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了一声,放缓了声音道:“难得一家人在一块用膳,你晚些再回去吧。” 蔡老夫人欣慰道:“这才对嘛。” 可不知道为何,蔡斌头上的汗冒的更多了。 蔡尚书站起身,把手伸向了那只大食盒,嘴上还带着点骄傲道:“娘,这里头就是我常跟你说的膳食,都是皇后亲自研制的食方子,外头可吃不着。” 蔡老妇人一听,忙睁大了眼睛期待地看过去。 其他人也是如此。 “爹!” 蔡尚书吓了一跳,“咋咋呼呼做什么,十几岁的人了还如此不稳重,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连蔡老夫人和蔡夫人都拿不赞同的眼神看着蔡斌。 蔡斌不敢开口了,只能努力缩了缩,好让自己的存在感小一些。 可惜他再缩也没用。 蔡尚书把食盒打开,刚要接着给蔡老夫人介绍,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只见原先堆得满满的盘子已是空空如也,唯有装着钵钵鸡的那只碗没空,蔡尚书定睛一瞧,气的肺都要炸了。 只见里头只余着一大把空签子,还有鸡骨头。 装有珍珠奶茶的白瓷盏不用说也是空的,从还滴着水的吸管就能看出来。 蔡尚书震怒的咆哮声站在府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便是蔡斌的哀嚎声。 因着蔡斌躲闪的时候太过矫健,蔡尚书一下子就识破了他装病的伎俩,这下子蔡府可是热闹了。 蔡乐贤把好大儿一顿暴打,第二日天还没亮就把人绑着送回了国子监,他亲自跟着把人送到了国子监祭酒手上。 从国子监祭酒嘴里,他又了解到平日里蔡斌伙同其他学子欺凌蔺淮的事,当即又要把人带回去暴打,被好说歹说拦下了。 朝堂上下也没有秘密,这事儿很快就传开了,蔡尚书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晚上就寝的时候,秦川把这事说给路景听,路景笑得不行,“怪不得上回徐安说有人跑去讨吃食,原来是他啊。” “嗯,蔡乐贤气得不轻,已经三日没去上值了。” 这么一出乌龙闹下来,宫里御膳房的吃食又被大大的宣传了一波。 新学堂这边的学子们简直忧心忡忡: “国子监那帮公子哥儿该不会要和咱们抢吃食了吧?” “咱们自己都不够,还要分给他们?” “国子监的学子们毕竟身份贵重,若他们家里同陛下和皇后去说,这事儿多半能成。” “啊?我实在不喜欢那帮公子哥儿,他们每日都拿瞧下人的眼神瞧着咱们。” “可不是么,我听说他们国子监膳堂做出来的吃食难吃的紧,和咱们根本没得比。” 就在新学堂的学子们紧绷着心弦的时候,国子监这边发布了一个通知。 除去正常旬假和紧急情况,所有学子无事一律不得离开国子监,违反者严惩。 新学堂的学子们这下可高兴坏了。 他们是高兴坏了,国子监这边可难受了。 蔡斌的事刚传开的时候,好些人就对御膳房的吃食动起了心思,而且蔡斌给他们打了个样,不好意思从新学堂这边要,那让自家祖父或者父亲从宫里带也是一样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实施,人就给关起来了。 以前闻着对面的饭食香气,他们还能安慰自己,味道多半也就那样,起码肯定比不上大名鼎鼎的福招阁。 可现在蔡斌的反应就摆在他们面前。 蔡斌往日里可没少去福招阁啊,连他都如此,御膳房的饭食得好吃成啥样啊。 有些事情就不能想,越想越抓心挠肝。 更何况他们身边还有个尝过的蔺淮,虽说他也只喝过珍珠奶茶吧,但架不住蔺淮故意似的铆足了劲儿夸啊。 不得不说,学霸一旦堆砌起辞藻来,那威力也是非常吓人的。 想象一下,这边国子监的学子们吃着膳堂里清汤寡水的膳食,那边蔺淮疯狂夸新学堂的膳食。 这场景多少是有点好笑了。 于是一时间,国子监的学子们仿佛堕入了地狱一般,整日里生不如死。 就这么煎熬着等来了旬假。 晚膳的时候御膳房同时收到了几十个官员传膳的要求,而且无一例外,全是外带。 余山盯着满桌的牌子,“怎么回事,为何今日外带这么多?” 徐安笑得不行,“还能是什么,国子监那头放假了呗。” 余山立刻懂了,“我说呢。” 两人正说话间,厨役又送了十几个牌子进来,堆在桌上满满当当,瞧着颇有些吓人。 余山盘算了一下御膳房今日剩余的食材,无奈道:“不够了,最多再做二十份。” 今日膳食是麻辣烫,里面除了各种素食肉食外,还加了泡面,至于泡面的做法,自然又是路景嘴馋的时候教给他们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杯冷泡茶。 白日里两人还在庆幸今日膳食省事呢,只需放在一个锅里煮就好了,结果到了这个点突然来了这么多牌子。 徐安把厨役叫进来,吩咐道:“眼下食材只堪堪够做二十份的,你去和各个衙门的书办说一声,若今日要的话须得等,至少一个时辰。” 厨役应了一声,麻溜跑了。 很快他就跑回来,气喘吁吁道:“两位大厨,几十个书办一个也没走,都说愿意等。” 徐安点头,“成,马上叫采办出去购置食材,要快。” “是。” 厨役忙不迭又走了。 余山和徐安立刻动手做那二十份麻辣烫。 他们这边倒是很快,不过一刻钟便陆续送到了书办们手上。 此刻大人们也都在值房里焦急地等着。 之所以这样也不全是为了今日放旬假的儿子,也是为了家中的其他人。 毕竟御膳房的吃食好吃这事儿已经在家属们中间传开了,往日里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可不同,今日大家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 然而他们很快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还要等一个时辰?” 书办点头,“御膳房那边说他们的食材不够了,要差采办出去买。” 官员愣了一下,“今日到底传了多少牌子?” 书办想了想,“我去的时候御膳房的案桌上已经摆满了,少说也有四五十吧。” 官员:“……” 知道今日人多,倒也没想到会这么多。 好在御膳房是按照递牌子的顺序来的,要是按官位大小来,那他只怕要排到最末去。 此消息一传出,官位稍低一些的,如这位,自然觉得高兴,官位高的就没这么爽快了。 可惜御膳房如今有皇后给撑腰,他们就是施压也没用。 等着吧。 于是这些官员的家里人一直眼巴巴地等到了晚上,尤其是那个从国子监饱受折磨回来的学子。 其他人还好,饿的话愿意用些别的吃食垫垫肚子,这些学子说什么也不愿意,说什么都要等祖父或父亲回来。 就这么盼着,总算是把人盼回了府。 官员瞧着短短十日没见的儿子/孙子,第一反应都是震惊,“怎的瘦成这样?”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憔悴,仿佛闹了几年饥荒那般的憔悴。 “国子监闹饥荒了?” 学子:“……” 不管了,先尝尝御膳房的吃食再说。 结果当然是一尝一个不吱声。 有夸张些的,甚至一边吃一边流泪,想想这十日在国子监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家里其他人本来也打算一同品尝的,这下一瞧谁还敢动筷子。 第二日学子们个个依依不舍地登上了家里的轿子,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攥着母亲或祖母的手,殷切叮嘱一定要提醒爹爹或祖父,等他下回旬假回家一定要提早送牌子,可不能同这回似的等这么久了。 老夫人擦着泪花,心疼自家孙子在国子监里吃了苦头。 现任国子监祭酒叫田良弼,是一位老臣,大梁刚建立那会儿他就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他每日的工作可不轻松,这帮公子哥一闲着就爱扎堆搞事,偏偏前些年国家政事也是一团糟乱,谁也没心思来管国子监,怎么闹都成。 这十几年间他熬的须发全白,刚过五十的人,瞧着都快七十了。 今日一到值房,还没来得及泡壶茶就瞧见外头挤了一堆人,田良弼一个激灵,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又发生了何事?”他赶紧问身边的书办。 书办也很紧张,“回祭酒,小的也不晓得,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啊。” 田良弼心下稍安,“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 他定了定神,抬脚朝外走去。 面对这帮学子,他方才脸上的惊慌一丝也无,满脸严峻问道:“不去课室里读书,全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打头的是才被放回来的蔡斌,他走路的时候还不太利索,一瘸一拐地给田良弼行了个礼,恭敬道:“祭酒,我们想让您上奏本给陛下和皇后,给咱们国子监争取一下,把膳堂的食单子改掉。” 田良弼:“……” 他瞪着蔡斌,没好气道:“看来蔡尚书罚的还不够狠。” 蔡斌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其实他也害怕,万一今日请愿的事传到他爹耳朵里,他爹再把他关起来,再来一回家法伺候…… 想到这里,他不由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其他学子们。 蔡大少爷平日里没规矩归没规矩,义气还是讲的,他没有退缩,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其他学子也道:“祭酒,咱们膳堂的吃食也忒难吃了,整日里清汤寡水,往日里咱们还能去外头觅些别的吃食,现在又不能出去了,你总不能叫我们饿死吧?” “是啊祭酒大人,我们要是饿死了,我们的爹不会放过你的。” 田良弼:“……” “我这回旬假回去,我娘说我和逃难的难民似的,还以为我在国子监受了什么折磨呢。” “我也是,我祖母哭了整整一日,双眼险些哭瞎。” “祭酒大人,只要您答应上这道奏本,往后我什么都听您的。” “我也是。” “我也是我也是。” 田良弼:“……” 实在是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从这帮学子口中听见这样的保证。 他头疼了十几年的问题,竟如此简单就解决了? 田良弼多少也知道这些学子的习性,并不敢放心,便道:“这样吧,晚些时候你们每人交一份保证书上来,就把你们方才说过的话写上去,再带上你们的手印,何时收齐我就何时上这道奏本。” 学子们:“……” 可恶,被他拿捏住了。 田良弼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一本正经道:“这份保证书我还会派人送去诸位府上,让诸位的祖父或父亲过目。”
87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