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在第六组的时候,研究所的研究员曾经专门针对秦团子系统地做过一些试验,结论是普通的蚊虫、蟑螂壁虎一类的小动物,感应到秦团子的存在直接就跑了。稍微厉害一点儿的,比如一些毒虫、蛇、狐狸、鬣狗之类的,会跟团子厮打,胜负在五五之分。 而开启灵智的小动物,通常都会主动向团子示好。 至于再大一些的野兽…… 试验程序倒是安排上了,可惜没等他排到试验的那一天,他就被命运大神送到了这个妖怪横行的大漠里。 秦时回过神,就见贺知年已经在靠近结界的地方蹲了下来。 秦时也凑过去,还没蹲下,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你刚才不会就是注意到这个,才会撺掇魏神仙把洞口的结界打开吧?” 贺知年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试探地摸了摸结界下方,靠近地面的地方。 这个时候洞外的光线已经接近夜晚,靠近石洞里侧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什么了。但结界之外挨挨挤挤的虫子们反而更显得分明,仿佛一个个缩小了的骷髅头在哪里堆叠,挨挨挤挤的,让人看得心头发毛。 结界像一个全封闭的帐篷,于是鬼面虫就一个摞着一个,不知疲倦地沿着结界的外壁向上爬。而在靠近地面,鬼面虫最多的地方,结界已经呈现出了一种不祥的灰黑色。 贺知年让他看的也是这个:虫子们正在试图腐蚀掉阻挡它们前进的这一层薄膜。 秦时转身去看魏舟。魏舟仍闭目打坐,在昏暗的光线里看过去,秦时只觉得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 秦时心头砰砰直跳,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结界。这东西就好像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手指按上去,甚至可以触到结界另一边的虫子:坚硬光滑的硬甲、簌簌乱动的小脚爪……一个挤着一个,迫不及待的想要冲破屏障,一饱口福。 秦时缩回手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被虫子腐蚀过的地方,似乎要比高处的结界略微柔软一些。 它继续变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会被虫子们咬穿,露出一个洞口来吗? 秦时的手指刚从薄膜上移开,薄膜上就反射出一点儿微弱的亮光。 秦时转头去看,就见搭在魏舟肩膀上的拂尘像被扭亮了开关似的,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白色的荧光。 在这种光线之下,结界外面白色的骷髅图案都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从黑洞洞的眼眶里透出邪恶不祥的气息。 或许是被同伴焦虑的情绪所影响,魏舟终于睁开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都老实坐着!我还没死呢!” 秦时,“……” 秦时捞起小黄豆,这小货正要去啄结界外面的鬼面虫,不知死活的劲头看的秦时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黄豆抗议地啾啾叫,一扭头却见李飞天长长的拂子轻轻地晃了晃,立刻注意力转移,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唧!” 秦时盘着腿在魏舟面前坐下,顺手摸了一块肉干,撕碎了放在小黄豆面前,“乖,吃饭,别打扰李飞天。它还没睡醒。” 它还在充电呢。 小黄豆确认了李飞天的拂子再没有乱动,有些失望地凑过来吃饭。 秦时这才腾出脑子问一问魏神仙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您还能挺多久?” 魏舟被他这过于直白的问题噎了一下,没好气的上下打量他,“咋的,就指望我一个人挺着?” 秦时心里一动。 魏舟摊手,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时,“要对付虫子,靠人去打是打不过来的。要么用火,要么用水,要么用药……这些条件,咱们一个都没有。” 说着,魏舟伸手在发髻旁边挠了挠——他的小手指甲留得比其他几个手指头都要长,又长又尖,一指甲能戳死人的感觉。秦时每次看到都会瞬间回忆起以前搭地铁的时候,被女孩子的高跟鞋踩中脚面的痛感。 “要说太好的办法,我也没有。”魏舟说:“无非就是我先挺着,结界撑不住了就打发李飞天去吓唬它们,它要是也挺不住……那就没办法了,秦兄弟,怎么也该轮到你的小宝贝上场了吧?” 秦时不确定魏舟是不是在诈他,“您见过?” 魏舟想了想,“阳关城那一夜,小道就在城墙头上,虽然距离远了些,但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秦时了然。 魏舟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秦时以为那一夜团子发威魏舟并没有看到,眼下看来,人家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至于我的结界,大约还能坚持一个时辰吧,不能再久了。”魏舟说:“这些虫子的唾液里有毒,我还得专门分出一部分灵力来化解这些毒\素。” “您觉得……它可以对付这些虫子?”秦时这样问并不是拦着不让秦团子出来,他只是想从魏舟这里得到更多的有关精神体的信息。 魏舟想了想,给他举了个例子,“人遇见猛虎、毒蛇,哪怕以前只是听说过,也会害怕,会想要逃跑……物种不同,血脉不通,彼此之间是有压制的。” 秦时心想,他这意思就是说四大神兽的血脉,对大部分野兽来说,都属于天敌的级别? “那缉妖师还是神兽的后裔,”秦时反问,“妖怪们还不是打的不亦乐乎?” 至少从秦时的角度来看,很少有哪一个成名的大妖因为“神兽的血脉”这种东西就躺下来认输的。 魏舟用那根诡异的长指甲挠挠头,露出一点苦恼的神色,“所谓妖怪,都是开启灵智的。有了思考的能力,就会衡量得失,行事不完全是依靠天性。” 秦时思索了一下,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在沉默中感受到了命运沉甸甸的分量。 有的人生下来就属于老天爷赏饭吃,有的人……不想吃这一口,老天爷也要按住他的腿脚,掐着他的脖子硬往里塞。 秦时叹了口气,惆怅的说:“我是白虎一族的。我父母也是。” 他爹后来有一次喝多了,跟他悄咪咪的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说他们秦家为了子孙后代的血脉问题操碎了心。 秦爸相亲的时候特意选了白虎一族其他姓氏的姑娘,也是为了这个原因——秦妈姓李,也是白虎一支的。他们相亲的时候,秦妈在第六组从事信息工作。 可以说,秦时是一个根正苗红的缉N代。 “白虎。”魏舟没搭理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垂在他肩膀上的拂尘,用一种比秦时还惆怅的语气说:“白虎一族好久没出现过有出息的子弟了……” 秦时想说在他的那个世界里,各族都很久没有出现过他这样的特例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魏舟惆怅完,一抹脸换上了一副兴致勃勃的嘴脸,“你的小老虎多大了?” “不算大,还小呢。”秦时警觉的看着他,顺便感应了一下秦团子的反应,发现它也对魏舟这副狼外婆的嘴脸有些打怵。 秦团子看上去比前段时间又肥壮了一些,看上去圆滚滚的。 “灵力足吗?” 秦时心想原来这些修道的人把精神力称为灵力。 他扫一眼结界之外,发现鬼面虫已经在结界外面摞起了一尺多高,而结界的下方已经变成了它们身上的那种泛着荧光的灰黑色。 秦时的心脏又开始砰砰跳,“你看见了吗?结界好像……” “你想说被腐蚀了?”魏舟的脸色不知怎么也变成了灰黑色,他冲着秦时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嘴灰黑色的尖牙,“怎么,你还没看出来吗?它们就是我,我就是它们。” 第72章 秦傲天 秦时一个激灵, 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还是昏暗的石洞,洞口一张透明的薄膜隔绝了外面翻卷的黄沙,但周围的石壁却仿佛在山呼海啸的风暴里瑟瑟发抖。 夜晚尚未来临, 温度却已经降了下来, 结界也并没有发出亮光。秦时说不清刚才是他太过疲倦睡着了,还是这个石洞, 这些鬼面虫聚集在一起,散发出了什么致\幻的成分。 贺知年背对着他蹲着, 像是在评估结界的牢固程度。魏舟的脸色白的像鬼一样,正盘着腿闭目打坐。李飞天仍然一动不动地攀附在他肩上——这些画面都和他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小黄豆也还在他的口袋里熟睡。秦时摸了摸口袋,垂眸看向结界的边缘,鬼面虫在那里已经堆积了将近一尺高,被它们踩过的结界确实如梦里所见的那样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黑色。 秦时揉了揉太阳穴, 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甚至想不起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他能看出魏舟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了。 贺知年回头, 微微挑起的眉梢带着疲惫的神色, “醒了?” 秦时觉得这一觉比不睡还累, 他抹了一把脸, 眼神里稍稍恢复了清醒,“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不到半个时辰。”贺知年说着, 唇角微微向上一挑, “就那么坐着迷糊过去了。小黄豆还想跟你耍赖, 看你没动静,才蔫蔫地爬回口袋里睡觉去了。” 秦时摸摸口袋, 也不由得一笑。 他发现现实的情况比他在梦里遇到的还要糟。魏舟并没有梦中反派那种彪悍的实力,他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 而且仔细看的话,他的脸颊上已经多多少少有了一丝与结界上相似的灰黑色。 李飞天也依然是一副没有充上电,至少没有充满电的状态,一动不动地搭在魏舟的肩膀上。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贺知年在秦时身边坐了下来,轻轻吁了口气,“好消息是风暴比起咱们刚躲进来的时候,已经变小了。” 秦时留神倾听外面的动静,似乎……并没有小多少。 “坏消息呢?”秦时挑眉,他还以为贺知年会问问自己想要先听哪一个。但事实上贺知年并没有那么无聊,人家直接就说了。 贺知年迟疑了一下,“结界大约支撑不了多久了。” 秦时回想起梦里魏舟呲着牙说他就是虫子的画面,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可比结界的坏消息还要吓人。 “还能挺多久?”这个问题问出口,秦时再一次产生了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眩晕感。因为同样的问题,他在梦境里也问过了魏舟。 贺知年很小心地在泛着灰黑色的结界上摸了摸,像是在试探它的柔软程度,“大约……两刻钟。” 秦时飞快地扫一眼洞口的方向,“那……风暴呢?” 贺知年摇摇头,“一个时辰,或者……一天,两天。大漠里的风暴,没人说得准。” 秦时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哪怕是放在最后的办法,也不能真的等到结界失效的最后一刻。否则鬼面虫蜂拥而上,他们未必来得及做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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