步行动,这些人出现在这里绝非偶尔,想必与陆云川有关。 然而紧接着,又有几人转进了小巷,在他的余光中,有一抹白色的身影晃过,虽然那人被前后左右的人簇拥着,看不到完整的样子,但江寒酥心头猛地一跳。 是陆云朝,他竟然亲自来找陆云川,是为了确认陆云川要刺杀皇帝一事是否属实吗? 江寒酥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迅速找到合适的位置隐蔽了起来,他不想让陆云朝看到他,至于这样做的缘由,他也说不清,或许是不久前丽正殿里他和陆云朝的争执到现在他还没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或许是他不想因为陆云朝的出现而打乱自己的计划。 他选了一个离正门稍远的位置,攀墙而上,但并没有直接跳入院内,而是趴伏在了倒座房外侧的房檐上。 “你们是什么人?怎敢强闯民宅?” 门房正靠在墙边发呆,突然看见几个人旁若无人地往宅子里走,他立即大声喝止,并拦在这些人前面。 “让开。”一人伸手推开他。 他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一时更气恼了,骂道:“大胆!你们可知这宅子的主人是谁?竟然如此无礼。” “是谁?”一个轻柔又带着些许冷冽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门房愣了愣,向为首几人身后看去,这时那几人也自动低头向两侧退开。 一个衣着华贵气质非凡的俊美男人出现在他眼前,那人面容姣好,甚至脸上还带着微微地笑意,但他却惊恐地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不知是太子殿下驾临,求……”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陆云朝打断了他的话。 那声音堪称温柔,但门房却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自己,让他说话都困难,即便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只是还请您允许小人去通传一声,以免怠慢了您。” 陆云朝没有说话,而是深深地看了跪伏在地上的人一眼,就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门房大着胆子朝身后看了一眼,见没人管他,便匆匆向后院跑去。 陆云朝穿过屏门,突然停下脚步,朝倒座房上方看去,然而什么也没有。 “殿下,怎么了?”旁边一人询问道。 “没事,走吧。”陆云朝摇了摇头便继续往前走了。 江寒酥在房檐上面看到了院内的情形,他看了看陆云朝身边的人,想着有他们在应该没人能伤害到陆云朝,便尾随门房从另一边走了。
第42章 静夜无眠画月魂(二十四) 那门房传递消息心切, 只顾拼命往前跑,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何时就悄然跟上了一个人。 虽然跟着的人没有察觉到,但江寒酥看到内院里有零星几名打扫干活的婢女, 为了不被她们看见,他将自己隐藏在东侧游廊的立柱后面, 看着门房跑远了一段距离, 他再迅速移动到下一根立柱后面。 在经过东厢房时,江寒酥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抱怨之声。 “这个鬼地方,老娘真是待不下去了, 就是比之我出嫁前在家中的日子都可谓有云泥之别,我14岁入王府, 可不是为了今日。” “姐姐你出身好,如今自然觉得受委屈, 妹妹反倒觉得这样的日子比从前自在,你看,这是我昨日在宝珠堂买的玉镯,可好看了, 姐姐就……” 玉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别烦我!” “姐姐你太欺负人了。”穿着粉色衣裙身材娇小的女子蹲在地上捡起摔碎的玉镯,哽咽道。 在她身后, 摔碎玉镯的女子不为所动地坐在椅子上, 天生带着魅意的眼睛冷冷地向外一撇, “是你自己没拿稳。” 忽然, 她神色一变,疑惑道:“外面……是我眼花了吗?怎么感觉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鬼地方,处处让老娘不顺心。” 江寒酥看见隐年将陆云川扶进了屋内, 他看两人状态有些不对劲,但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并不敢靠得太近, 按照之前陆云朝和六皇子的说法,隐年的武功至少是不会太差,靠太近容易暴露。 等到门房离去,江寒酥看了看周围,趁着四下无人,又翻上了房顶,虽踩在瓦片上,但他脚下无声。 听了听屋内的动静,江寒酥确定了隐年和陆云川的位置,他轻轻揭开一片青瓦,向内看去。 他看到隐年将陆云朝扶到了床榻里面,因为视角不好,两人进了床榻前的纱帐里面后,他就看不见他们了,但奇怪的是,两人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却一句话都没说。 江寒酥凝神细听,半个字都没听到,只有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以他的听力,他敢肯定,两人从进屋起,就完全没有交谈过。 过了一会儿,隐年走了出来,直到他走出屋子,走远了,江寒酥才绕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远远地就看见陆云川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伸手撩开纱帐。 陆云川闭着眼睛,面目安宁。 江寒酥看了一会儿后,试探着喊道:“陆云川,陆云川……” 果然,陆云川一点反应也没有,完全陷入了昏迷,是隐年做的。 江寒酥想,隐年养的蛊虫既然能让陆云朝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福泽,那么让陆云川一点挣扎都没有就陷入了沉睡,应该也很容易。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想让陆云川见到陆云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隐年之前在陆云朝面前说谎了,而且这个谎并不是陆云川让他说的,所以他无法与陆云川串供,一旦两人见面,他的谎言就会被拆穿。 江寒酥在室内翻找起来,不管怎样,这回隐年算是帮了他一个忙,陆云川昏迷在这里,想必也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他可以趁机仔细搜查这里。 那天射伤陆云朝的箭是用弓弩发射的,如果能找到那东西的话,自然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不过,江寒酥也知道找到的可能性很小,毕竟就算真是陆云川做的,作案工具也很可能早就销毁了,除非他想给自己的杰作留个纪念,江寒酥知道,罪犯是有可能产生这种心理的,尤其是陆云川这种狂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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