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之中潮气重,光照也不足,生长在这里的植物变成了几乎紧贴地表的苔藓。没有了植物的遮掩,附着在洞壁上的那些凶兽的骸骨都显得十分醒目。诡异的是,他们行走在地洞之中,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谈话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周遭安静得不同寻常。 这里没有鸟鸣,也没有昆虫出没的痕迹,按理来说,这样湿冷幽暗的环境最适合蛇虫生存。但在这里,所有的活物都像是被吸干了生机,只留下灰白色石质的骸骨。 明成岩从秦时的肩膀上飞了起来,周身金色的羽毛在一片暗色的背景之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我来给你们照亮。”明成岩在他们头顶上方盘旋一周,拍打着翅膀飞到了前方,“这里暂时没发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走吧。” 重明鸟没有发现有邪气,秦时和贺知年也跟着多了几分安心。他们借着从它身上散发的光芒,沿着脚下的小路摸索着往下方走。 没有声音,甚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除了潮湿的水汽弥漫在整个空间。 他们像是行走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坟场里。 再往下走,豹子和狼不见了,出现在路边石壁间的祭品变成了一些他们认不出名字的野兽。 “这是朱猿。上古凶兽。”明成岩轻飘飘地落在一尊灰白色的骸骨上,转过身对他们说:“这种东西别看长得跟猿猴差不多,但性子残暴得很,吃起人来简直就是一口一个。不止它,这附近的都是极为凶猛的野兽。有些甚至已经很少在野外见到了。” 秦时还真是头一次见到朱猿这种凶兽,看它的外表确实与普通猿猴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个头更高些,肌肉也更加壮实一些。 等他走到近处,看清楚了朱猿的正脸,就发现朱猿与普通猿猴还是有差别的。至少普通猿猴的面相要平和得多,绝不会像这样透着满脸的凶悍戾气。 再往下走,秦时不由得咦了一声,“这个我认识,狍鸮。” 《山海经》中有记载的食人凶兽,好像也没有那么厉害。之前野羊坡陷阱里的那头狍鸮从小被人控制,又被“师弟”那样的人摆布,最后两败俱伤的死在了阵法里。如今这里又有一头受人控制的…… “怎么这些东西都这么好抓吗?”秦时百思不得其解。 贺知年也颇无语,想不通这些凶兽都是怎么落到这种地步的。按理说它们不是应该远远地避开人类社会,在深山老林里称王称霸吗?! 明成岩想了想说,“成年狍鸮极凶猛,抓不到的。这些被抓住的,还是幼崽的时候就落进了人类的陷阱。” 秦时想了想野羊坡的那头狍鸮,觉得当凶兽也不保险,人类当中的有些人实在是把自己聪明的大脑利用到了极致了。什么丧心病狂的坏事都敢做。 当然当祥瑞也不保险。秦时低下头亲了亲睡得肚皮朝天的小黄豆,想想这孩子小时候的遭遇,忽然就对这头不知死去多久的狍鸮产生了些许的同情。 上古凶兽算什么,还是人最坏。 再往下走,他们便察觉了一点空间上的挤压感。 这个仿佛被一根巨大无比的棍子在山谷底部戳出来的地洞,其内部的结构原来是一个肚腹宽大、底部缩小的花瓶的形状。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洞底。 洞底的面积大约有篮球场大小,地面铺着一层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这样的布置大约是为了隔开地底的湿气。石滩正当中摆着一个藤草编织的蒲团。年深日久,蒲团吸饱了地洞里的潮湿水汽,呈现出一种腐朽的灰黑色。 空空荡荡的石滩上只摆了这么一件东西,大家想不注意它都很难。秦时引着灵力裹着自己的手,试探地将它掀开。 他虽然用力不大,但架不住这东西已经朽坏了,被他一碰就散了架。乱七八糟的黑草丝之间,还散落了几件小东西:两三块圆溜溜的石头,还有一块火彩盒大小的玉佩。 明成岩“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灵石!这是灵石!对修行者来说,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 秦时脑子里懵了一下。灵石不是修仙小说里头才有的东西吗?! 明成岩却十分兴奋,它围着那几块鸡蛋大小的圆石头转来转去,还试探着输了一点儿灵力进去,但灵石始终都是那个灰扑扑的样子,质地跟一路过来看到的洞壁上那些凶兽的骸骨也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变化。 明成岩简直痛心疾首,“灵力都已经耗尽了,是废石。” 秦时连忙问他,“你说这里头原来是有灵力的?” “对。”明成岩不愧是大家出身,见多识广,说起这些秘事来头头是道,“灵石乃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内蕴灵力,有些灵石还能将修行者的灵力灌进去存贮起来,等到用时再自行抽取。但灵石这种神奇的功能也不能无限制地反复使用,超过一定的次数,就成了废石了。” 明成岩见秦时点头,便又说道:“美玉也是一样,也算是灵石的一种。质地优异的美玉也有灵石一样的功效,可以存贮灵力。所以那些修行门派都喜欢搜集美玉。这块玉佩之前的质地肯定也是很好的。” 他说的是蒲团里调出来的那块玉佩。 玉佩仍然保持着原本柔润的湖绿色,只是细腻的质地之上布满了成片的灰白色花纹,仿佛一面干净的墙壁上爬满了苔藓,将好好的一块美玉给破坏了。 秦时寻思这些都是证物,他得找块布,或者腾出一个钱袋来将这些掉落的小东西都收集起来。 或者小黄豆刚才脱掉的衣服也可以凑合着用一用,救救急。等他回到城里,再给他买新衣裳好了。反正按照重明鸟一族的发育规律,短时间内小黄豆应该不会变出人形来了。 秦时正在寻思怎么收集证物的问题,就见贺知年弯下腰,从满地的草茎中捡起了那块玉佩。他举着玉佩凑近了明成岩仔细端详,看着看着,他的手就抖了起来。 “这玉佩我认识。”贺知年声音发涩,好像每一个字都说的十分艰难,“这是付良的东西!” 秦时听的一头雾水,“付良是谁?” 贺知年胸膛起伏,竭力压抑着剧烈翻滚的情绪说道:“两年前,他在金州刺史手下任军曹一职。镇妖司向当地刺史求援的时候,刺史派了他来支应我。我和他一起下古墓。后来进去的人都被困在了机关里,各自分散,我便再也没见过他……” 第251章 踏骨成仙 贺知年将玉佩摊平在掌心, 果然见玉佩中央细腻的云纹卷着一个清隽的“付”字。 “进古墓之前,”贺知年冷不防见到与两年前那场惨败相关的线索,一时间情难自禁, 声音都有些发抖, “我们在野外扎营,付良曾给我看过这块玉佩, 这是付家的传家宝。他说等他完成这一次的任务回去之后,玉佩就要作为付家的信物, 随着聘礼一起送去女方家里……他回去之后就要定亲了。他还邀请我们一同去喝他的定亲酒……” 贺知年眼圈一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秦时心中也有些难过。他也经历过失去战友的痛苦,完全能理解贺知年此刻的心痛。 他走过去拍了拍贺知年的肩膀。手掌接触他的身体,秦时才发现贺知年的身体也在发颤,或许不仅仅是想起了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 而是两年前古墓一行的惨痛经历带给他的伤害,在此时此刻, 被一块玉佩尽数唤醒了。 “这也不是坏事。”秦时笨拙的安慰他, “咱们早就怀疑西北一带的异动与关外古墓有点儿关系, 如今也算是找到了一条新的线索。” 明成岩虽然无法体会贺知年激荡的情绪, 也跟着点了点头说:“这块玉佩想来质地是极为出色的,所以被这个布阵的人当做灵石收集了起来,直到不再好用了才丢弃在这里。” “关外古墓距离这里并不近, ”秦时问贺知年, “这人从古墓中逃出, 竟然会跑到姚家寨来布阵……” 贺知年双眼仍然泛红,情绪却已经平复了许多, “古墓中设下机关的人当日受到我们的围攻,也受了重伤。但他比我们更加熟悉机关的排布, 逃出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你们说,他选中这个地方,布下这样的阵法会不会是为了想方设法摄取灵力给自己疗伤?” 秦时觉得这个想法还是很有可能的。 明成岩也点头说道:“这个阵法并没有成功,反而制造出了这么多的怨气,还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或许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补救,只能舍弃了这里,匆匆逃走。” 秦时若有所思,“若是说,这人两年前从古墓中逃出来,躲藏在了姚家寨,那么阵法失败,他会不会再逃回古墓里去?”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整个陇右道的妖怪们才会发生那么多不同寻常的动静。 “这里已经废弃一段时间了,”贺知年的目光扫向周围的石壁,那些隐没在黑暗中的点点骸骨,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这人在这里的试验未能成功,白白折损了这么多的试验品……刨除这个原因,姚家寨还真是一个可以容他藏身的好地方。” “你说,”秦时问他,“如娘被送到这里,会不会就是来掩护,或者说是解决那些怨气的?”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么做下这些事的幕后之人,很可能就是如娘口中的那个“老鬼”了。 贺知年思索了一下,问明成岩,“你可知道,如果这个阵法成功,布阵之人可以得到多大的好处?” “这个我说不好。”明成岩知道他这样问是想推测布阵之人到底受了多重的伤。他有些犹豫地晃了晃头顶的红翎,“在我听来的故事里,布阵的前朝魔修是为了踏骨成仙。” 秦时听的直皱眉头。成仙是历朝历代丧心病狂的修士们终极的梦想。是否有人真的通过修炼成仙,秦时不好说的太过绝对。但“踏骨”两个字,却道尽了这阵法的血腥狠辣。 成仙到底有什么好呢?值得让人泯灭良心,残杀无辜生灵来成全他自己的野心?用这样的方式成仙,就不怕遭了雷劈吗?! 秦时心里突然间特别不服气,他只是碎嘴了几句,老天就拿雷来劈他,但是这些人伤害了这么多的生灵,结果还好好的?! 作为天地间的规则,咋能这么欺软怕硬呢?!还是说,这些魔修技术太高超,可以避开世界规则的巡视?! 贺知年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明成岩的回答并没有解开他心里的疑惑,反而让他想到了另外的一种可能:当初古墓之中骗进去那么多的妖修和缉妖师,会不会也是为了布下另外一个踏骨成仙的生祭阵法?! 有没有可能,在两次布阵都以失败告终之后,西北一带的妖族状况频出,又有大批的妖族朝着关外行进……这是为了第三次布阵?! 贺知年心跳如鼓,直觉关外之行不可再拖延,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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