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这天... ...好不容易大家抢着种上一点粮,还要被那蝗毒吃了去, 多亏了你, 多亏了你啊... ...”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琅魇一身同样朴实的棉布装, 笑得十分谦逊,活像一头大尾巴狼。“而且, 我还有事情要拜托县令你做呢... ...” ** “老爷,快来尝尝这碗杂米粥,多亏了那位小公子, 今天后面的几亩稻子都抽穗了呢... ...”两颊凹陷的夫人喜气洋洋地迎到门口, 看着老爷不似高兴的神色,又一下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还是那位公子!... ...” “啊不是不是, 夫人宽心。”县令老爷神色疑惑地抓了抓头。“确实是那位公子交代的事儿,但不是什么难事,为夫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他对着夫人摊开手,显露出手心里的一个精巧的鬼工球。 这球与一般鬼工球不同,看起来是完全封死的,似乎从做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要打开,而这球里,关着一个看起来不太精神,但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蝗虫。 “那位公子要我养着这只虫... ...不能放炮了,但也千万不能养死,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啊... ...” 何意。 当然是不完成任务的意。 琅魇做不到见死不救,但他也不想要任务完成。 好在这个师徒任务的判定系统老得够可以,他很轻松就能钻到这两者之间的空子。 他很有默契地选择了和云涟图相反的方向,师徒二人从这片大地的对角线一起治理,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拯救着这片被幻化出来的世界上的生命。 琅魇歪着头,听着风里传来的消息,不屑地撇撇嘴。 看来那只老兔子还是要比他快。 还有... ...看来他们师徒默契的这一项,是打不了低分了。 不过,算了。 师徒任务的惩罚比老兔子想象中还要可怕的多,他可以忽略着一点点在师徒默契上的小让步。 只要其他的全部失败就足够了。 “老兔子”还没有预料到他即将面临什么样的事情。 他还在勤勤恳恳地帮忙捉虫子,并悄悄用自己的仙术稍微滋润一下干涸的土地和河床。 和琅魇可以从北风中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一样,云涟图自然也有自己得知消息的途径。 他自然也知道,在这座大陆的南方,同样来了一个救世主,好像也是什么大官家的公子,眼睛是很奇异的冰蓝色。 云涟图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这几乎是他这一段时间里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小兔子甚至罕见地分神,去看了看琅魇的任务完成情况。 进度都很快,完全可以感觉得到琅魇对这些任务的认真和努力。 看吧,琅魇说过的事,他都是会认真完成的。 带着点养出了个好孩子的骄傲和欣慰,云涟图继续自己手上的劳动了。 救灾的日子在重复中过得飞快,也不知道是这对师徒的能力,还是师徒任务即将接近尾声的原因,吝啬的天神总算收回了惩罚,在播种季节的末尾降下了几天风和日丽。 勤劳的人们千恩万谢的抓住了这几天,至少也算是有了一点撑过这个冬天的保障。 人总是要向前看。 经年压抑一扫而空,人们发泄式的欢笑似乎是一种抗争,又好像是自嘲。 混在其中的云涟图则是真的高兴,他已经批准了琅魇提交的任务结算,正迈着既定的步伐朝着对方的方向走去。 他本来是很坚定很坚定的。 但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的确出现的太突兀了。 云涟图和人类交往的并不算多,对这个物种实在算不上熟悉。不过他自认为,在这个师徒试炼里已经了解很多了。 比如坚韧。 但他的确没想过,能有这么坚韧。 这才脱离了灾难几天,怎么就会连糖葫芦都出现了呢? 那也的确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糖葫芦,用蜂蜜做的糖衣薄到几乎没有,里面裹着的果子也干瘪的可怜,身上还带着潮湿,仿佛是在地窖里被塞了三年才挖出来一样。 可就是这样寒酸的零食,也依然卖的很快。如果不是那个老板离老远就看到了云涟图,肯定连这最后一串也剩不下。 这个老板云涟图还真认识,灾情开始时还是个大胖子,现在已经瘦成麻杆了。 他习惯性地扶着腰,护着那串糖葫芦,颠颠地跑到了仙人面前,讨好、又带着满满地感激。 “小公子,别嫌弃。”他执着地举着那串糖葫芦。“外面的蜂蜜挺甜的!” 云涟图当然不可能嫌弃,他笑着接过了这串糖葫芦,并十分诚恳地道了谢。 然后,在他张嘴打算吃下第一颗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的小果子红了一点。 他有点疑惑地打量了几眼,再抬头时却发现了那个老板惊恐的表情。 云涟图神色一敛,反应过来了什么,迅速掐了法决离开了这个地方。 ** 五百里外的荒山上。 云涟图跌跌撞撞地摔进了这个被枯草掩映着的洞穴,他几乎是才摸到洞穴的边缘就没了最后一丝力气,手指徒劳的蜷缩了两下,似乎想要抓住地面把自己再往里藏一藏,但终究不能做到。 疼—— 太疼了,那惩罚不仅仅针对身体,更镌刻在灵魂,这种疼痛不会让你麻木更不会停歇,反而是一直让你清楚的感受到你的痛苦。 很无力。 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控制不住冒出来的尾巴和耳朵也完全被鲜血浸湿,白色的毛都被血湿成了一缕缕,但鲜血还在一刻不停地往外冒着。 只有疼痛驱使着他,让他本能地把自己蜷缩起来,缩的小一点,再小一点。 琅魇找到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很奇怪,琅魇本来以为自己看到成了一个血葫芦一样的老兔子会开心,会觉得畅快,会得意洋洋落井下石。 但他没有。 相反,他无比的烦躁,他甚至根本不想多看眼前的画面哪怕一眼。 他不懂自己这心情的原因,他站在那里分析了一会儿,觉得是因为他没有达成目的的缘故。 他也没想让云涟图变得这么惨,他只是想让云涟图放弃收自己为徒而已。 惩罚是随时可以停下的,只要这个师尊决定放弃这个徒弟。 但云涟图没有喊停,哪怕他变成了一个血葫芦,疼的神志不清都没有。 对,一定是这样。 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以后,琅魇更烦躁了。他踹了踹地上的老兔子,让血葫芦变成了一个滚地葫芦后,又把他一脚踹向了墙壁。 云涟图的脑袋刚刚好撞上了一块大石头,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响。 “醒了吗?”琅魇蹲下身子,伸手拽着云涟图的兔耳朵把他拎了起来,带着点恶意地晃了晃。“清醒了点没?” 当然没有。 云涟图满头冷汗,呆愣愣地被揪着耳朵,被迫抬头看向前方。 他似乎辨认出了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琉璃红色的瞳孔颤了颤,随后很努力的聚焦。 “怎、怎么了?”他的声音十分虚弱,这磕磕巴巴的几个字又似乎用尽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 他没有问别的,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会受到惩罚,只问琅魇想要做什么。 他那双惨白的唇瓣甚至还在试图勾出一个可怜又滑稽的笑,好像想告诉谁,自己没事一样。 “我说。”琅魇再次拎着手里的耳朵晃了晃,饶有兴趣地盯死了眼前那张惨败的脸。“你为什么不放弃啊?” “你难道身上没有感知吗?还是说你不怕疼?兔子精应该没有这个技能的吧?” “还是说我身上有什么你能图谋的地方?”琅魇皱了皱眉,揪着兔耳朵的手多加了一点力气。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呢?”他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弧度不太大的笑意,但那笑却是完全发自内心,满足愉悦,又期待。 “我明明是喜欢你师弟的,你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第75章 濒死 琅魇说完那些话就出去了, 离开之前把云涟图往洞穴里面又踢了踢。 “我希望您能快些做出决定。”离开前,他还是彬彬有礼地又强调了一次。“毕竟您可是老牌化境期的强者,我相信您一定是一个聪明人, 肯定可以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了, 容我提醒您一下, 如果您执意要选择我的话,可是要记得,我们的师徒任务,还差最后一步没有完成呢。” “以我和您现在的状态, 那通天阶, 想来应该没有那么好上的, 您说对不对?” 云涟图背对着琅魇缩在洞穴里, 阴影使他本来就瘦弱的身影看起来更加可怜,薄薄的胸膛看不出起伏, 看起来几乎死人一样。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好,但... ...一贯没脾气的小兔子, 也多少有点不高兴了。 什么叫凭什么他非得选择他当徒弟?就算琅魇喜欢他师弟, 也和拜谁为师没关系吧。 师徒契又不是道侣契! 且不说师徒契再结契会对双方有多大的伤害,就说拜师, 不也是琅魇先答应他的吗? 反正死又死不了,小兔子这次还真不打算放手了。 通天阶又怎样? 反正死不了, 就算琅魇一点力不出,他就凭着这个不会死,拽也能把那头狼硬拽上去! 他当然有这个韧劲, 不然, 又怎么可能凭着小小一只的兔子原身,一路站到这整片大陆的最顶端之一? 当然, 云涟图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在内心深处,他依然又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和不相信。 他不信... ...琅魇会眼睁睁看着他受伤而无动于衷。 哪怕他现在都这样了,但他心里的这个想法依然还没有改变。 只能说,小兔子这恋爱脑的确纯粹的狗都不吃。 无论是什么等级的师徒任务,考察的都是三个方面,一是徒弟的心性,二是师徒之间的匹配度,最后一个,则是天赋和韧性。 如果说幻境更多的是对前两项的考察,那么最后的这个通天阶,则是回归了最原始最质朴的目的。 单纯的考察天赋和韧性。 守塔长老拨弄了两下指针,看着忽明忽暗的塔间,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很多人都认为,师徒任务虽然艰难,但无比安全。但他是知道,以前... ...也是出过事的。 他是个乌龟,最大的特点就是长寿。不然也不会靠着寿命勾到这个守塔长老的位置,他以前,亲眼看到过出事。 那会儿他还很年轻,也刚刚才当了二十年的守塔长老,就这样在一次师徒典礼后,遇到了那一对奇怪的师徒。 过去了这么多年,其他的他都已经忘记的七七八八,却一直记得那对师徒的眼睛。
72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