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另一个存在。 “对方”的呼吸轻缓,呼出来的气体冰冷得仿佛带着雾气。 然后若有若无的哭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好像在慢慢朝着他靠近,越来越清晰。 它说,“我也不想死……” “是他欠我的。” 宁又声害怕得身体僵成了石头,但是他的灵魂却好像已经从身体剥离开来,正在细细地颤抖。 但即使是这样,他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地想要去听清楚“它”到底在说些什么。 “……宁又声,宁又声?” 宁又声倏地回神,仿佛无机质的亚麻色眼睛缓缓转了转,脸色好像刚刷上去一层惨白的油漆。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事,但是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不用陈陆说他都知道,他被房间里的东西盯上了。 他的胆子并不算大,虽然从小就在那些东西的注视下长大,但是除了目光,他从未感受到过别的什么东西。 这是第一次,他对那些东西的存在有这么清晰的认知。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发觉自己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腿在大口大口地喘气,惊骇如同潮水一般把他淹没,下意识伸手抓住陈陆衣角的时候,他的眼尾已经变得通红。 “道、道士哥哥……” 他哑着嗓子喊。 旁边的叶璇和宋女士紧张地围着他:“没事吧没事吧?来喝点水!” 刚才她们才是被吓惨了,就是房间里的灯光突然闪了闪,宁又声跟着双目失神,两只眼睛呈现出毫无生机的灰白色,然后整个人就突然“哐”地向后倒去。 宁又声接过她们递过来的水杯,小声说谢谢,小小地抿了一口。 热水带来的温度迅速穿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他这才有了一种回到人间的实感。 陈陆站在理他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微微拧眉。 是他低估了宁又声八字和命格对这些东西的影响,他都还在这儿,那东西竟然都能忍不住对宁又声出手。 “没事吧?” 少年摇了摇头,但是眼尾还红着,看上去可怜得不行。 陈陆往窗外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没想别的,直接把手腕上一直带着的红绳取下来递给了宁又声:“戴着。” 宁又声愣了愣,顺从地接过来戴上。 红绳是用特别常见的方法编制的,上面串了一块一厘米大小,什么花纹都没有的木牌。 从小说里的大佬手里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一般,他一接过来,就感觉周身缠绕的冷气好像在忌惮什么,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被剥离下来。 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认不出来是什么木头,有点想凑近闻一下,但是又觉得这动作有点像小狗,放弃了。 这可能是陈陆戴了很久的东西,他总觉得这上面都沾染着他的气息。 他本来还觉得有点不太自在,但是又一想,他总是要习惯未来丈夫的。 而且,道士哥哥人还挺好的,他们之间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竟然就愿意把自己常带的东西给他。 嗯,道士哥哥是个好人!! 很快严见山从外面回来,把手上拎着的帆布包扔给了陈陆:“喏,你要的东西。” 宁又声够着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是一叠黄纸和朱砂。 陈陆点了点头。 他画符的模样跟宁又声以前看到过的完全不一样,他印象中道士画符好像都要准备很久,但他不一样,那些朱砂沾了水,两笔就画完一张。 他给了在场的人一人一张之后,刚准备动手,又被宋女士打断。 后者一脸懵逼,后知后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你们……这是做什么?” “不是说抓凶手嘛?!”画什么符? 她想说这是唯物主义的世界,但还没开口,她就又想起了刚才宁又声的反常。 不会吧…… 一股冷意从她脚底爬上来,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了男友的死状。 陈陆动作一顿,看向了严见山:“你们没跟她解释?” 严见山也愣住,看向了叶璇:“你没跟她解释?” 叶璇一脸无辜:“严队你不是跟她解释了?” “啊,”严见山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用和她一模一样的无辜表情看向了陈陆:“我好像忙忘了。” 陈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叶璇就没忍得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严见山受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瞪她一眼:“还笑,这不是你该做的?!” “……” 叶璇微微清了清嗓子,掩饰住笑意,转头看向宋女士的时候表情严肃起来:“宋姐你别害怕,是这样的,我们是国家特殊事情处理组的人,严队是我们队长。” “今天这件事吧,我们怀疑……也不是怀疑,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不是人为,也不是意外。” “不过你别担心,陈道长是武当扶清道长的亲传弟子,有他在抓住凶……呃,凶鬼完全没有问题。” 宋女士表情空白,见她好像不是很能接受的欧阳,叶璇体贴道:“要是不能接受的话,宋姐你也可以在楼下等我们,下面有我们的人。” 宋女士想了想,表情坚定地摇了摇头,哑声开口:“没事。” “他已经死了,我不能为他做什么,至少要看着凶手付出代价。” 陈陆朝着她点了点头,中指和食指夹着一张符纸竖在胸前,嘴唇快速地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手上的符纸无火自燃,跟着飞快地窜向了卧室。 陈陆迅速跟上,他们也跟着快步跑过去,刚好看到对方又拿出一张符纸,好像都没有用什么力气,柔软的黄纸就像是化成了一把利刃,直接刺入卫生间的镜子。 很奇怪,符纸违背地心引力地立在镜面上,镜面缓慢地出现几条裂缝往周边蔓延。 陈陆伸出手,直接探进了镜子,在伸出来时,手上已经拽住了别的东西。 是一个女人……准确来说,是女鬼。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裙,披散着头发,粘糊的血液从她的发顶流下来,划过脸颊,顺着苍白的下巴滴落在睡衣上面。 她也没有露出半点想要反抗的心思,被抓出来之后就像是一只被打了麻醉的兔子,一动不动。 在陈陆朝她看过去的时候,她灰白色的眼珠子才毫无生气地转一下:“道长……” 她的声音沙哑,说话的时候费力得好像能听到“嗬嗬”的鼓风机一样的声音:“道长,杀了我吧。” 她唇角的弧度越裂越大,但脸上却明显没有几分笑意,甚至眼眶就是让流淌出了血泪:“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在场的人同时怔住,就连陈陆都微微拧了拧眉。 女鬼还在继续说,她现在的神志看起来并不很清醒,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多的时候是状若癫狂又哭又笑:“……我等了他很久,他答应我的……会带我一起在京城玩儿很久……他答应我的……”
第7章 见女鬼没有什么攻击人的欲望,陈陆顿了顿,松开她,然后迅速画了一张清心符贴在她身上。 女鬼肉眼可见地冷静下来,她的模样可能跟她的情绪有关,现在冷静下来,身上的血迹不见了,除了头发披散着有些凌乱,脸色苍白以及脚下没有沾到地之外,她和正常人类没什么两样。 她表情惨淡地朝着陈陆挤出一个笑,眼里却浮现出泪光:“道长……你,杀了我吧。” “我杀了人,我把他……杀死了……” 提到“他”这个字,她仿佛控制不住一般,身体又开始细细地颤抖,周身的黑气不断在躁动。 宁又声下意识地往道士哥哥身后躲,但是又很快察觉到周围人的不对劲。 他们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陈陆也意识到了这个,手指捏了一个复杂的决,跟着这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才终于看到了站在他们对面的女人。 严见山和叶璇还好,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事,但宋女士明显被吓了好大一跳,脸色比女鬼还没有血色,紧张地抓住了叶璇的衣袖:“这——这?!这是什么?!!!” 叶璇淡定地在她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小声说了句别怕,然后看向了女鬼:“你说你杀了人,你为什么要杀他?” 陈陆的目光也在她身上。 女鬼身上的怨气很重,但是血腥味却不大,应该是只杀了今天这人的缘故。 他们之间应该有些渊源。 不过他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好决定这个女鬼该怎么处置。 女鬼身上的怨气又猛烈地挣扎起来,她笑了笑,但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反而是彻骨的愤恨:“他对不起我。” 她轻声说,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瘆人得紧。 宋女士抓着叶璇衣袖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些,但她还是忍着害怕探出头来继续看。 女鬼好像是在回忆,语速很慢,眼睛里滴下血泪来:“他对不起我。” * 女鬼当时还不是女鬼,她是个刚从大学毕业就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投身支教的乡村教师。 她并不是京城人,家里也不在大城市,但是家里人在县城里经营了一个超市,经济水平还算可以。 年纪轻轻的大学生对这个世界抱有最纯粹的善意,从一些渠道上了解了偏远地区的孩子们读书困难的情况之后,她义无反顾地去了后来任职的学校。 她是这里老师中学历最高的,被分配去教初三。 这里的孩子们各有各的难处,但是她印象最深的,还是她的班长,后来成为了她男朋友的那个男孩子。 她的班长很小父母就在工地上出意外死了,读书的生活费都是政府减免,但他人很聪明,情商也高,在处理好学业的同时,也能和各个老师处理好关系。 她本来就对这里的一切抱有近乎天真的怜悯,所以在男孩儿刻意的接近之下,他们很快熟悉起来。 她知道了男孩儿经历的那些事,心疼他可怜他,帮他向政府贷款,从家里面借钱给他读书。 女老师长得很漂亮,和沉默的大山截然不同,是大山里唯一的艳丽色彩,男孩儿年轻帅气,他们从师生变成姐弟,后来是朋友,最后是恋人。 但是并不是所有事都像小说童话里那么美好的,他们两个人之间差距过大,再刻骨的爱意也会在后来的生活琐碎之中慢慢消磨殆尽。 女生同情这个地方,但她家里人并不想让她把一生都搭在这里。 她很年轻,她有完美的未来,她生命中最有活力的一段时间都被供奉,这已经够了。 她并不这样认为,但是跟外界想得不同,支教,也是要花钱的。 她才毕业就来了这个地方,这里几乎支付不起老师的工资,她的收入全靠从网上做的兼职,要是自己一个人用节省一点也是可以的,但是她还要支持男朋友读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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