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之瑶眼睛更亮了,托着火铳的双手都开始细微地发着抖。 路景拍了拍她的肩,笑道:“起来吧,你们辛苦了,我会同陛下说, 叫他赏你们。” 游之瑶低垂着头, “多亏了皇后的教导,我等由衷地感激皇后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皇后是我们的大恩人。” 说到最后,游之瑶已带上了哽咽。 没人晓得这段时间对他们这些女子哥儿来讲意味着什么。 她是太傅千金,生活已足够富足,但越是站在高位越是能看清男子和自己之间的差距。 那些读书远远不如她的公子哥儿,自小便能入国子监读书,将来只要能考上功名便能顺利入朝做官。 而她呢,不管读书多努力,不管吃多少苦,最后都只能得一个“才女”的虚名,再怎么样也只是替自己嫁人增添了一些筹码罢了。 而一旦成了亲,什么才女不才女的,根本没人在乎。 作为女子哥儿,你只需贤惠,只需识大体,只需相夫教子。 名满京城的大才女,最后也不过就是某个男子后院的当家主母,在后宅的争斗中耗尽一生。 没人懂她当上二校校长时的心情。 也没人懂她听见人家叫她游校长时的心情。 想到这里,游之瑶不由自主地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眼路景。 下一刻对上路景了然的视线时,她便明白了,皇后懂,皇后懂她的心。 “皇后……” 路景笑了一下,“游校长,恭喜你,你做到了。” 游之瑶眼眶瞬间红了。 临走的时候,游之瑶没忘了添上一句,“主子,此次研制火铳,有一人功劳最大,属下想替她求个恩典。” 路景好奇道:“谁?” “蔺烟。” 若是其他人,路景多半没印象,但蔺烟他还是有点的。 “蔺淮的姐姐?” 游之瑶点头,“正是。” “你想替她求什么恩典?” “蔺家爹是前朝的罪臣,虽说后来得到了平反,但蔺淮的做官路还是给堵了,蔺烟便想借此机会,请求陛下和主子网开一面,不需格外开恩,只需给蔺淮一个公平的机会便可。” 路景笑了,“你回去和蔺烟说,这事儿不必担心,让蔺淮好好读书便是。” 游之瑶懂了,高兴道:“多谢陛下,多谢主子。” 路景看了她一眼,“那你呢,你想要什么赏赐?” 游之瑶脸红了,“属下此次没什么功劳,不敢腆着脸求赏赐。” “罢了,你先回去吧,赏赐的事我会同陛下说,这次二校的每一个人都有,去吧。” 游之瑶点头,“多谢主子,属下告退。” 送走游之瑶后,路景本想立刻去乾清宫和秦川商讨此事,结果倒是先打了个哈欠。 今年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好像从入冬开始,他便格外容易困倦。 以前每天晚上他还能坐在龙床上等秦川,等他回来再一同入眠,结果现在坐下后用不了多久便会开始犯困,然后就睡的人事不知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秦川已经再次起身了。 奇怪的是,明明夜里已经睡了很多,但白日里还是时不时就犯困,比如现在。 而且还很容易饿。 明明坐上了餐桌也没什么胃口。 好奇怪。 宋曲拿了件白绒大氅出来,轻轻地披在路景身上,关切道:“主子,可是又困了?” 路景点头,“一进冬日便如此,估摸着是天气太冷的缘故。” “今年这天儿是冷了些,主子,要不您别去了,仔细别染上了风寒。” “无妨,不过几条长廊而已,吹不着风。” 宋曲还是不放心,又去里间取了个绒绒的帽子出来给路景带上。 路景无奈道:“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会的主子,晨间陛下出去的时候还特地交代过,要主子穿暖一些呢。” 路景抬手摸了摸脑袋上的帽子,“好吧。” 宋曲弯起眉眼,“这才对嘛。” 穿戴齐整后,路景便从寝殿出来,去了乾清宫的暖阁。 他人还没到门口,秦川就出来接他了。 “钦天监说今日要下雪,怎么不在寝殿里歇着?” 路景好笑道:“你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是小孩儿。” 秦川牵着他的手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你近来总是容易疲累,我已召了太医,一会儿替你瞧瞧。” 路景不以为意,“能有什么事,入了冬总会困些,这是正常的。” “总归还是瞧了放心些。” “好吧。” 秦川牵着路景进入暖阁,然后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你来寻我,可是为了二校研制出火铳的事?” 路景点头,“你已经知道啦?” “嗯,就在方才,关胜过来说的。” “我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下赏赐的事,这回二校每个人都有功劳,尤其是游之瑶他们三个,还有蔺烟……” 秦川替他把帽子取下来放到一边,然后顺手替他理了理鬓发,笑道:“这事你不必操心,你的想法我都清楚,放心吧。” 实际上,他方才都已经拟好了赏赐单子了。 路景拿过来看了一眼,“方才游之瑶替蔺烟要恩典,求你给蔺淮一个公平的机会。” “我替你答应了。” 秦川笑,“本来还想和你说这事,结果你都替我做好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路景捏他的下巴,刚要调戏他一把,胃里便陡然翻涌上一股不适感,他立刻松开手,把脸偏向一边干呕起来。 “景儿?” 秦川吓坏了,“景儿,你怎么了?” 路景抚了抚胸口,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又是一阵干呕。 秦川立刻把桌上的参茶端过来给他抿了一口,另一只手不停地轻抚着路景的背,一贯沉稳的人说话都带上了一丝颤音。 “景儿,太医马上到,你坚持一下。” 路景说不出话来,只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秦川心疼坏了,路景虽然瘦,但从来都是精精神神的,极少像这段时间一样疲累。 不光疲累,路景还瘦了一圈,细细的手腕仿佛一捏就碎了。 秦川眼底发红,“景儿,是夫君不好,夫君没有照顾好你。” 路景就着他的手又抿了口参茶,虚弱道:“不关你的事,是我不让你召太医的。” 秦川一早便想召太医,是他不肯,总想着忙完手头的事情再说。 没想到今日好像一下子变严重了。 秦川拿出丝帕替他擦了擦嘴角,眼里满是心疼,“是我不好。” 路景摇头,“我好多了。” 说话间,三位太医便到了。 这三位都是秦川登基后特地选进来的,都是给哥儿看病比较厉害的大夫。 三人刚进来的时候着实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在民间的时候哥儿不受重视,连带着他们平日里也收不到几个病人。 没成想一朝天上掉馅饼儿,居然叫他们捞着了入宫当御医的机会。 因此自打进宫以来,三人一直兢兢业业,半刻不敢让自己的医术松懈掉。 眼下有了表现的机会,三人自然摩拳擦掌,立志要给陛下和皇后好好表现一番。 他们到的时候,路景已经从秦川腿上下来了,三位御医见到的场景便是,他斜靠在圈椅上,秦川在一旁站着,手里还拿着一块儿丝帕替他擦眼睛和嘴巴。 三位御医同时愣了一下。 “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给皇后号脉。” 三位御医立刻拎着药箱,弓着身子凑了过去。 第一位御医拿出一块丝帕,想盖在路景手腕上,但被路景制止,“不用,直接号就是。” 隔着丝帕影响准确性。 御医讷讷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三个手指,轻轻搭上路景的手腕。 片刻后,他微微拧起眉,看上去格外严肃。 秦川立刻道:“怎么回事?” 他一开口,御医额上的汗便刷刷往下淌,“回,回避下,下臣还需再号一下皇后另一只腕才,才能确认。” 秦川皱眉,路景立刻抓住他的手,然后自己把另一只手腕伸了出去,“号吧。” 御医心中对皇后简直感激涕零。 许久,御医终于收回了手。 怕秦川着急,路景主动问道:“可号出什么来了?” 御医面露喜色,“回皇后的话,您这是喜脉。” 说着他就认真描述了一下喜脉的脉象。 路景愣住,“你是说?” “皇后,你腹中已有龙子,恭喜陛下,恭喜皇后。” 路景下意识抬眼去看旁边一直没开口的秦川。 秦川却很冷静,“你们两个也替皇后号一下脉。” 路景也没说什么,只配合着两位御医伸手腕。 有了第一位的确认,后面两人给结论便爽快多了,不过片刻,两人便说出了和方才第一位御医一模一样的话。 “你们下去领赏吧。” “是,下臣告退。” 暖阁里很快又只剩了秦川和路景两人。 秦川重新坐回去,再次把路景抱到怀里。 “夫君,你不开心吗?” 秦川笑了一下,“没有,夫君很开心。” 路景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眉心,好笑道:“这里都皱起来了。” 秦川拉下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我本以为我们不会有孩子。” 路景看着他,“那你高兴吗?” “高兴,”秦川笑了一下,“只是你生孩子会有些辛苦。” 路景叹了口气,“是啊,我一点儿也不想生。” “那就不生。” 路景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紧张道:“咱们小声些,别叫他听去了。” 秦川失笑,“他还小,听不见的。” “谁说的,肯定能听见。” 接下来,两人居然就着这么一个跑飞的话题“吵”了起来。 其实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两人都有些紧张,也有些无措,只能说些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第65章 第二天姜氏和路二进宫来探望路景。 来之前姜氏忧心忡忡, 生怕见到路景虚弱的样子,结果他们到的时候,路景正指挥着御膳房的厨役们做烤鸭呢。 鸭子都是前一天腌制好放到冰鉴里冷藏过的, 一只一只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案上,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路景的动作。 里外都涂抹放置好备下的调料后,路景从宋曲手中接过针线, 将鸭子的开口处仔细缝好。 “挂去通风阴凉处,晾上半个时辰。” 路景洗净手, 刚要继续和厨役们说接下去的步骤,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姜氏和路二。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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