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近,暗器不再有施展的优势。 但对手的数量太多,秦时的匕首也没有什么优势。他一刀挥过去,鼠群哗啦一下躲开,手臂还没收回来,鼠群已经又一次汇合了。 体力流失得太快,那几口凉水激发的回光返照一般的清醒渐渐的失去了效用。 尤其在第一只沙鼠从半空中扑下来,张开两只尖爪子朝着他的眼睛抓下来的时候,秦时也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来抵挡一下。 手臂传来剧痛。 同时,更多的沙鼠趁着他躲闪的机会从正面扑了上来。它们有的跳起来窜到他的身上,有的则顺着他的腿脚十分迅速地往上爬。隔着一层训练服,秦时已经感觉到了沙鼠的尖牙利爪撕咬的感觉。 或许这一身训练服还能帮他再抵挡一会儿。贺知年的情况怕是更糟糕…… 秦时的挣扎在成群结队的沙鼠面前毫无效果。几息之间,他全身上下已经不知挂上来多少只沙鼠。原本就疲惫到极点的身体也越来越沉重,重得连抬一抬手臂都费劲的要命。 唯有拿着鸟蛋的手臂还空着——沙鼠们对重明鸟蛋有所顾忌,不敢凑到近处去。 看来重明鸟驱恶辟邪的功效还是有的,只可惜鸟蛋还没有孵化,天性中自带的能力还不够强大,无法真正驱散这种程度的袭击。 沙鼠攀上了秦时的肩膀,开始顺着脖颈去啃咬他的耳朵。但肩膀的另一边也有沙鼠爬了上来,秦时用力甩头也没能将这几只沙鼠从肩膀上甩下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团子尖声惊叫起来,“沙鼠的头领!它就在你身后的洞壁上!” 秦时艰难地回头,就见不远处的洞壁上,一只毛色灰白的肥硕的沙鼠,正攀着洞壁往上爬。它的目标,似乎就是贺知年立在石缝里的那一截火折子。 秦时在心里计算出了他与灰鼠之间的距离和角度。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悲催的事实:他浑身上下都爬满了沙鼠,能动弹的只有握着鸟蛋的那只手。 眼看着灰鼠已经快到爬到火折子附近,秦时顾不上去考虑后果,抬手就将鸟蛋扔了出去。 散发着温润光泽的鸟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形,准确无比地砸中了灰鼠的脑袋。 一瞬间,洞窟里所有灰鼠的动作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鸟蛋弹开,朝着地洞的另一边飞去,而灰鼠则手脚松软的从洞壁上掉了下来,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这一下声响仿佛给静止的空间重新按下的启动键,仿佛沙丘从高处坍塌,沙鼠们纷纷从高处跃下,或者一个踩着一个从两人身上跳了下去。它们略有些茫然的左顾右盼一番之后,不约而同地开始向后退。 同一时间,鸟蛋砸在对面的洞壁上,再度弹开,朝着秦时的方向飞去。秦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却没捞到,鸟蛋落进他身旁的碎石堆里,发出一声让人心惊肉跳的撞击声。 秦时,“……” 蛋是秦时扔出去的,但这会儿听到这一下脆响,他却有点儿不敢低头去看了。哪怕他清楚他当时没有别的选择,心里仍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 贺知年浑身上下都是血,但这一身的伤并没有影响他的判断力,鼠群一退开,他就快步冲过去一把按住了灰鼠,捏着后颈将它拎了起来。 秦时也终于咬着后槽牙去面对自己造的孽。他蹲下来拨拉拨拉碎石头,将鸟蛋从里面捞了出来。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感应鸟蛋的动静。 没有,没有之前那种夸张的打滚发抖,也没有似乎在跟他交流似的温柔地摇晃。它就像一枚普通的蛋,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没有任何的异样。 秦时把它翻过一面,心头咯噔一下。就见鸟蛋中间最圆胖的位置,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纹。 秦时的手有些抖。 贺知年走到他身后,在他肩上按了一下,“先别胡思乱想。” 重明鸟自古以来就被人类视为祥瑞,它的珍稀之处还表现在幼鸟一出生,本身的能力就能到达妖仙的级别。就算只是一个鸟蛋,生命力也是非常顽强的,绝不可能摔一下就把它给摔死了。 真要只是一个脆弱的蛋,它也不会平安无事的在姑获鸟手底下活到现在。 要知道姑获鸟最喜欢干的事是偷别的禽类的蛋,然后占为己有,这种喜好类似于一种收藏癖。但它只是爱偷,可不是爱当保姆,在照料鸟蛋方面,它可以说既没有技巧,更没有耐心。重明鸟的鸟蛋在它手底下肯定少不了磕磕碰碰。 但秦时是没有这些常识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为了救自己的命,把鸟蛋给摔出了裂口,说不定里面那只爱撒娇的幼鸟也…… “不一定是坏事。”贺知年安慰他,“这只鸟蛋之前都会跟你装可怜,可见发育的不错。说不定快到它破壳的时候了。这一次……因祸得福也不一定。” 秦时立刻抬头,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真的吗?” 贺知年点点头,然后拎起灰鼠晃了晃,“这东西还昏着,咱们正好先吃个饭。” 吃饭两个字,瞬间就让秦时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28章 同伴 饿极了的人,一旦意识到可以开饭,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秦时就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麻木的细胞都苏醒了过来,拼命叫嚣着要吃要吃要吃。他拿着匕首给沙鼠剥皮的时候,两只手都在抖。最后还是贺知年看不下去了,从他手里抢过了匕首自己来做。 秦时盘腿坐在一边,开始深呼吸,试图控制一下自己疯狂的食欲。他知道人在饿极了的情况下是不能多吃的,但这个时候的食欲又往往最猛烈,很容易会让人失去理智。 “你很冷静。”秦时费力的把注意力从贺知年的双手上移开,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随手又把捆着沙鼠头领的布带又检查了一遍,生怕贺知年大意,捆的太松,让这个肥耗子再逃走了。 沙鼠王一动不动地瘫着,手脚松软,尾巴也软绵绵地垂着。沙鼠群则围成了一个圈子,有些焦躁不安地守着它们的头领。 贺知年头也不抬的哼了一声,“生活所迫啊。挨饿的次数多了,自然就有经验了。” 秦时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会经常挨饿?” 他觉得贺知年本身的仪态风度、以及他带着两名随从的事实都昭示着他的出身应该是不错的。在这个时代,贫富、阶级之间的差距几乎是不可逾越的。贫家子弟或许会经常忍饥挨饿,但富家子弟,又有什么样的机会挨饿? 贺知年挑眉看了看秦时,觉得他一边咽唾沫一边拼命转移注意力的样子挺有趣。乍一见这个人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个刚还俗的和尚,后来接触多了,就会察觉他跟出家人可没半点儿关系。 尤其现在这个时候,能对着一堆耗子的尸首流口水,这肯定不是出家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来历成谜。穿着打扮、随身物品都非常奇特,比如匕首的制式、水囊的样子和材质,他就从来没见过。 没有在陇右一带的世家大族找到可以对应的线索,贺知年甚至开始怀疑他会不会是长安城里的门阀在暗处培养的杀手之流。 但这个怀疑也被他自己打消了,因为秦时的性子实在不像。他太直白,从他号召院子里的人跟他一起拼命,贺知年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小子应该是在一个衣食无忧的环境里长大的。 秦时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傲气,甚至还有几分不自觉的任性,让贺知年觉得,他一定是在一个倍受宠爱的十分宽松的环境里长大成人的。 他猜不出秦时的来历。 秦时还在等着贺知年回答他。 贺知年就笑了笑说:“我家境还不错。不过,我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常年在外,家中是继母操持家务。她对我十分厌恶,下人们见风使舵,对我这个小孩子自然不会多么尽心,挨饿受冻都是家常便饭。” 秦时皱眉,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他最痛恨的就是磋磨小孩子,或者虐待小动物的人。这种人自己懦弱卑劣,却在更弱小的同类身上寻求掌控的快感。 简直不配为人。 “我还没说完呢,”贺知年被他的表情逗笑,唇角微微挑起,“后来我舅舅舅母发现了,就强行把我接走。我是在舅舅家长大的。再后来自己去投军,行军打仗,自然也少不了会遭遇困境,只是挨饿的话,又算得了什么?” 秦时不由得点头,这句话真是说进他的心坎里去了。他在现代社会里的时候,也经常会被送去做野外生存训练,或者遇到出任务跟总部失联的状况。在那种情况下,还不知会遇到什么野生妖族,保住自己和战友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挨饿,确实不算什么。 秦时焦躁的心情也平息了许多,他在贺知年身上找到了一种战友一般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是一种源自心灵深处的直觉,告诉他贺知年这个人也曾经上过战场,遭遇过种种危险,有过与他相似的经历。 这种找到同伴的感觉,带给秦时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贺知年试了试空气流动的方向,把剥下的沙鼠皮往下游的方向挪了挪,堆在一起用火折子点燃,然后用匕首挑着处理过的沙鼠肉放在火上烤。 沙鼠皮富含油脂,倒是很快点燃了,只是会冒出烟气,而且味道也不太好。好在地洞高阔,空气流通的状况也好,不至于熏到他们。 点燃的鼠皮也对远处的沙鼠们造成了一定的威吓,令它们又向后退开了一段距离。 秦时虽然饿得眼冒绿光,也对他的做法表示赞成。毕竟沙鼠常年生活在地下,出入的都是阴暗潮湿的环境,谁知道它身上携带了多少病菌。要是他们吃了生食,在这样的环境里生病,那真是离死不远了。 贺知年把挑在刀尖上烤得表皮发焦的沙鼠肉递给了秦时。 秦时一口咬下去,觉得魂儿都飞了。这一刻,他顾不上考虑烫不烫、有没有彻底烤熟的问题。他的全世界就容得下这一只烤焦了半边的沙鼠。 第一只被他狼吞虎咽的吃干净,第二只又递到了他面前。 秦时几乎是动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了继续狼吞虎咽的冲动。他在这里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同伴。而“同伴”的身份,意味着他们要公平地分享资源。 “给我。”秦时不去看那块递到他面前的肉,“我来烤。” “你先吃。”贺知年低头扫了一眼他的手。秦时的手指仍在抖,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秦时没力气跟他吵嘴,抬手把匕首抢了过来,将刀尖上挑着的沙鼠递给了贺知年,自己从脚下的石头堆里拎起另外一只剥了皮去除内脏的沙鼠开始在小火堆上翻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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