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大人,此人确实是暗卫054,卑职见这尸体上从左肩到右腹有一道很深的疤痕,这是054与卑职一同出任务时受的伤,当时伤势很严重,是卑职为他处理的伤口,不会认错。”一名暗卫平静地陈述道。 江寒酥听他所言,眼前闪过凶险的一幕,他想两人应可以算作生死之交,那他是如何在同伴的尸首跟前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一番话的?他平静的面目下,是否心绪翻涌痛苦愤恨?这就是暗卫吗? 随后,其他几人也说了一些可以证明尸体身份的证据。 “如此说来,此人确实是六殿下的暗卫054无疑了?请问六殿下当日在丽正殿供出的藏匿之人可是此人?”大理寺卿态度恭谨的向六皇子询问道。 “就是他,就是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父皇可要为儿臣做主啊,儿臣是被冤枉的。”六皇子伸手一指那尸体忿忿不平地说道,而后更是激动地站起身行至皇帝面前,躬身俯拜大喊冤屈。 皇帝面目威严,并不为所动,平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清白的,朕自然不会冤枉了你,你不必多言,既然这具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那就再看看另一具吧。” 六皇子闻言愣住了,哪还有另一具尸体? 他回身去看,正看见又有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这具尸体从身形上看和054很像,不同的是,这具尸体的脸是被一方白布遮住的。 六皇子疑惑了,此人是谁?这是什么意思?他没听说还有谁死了啊。 “父皇,这人是谁啊?儿臣可和他没有关系啊。” 皇帝对他摆了摆手,道:“你先站旁边去。” 而后他又问道:“可有谁认得此人啊?”这话像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可他的目光却看向了靖王。 陆云朝知道,这个局表面上是针对六皇子的,实际上却是为靖王设计的,方才,他一直在注意靖王。 一开始,靖王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当六皇子的暗卫们纷纷表示第一具尸体就是他们的同伴时,他神色变了,他感到了不对劲,因为在他的设想中,第一具尸体是自己的暗卫无疑。 本来他还很担心认尸的时候被拆穿怎么办,但隐年跟他说,即使六皇子的人说尸体不是他们的同伴也没有用,毕竟死无对证,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到时他可以委婉地提醒皇帝,六皇子是在推卸责任,如此,他才放下心来。 可现实的情况和他设想的根本不一样,六皇子的人为何认了尸体是他们的人?他们是有什么计策吗?他仔细地观察那些人,但是他什么也看不出,他也仔细看了尸体,可他哪里认得暗卫的身体,即使是他的暗卫,他平时又没关注过这方面的事!又不是他的爱妾! 第二具尸体被抬上来的时候,他瞬间就慌了,冷汗直流,但他又不得不拼命保持冷静,他安慰自己,还没到最后,不能先自乱阵脚。 陆云朝直直地看着他,毫不避讳,他感受到一股灼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对视地一刹那,他心中一惊,他第一次看到陆云朝那样的眼神,那森然地冷意露骨地射向他。 靖王想,没错,他一直在伪装,装得那样纯善天真,而如今,他终于剥下了那层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因为他已无需在自己面前伪装,他那眼神是在宣判自己的死刑。 怎么会这样?这场阴谋明明那么完美,可是他无比清楚第二具尸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场阴谋被拆穿了。 所有人都应该以为此次事件中只有一名死者才对,是他命自己的暗卫杀掉了六皇子身边的暗卫,取而代之,连六皇子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被替换了。 当日死在丽正殿的是自己的暗卫,是他命那人自毁容貌,这样检查那人是否易容时,别人只会觉得那暗卫本来就毁了容,平日就是以伪装的面目示人的,而不会知道人是被替换了。 现下,竟然有两具尸体摆在这儿,不用猜,第一具就是六皇子身边原本的那名暗卫的尸体,方才认尸的人没有说谎,而第二具尸体才是自己的暗卫。 靖王被皇帝逼视着,汗如雨下,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说话,如果死撑着就是不承认自己认得尸体是谁呢? “靖王,你可有什么想说的?”皇帝突然出声问道。 靖王正是心神紧绷的时候,乍闻皇帝喊他,吓得一哆嗦。 他只好迅速起身掩饰地说道:“父皇,儿臣不知这是谁的尸首,不过儿臣想,或许六弟知道,不是儿臣想怀疑六弟,而是……” “你少血口喷人,我怎么就知道了?”六皇子一听靖王这样说,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反驳道。 靖王现在别无他法,他不想就这样认输,如果是其他的事就算了,但谋害太子,这样的罪过他承担不起,所以他只能搅混水,最好让皇帝去怀疑陆云琛,反正这件事陆云琛本来就脱不了干系。 “六弟,你不要激动,我只是说出了我的想法罢了,并没有说事实就一定是那样。”他渐渐平复了慌乱的内心,装出诚恳的样子,毕竟如果对手是陆云琛的话,他自信自己在言语上还是胜过对方的。 “你!”六皇子直接冲到靖王面前,揪住对方的衣领,要一拳打过去,他不敢动陆云朝,不代表他不敢动靖王,他根本没把靖王放在眼里过,靖王的母亲是卑贱出身,他自认为自己比靖王高贵得多。 靖王身边的仆从眼疾手快地挡在了靖王身前,福泽也冲到六皇子身边拉住了他,场面一时很混乱。 “放肆!你们想干什么?成何体统?统统给朕跪下。”皇帝斥道。 剑拔弩张地两人只好一同跪下,他们身后伺候的仆从也跟着跪了一地。 “父皇息怒,大哥和六弟应该也只是想尽快查明此事,一时心急,才会如此,此事也算因儿臣而起,不如就让儿臣替父皇询问他们一二。” 陆云朝起身向皇帝宽慰道,并揽下职权。 他这样便与江寒酥站在了对面,江寒酥忍不住想看看他此时的神情,他想,陆云朝面对如此糟心的事情,心情一定不好,他看到陆云朝低眉顺目地站在皇帝面前,脸上是平静温和的。 江寒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他为何永远要掩藏自己,他一点都不表露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他心里的委屈呢? 他又用余光偷偷看了看皇帝,皇帝比陆云朝还要不显山露水,他看陆云朝的眼神也没比他看旁人温和多少。 “朕准了。”皇帝如此说道。 “谢父皇。” “父皇,您不能让四哥来评断这件事,这件事他是受害者,虽然儿臣绝没有害四哥,但他若是误会了儿臣,难免会有失公正。”六皇子一听陆云朝要问话,赶紧阻止,此前在花园里,他与陆云朝已经争论过一番了,陆云朝明显不信他。 “你慌什么?你只管说实话便是,朕在这里,谁也不能在朕的眼前耍花招。” 陆云朝在心里冷笑,在场的涉事人员中,只有陆云琛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还急着为自己脱罪,殊不知靖王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靖王此刻不知道要比他着急多少。 “儿臣自然相信父皇,可是……”六皇子还想找理由,忽然余光瞥见江寒酥,他灵机一动,指向江寒酥,道:“对了,他,儿臣以为,要问就先问他,他才是主谋!” 此言一出,陆云朝眸中冷光一闪,但只有一直在关注他的靖王看到了。 靖王想,从一开始,自己果然没有想错,陆云朝和这个暗卫的关系就是不一般,可是这能做什么文章呢? 他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他想这次要是想不到办法救自己,那可真就是一切都完了。
第15章 初涉诡谲宫廷事(十一) “阿七,既然六殿下想要听你说,那你就告诉他事实是怎样的。”陆云朝看着六皇子徐徐说道。 “是。” 六皇子见江寒酥无甚表情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愣了愣,这件事明明他就是罪魁祸首,为什么却仿佛置身事外? 难道他有脱罪之策?难道他要将一切都推到自己头上? 他想到先前江寒酥与自己的两名暗卫过招,竟然一人就将那两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由得额上又沁出了一层冷汗。 靖王则是低着头,脑中飞速地思考着,如果江寒酥说出了当日去找六皇子的人不是他,那自己要如何抵赖? 并不是没有希望,毕竟当初第一个指认江寒酥的人是陆云琛,自己只要咬死了这都是陆云琛指使的,和自己无关,他们没有证据,想来也不能给自己定罪。 两人心思百转,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靖王此时本就没打算开口。 六皇子则是还未想出应对之言,江寒酥就已经说话了,他只能抬手擦了擦汗,如临大敌地紧盯着江寒酥,他还指望自己的眼神能有点威慑力,殊不知别人眼中,他此刻简直犹如一滩烂泥。 江寒酥走上前,向在座诸位行了礼,便如同汇报公事一般平稳地说道:“当日六殿下给太子殿下下泻药,太子殿下发现后,念及六殿下年幼,没有追究。” 六皇子听他当众说出此事,脸上羞愤惊怒,恨不能在江寒酥身上瞪出个窟窿来。 然而他又不能分辨什么,此事甚是不登大雅之堂,且真是自己所为,还被对方抓了个正着,分辨起来,只会越描越黑,如果皇帝追究起来,他难辞其咎。 他偷眼看了看皇帝,好在现下皇帝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来皇帝还是维护自己的,他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暂且压下了怒意。 “但此等宵小行径实在为人不齿,太子殿下猜测此事恐是六殿下受了身边小人蛊惑才犯下的,便派卑职假借投毒之名探一探情况,看是否有心怀不轨之人藏在六殿下身侧,谁知六殿下听得此事,直接就答应了,这样的结果……” “你休要胡言,我何时答应了?可有证据?圣上面前信口雌黄可是欺君之罪!”六皇子大声打断了江寒酥的话,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江寒酥,就只有自己的人,江寒酥断然拿不出证据,如此思量,他便胡搅蛮缠起来。 “再说,父皇!”六皇子委屈地看向皇帝,撒娇道:“儿臣没想到此事竟是四哥一手策划的,此事儿臣真的是无辜的。” 皇帝面露不豫之色,他沉声问道:“太子,此事是你授意的?” 陆云朝看了一眼江寒酥,正对上对方隐含担忧的目光,他没有做出回应,转身面向皇帝面不改色地答道:“是。” 皇帝沉着脸色,道:“既如此,那就让这暗卫继续说下去,朕倒也想听听这前因后果究竟是怎样的。” 江寒酥看着陆云朝的背影,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指示。 他方才说的话全是假的,而皇帝先前看了他的供状,自然知道与六皇子密谈的人根本不是他,现下皇帝明显是不高兴,如果皇帝要治他的罪,欺君之罪,他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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