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夜里,秦时一颗石头扔过去也能砸翻一只大耗子。而失去了小队长的沙鼠小团体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后退。 有的退,有的进,沙鼠的队伍看上去就有些乱了。 但问题也来了,广场边上哪有那么多石头可以捡,他们又不敢跑远,总不能这会儿去拆房子吧?! 赵百福也看出了门道,知道这个半路捡回来的护卫不是在瞎胡闹。听吴九郎嘀咕没有石头,连忙扯着嗓子喊,“都看看自己身边,有没有什么零碎东西?” 一边吆喝,赵百福一边摸了摸自己的手。他手上倒是带着一个刻有护身符的银戒,但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他实在不舍得交给秦时去打耗子。 给他管账的老陈头也急的直跳脚,“哪有什么零碎东西……铜板行吗?!” 他可是全队的钱袋子,平时过路吃饭喝水打尖住店,都是他出面去操持,因此除了赵百福,整个商队也就他一个人身上带着较多的铜钱。 铜钱当然是可以的。 这个时代的铜钱要比后世的硬币略大一些,也更厚重,对秦时来说这是更加趁手的暗器,货真价实的……金钱镖。趁手、使用方便、还容易得到补充。看来古时候的大侠爱用金钱镖的传闻肯定是真的。 他爸妈真的没有骗他。 黑暗是沙鼠最好的掩护,但反过来,黑暗也扩大了火光所营造的效果。火堆、火把、火光里的人影憧憧,人和马发出的喧哗,以及莫名其妙就让冲锋小团体失去领导的暗器…… 这一切的因素叠加起来,终于让沙鼠群萌生了一点儿危机意识。 它们开始谨慎地后退。 秦时直到这个时候才紧张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这些小东西不是打算撤退了,而是打算发动攻击了。 “东西先别管了!”秦时回身抓住了吴九郎的肩膀,压低嗓子急切的说道:“人赶紧躲进取水房!快!快!快!” 吴九郎头皮一麻,忙不迭地去安排了。 赵百福还有些舍不得马车里的东西,被吴九郎拽着胳膊硬往里拖,“放心吧,耗子不吃你的香料!” 商队的人往取水房里跑,这么大的动静再鬼祟也终于还是引起了鼠群的注意。它们像是经过了整队,重新朝着广场的方向窜了过来。 顺子和秦时落在最后,两个人一边倒退一边挥动火把,逼退飞扑到近处的沙鼠。 这个时候,大约是所有的人都已经躲进取水房的原因,广场上更加安静一些,鼠群前进时发出的动静就更加明显了,沙沙的,像是有密集的雨点落下来,敲打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 第一拨赶过来的沙鼠兵分两路绕开了火堆,又在火堆的另一端汇合,快速朝着人群扑了过来,这样的距离,足够让秦时看清楚它们的长相:灰黄色的皮毛,尖嘴,小小一对尖耳朵以及一个不合比例的大肚子。 秦时一火把抡过去,将这丑兮兮的东西打飞了。 在他身后,顺子的后背砰地一声撞到了取水房的两扇大门上,几乎是有些崩溃的喊了起来,“开门啊!” 这些人躲进去之后竟然把取水房的门给关上了。 秦时的心也不由得一沉。他倒不是多害怕这些耗子。耗子虽然数量多,但也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实在不行,他就干脆烧掉一两辆马车。 他就不信了,这么大的火堆,还吓不住一群耗子。 至于白天赵百福会不会追究责任,他也懒得去考虑了。反正他现在光棍得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爱咋咋地。 再者说,经过一番交手,他也试探出来了,这些耗子就是普通的走地兽,还没有到达蛊雕那种“妖兽”的级别。灵智未开,对于天敌就还是忌讳的。秦时可以放团子出来吓唬它们——大猫也是猫,又是纯净的精神体,吓唬一下敌人,替他拖延时间还是做得到的。 像这种昼伏夜出的小动物,不管战况如何,天亮时分它们就会退走了——避免在白天活动,这是它们的天性。 但问题是,如果他和顺子真的能靠着团子的虚张声势支撑到天亮,他要怎么跟这些人解释鼠群退走的缘由? 虽然他们救了他的命,但实话实说,他并不是很信任他们。 过了今夜一走了之? 那更不行了。秦时对周围的地形以及这个时代的大环境一无所知,他怎么可能在脱离商队之后,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横穿大漠? 还不到脱离商队的时机,他最好的选择还是跟着商队走。 “开门啊!”顺子用力砸门,声音都喊劈叉了。 秦时抽空扫了他一眼,见他满头冷汗,两只眼睛布满红丝,满是惊恐的神色。他这是吓得狠了。不光是被鼠群吓得,更是被自己同伴的反应给吓到了——原来朝夕相处的同伴还会在危急时刻抛弃他,估计这才是最让人感到恐惧的。 顺子已经快吓傻了,秦时索性把他手里的火把也抢了过来,直接将这个人护在身后。 取水房门前虽然开阔,但左右两边都有马车挡着,只留下正面一片扇形的空地,秦时左右开弓,一时间倒也不至于让鼠群扑到身上来。 他只是有些犹豫,现在就点马车?还是再等等? 又一次挥退了沙鼠的先锋军,秦时听到身后传来的天籁一般的“吱呀”声,吴九郎的声音喘着粗气,“快!” 顺子被他拽了进去。 紧接着秦时感觉到一只手拽住了他的后领,这是一个不大客气的有些鲁莽的举动,但秦时却由衷的感觉到了愉悦。 他被吴九郎粗鲁地拽进了取水房。 秦时以一种经过了精确计算的角度与力度,将左右手的火把从渐渐合拢的门缝里投掷出去。 鼠群炸开,忙不迭地躲避四散溅开的火光。 两扇厚重的木门在秦时的眼前砰然合拢。 第9章 伙伴 秦时举着火把守在取水房门外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紧张,或者有什么恐惧之类的情绪。但当他被吴九郎拖进了取水房里,两扇厚重的木门在他面前合拢之后,他却有那么几秒钟,整个人都是懵的。 耳朵边像是堵着什么东西,许久之后他才听到了一阵压抑的抽噎。秦时有些迟钝的想,这是顺子的声音。 秦时抹了一把脸,掌心里蹭到了满手的冷汗。然后他听到了一阵沉闷的砰通砰通的撞击声,一下一下,撞得他胸口都疼——是他的心跳。 原来他也并不是不紧张的。 他听到了木门后面传来的抓挠声,不屈不挠的,好像不把木门挠开就决不罢休。或许它们也真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毅力不把门挠开不罢休。 秦时捂住脸,有些脱力的想,如果吴九郎没有开门…… 如果他只是把顺子拽了进去,留下他继续替他们吸引炮火…… 如果马车烧起来也不能吓退耗子…… 如果…… 每一个如果,都鲜明地指向了他不愿意去深想的后果。 要不是有顺子在,秦时心想,要不是吴九郎与顺子之间存在某种亲戚关系,让他不论是出于亲情还是道义的考量都不得不出手救他,秦时身后的两扇门很有可能是不会打开的。 这个可能性还很大。 但这并不是最让他感到难受的原因。 他知道这些人只是生意人,并不是做慈善的,而且他们已经救过他一次了。他们之间非亲非故,哪怕他们真的为了保护自己人而牺牲掉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他之所以感到难受,是因为通过这件事,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糟糕。这里不是一个有秩序的现代社会,妖族并没有被控制起来,它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出现在任何一个它们想要出现的地方。 这里的大环境远比他生活的时代更为混乱、也更加危险。 而不得不面对这样混乱的场景的,只有他一个人。 似乎从他血脉开始觉醒,他就再没有遇见过什么好事儿,连穿越都没赶上妖族的活动较为平和的几个特定的时间段。 秦时的目光扫过台阶上东倒西歪的人群,心里有一个声音提醒他:他跟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伙伴的关系。 他们甚至不是平等的关系。哪怕他们都把他看成是商队的一名护卫,实质上,他也是依附于商队生活的。 秦时慢慢冷静下来。 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还会跟着商队。在他的计划里,他至少也要跟到入关之后再跟他们分开。否则他孤身一人,又没有在大漠里生活的经验,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活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秦时这个时候还没有考虑以后要怎么生活的问题,只是觉得他至少要到达一个人口密集的地方才好跟商队分开。有人的地方,才能找到糊口的生计给他做。干力气活儿、做护卫,或者押镖,这些活儿他都能做。 壮年男子,想要挣一口饭吃,应该不难。至于以后…… 算了,想那么久远做什么? 谁知道会不会某一天突然降下一道神雷,再把它劈回去呢? 大约以前的日子过得太有压力,想到能不能回去的问题,秦时竟然也没有特别向往。他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 他可真是个不孝子。 商队的人躲进取水房的时候带进来几支火把,但这会儿距离天亮还早,他们也不敢一次都烧完,因此只点了一支火把,固定在靠近台阶一侧的墙壁上。其余的几支火把都小心地收拢在一边。 取水房上下两道门,都是非常厚重的门板。大门里侧已经上了门插,朝向地下河一边的小门也上了锁,又没有其他的出入口,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秦时背靠着门板缓了一会儿,爬起来顶着一群人的视线把井盖和通向地下河的那扇小门又检查了一遍,然后低着头走回来,在顺子旁边坐了下来。 意识海中,秦团子不安地打了个滚,安慰他,“耗子们都跑啦,外面没有了……” 秦时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他这个时候沉浸在艰难的自我修复的状态之中,无论是想到外面的情形,还是面对眼前一张张模糊的、闪躲的面孔,都有一种类似于厌烦的感觉。 再一次遇见类似的情况,你们会把谁推出去? 顺子? 吴九郎? 这又关他什么事? 秦时恹恹的想,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他已经离开商队,找到了养活自己的营生。 秦团子没眼色,继续眼巴巴的安慰他,“没事,下次你把我放出去,我帮你咬死那些臭耗子!我可厉害啦!” 秦时,“……” 秦时沮丧的情绪里就多出了一丝哭笑不得。 “以前那个老爷爷不是夸我厉害吗?”秦团子摇头晃脑的自恋上了,“未来可期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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