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岩心里暗爽, 又庆幸自己此刻是个鸟儿的样子, 有毛挡着, 谁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秦时和贺知年谁也没分心去揣度重明鸟的小心思, 实在是密林中的景象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而且乍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诡异。 顺着树林中高低起伏的地势, 也不知是什么人, 在这里安置了无数的雕像。有盘膝打坐的人类, 也有各式各样的兽形,但无一例外都摆出一副入定的模样。尤其是他们脸上的表情, 让人看了,会身不由己的回忆起灵力冲刷过经脉的舒爽感。 秦时看到这种画面, 脑子里最先浮起的念头就是:这些雕塑若是活的,那就肯定是因为这里风水好,所以大家都来这里修炼了。 秦时又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这些雕像看上去哪里不大对。 秦时一把拉住了贺知年,脸色微变,“雕像能这么逼真吗?!” 秦时在后世的时候也见过各景点的石雕,还参观过有名的蜡像馆,但哪怕是比石块更易雕琢的蜡像,也很难真正做到栩栩如生。 贺知年点点头,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抬手示意秦时站在原地不要靠前,自己顺着山路向前走了几步,在一座麋鹿的身侧蹲下。 这是一头成年麋鹿,加上头上如树枝一般叉开的长角,几乎快要赶上了成年男人的身高了。它从头到脚呈现出一种灰白色的石质感,仔细看,皮毛上那种细腻的纹理也都清晰可辨……他心头也生出同样的疑虑:雕塑能细腻到这般地步? 秦时已经走了过来,跟他一起端详这头麋鹿的石雕。片刻后,强忍着心中讶异,走向下方的另外一座石雕。 这座石像雕的是一位年轻的小道士,手指掐着指诀,看他的姿态不像是在修炼,更像是在对敌的时候被人施了定身咒。他的年龄在十五六岁之间,五官清秀斯文,眉宇间带着一抹惊讶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秦时也走了过来,视线落在石雕的手指上,目光凝住了。 这个指诀他和贺知年刚好是认识的,这就是修行者在遇到不确定的情况时,给自己周围布下护体结界的小法术。看石雕的指诀,小道士的这个法术还没有彻底完成就停了下来。对于制作这个雕塑的匠人来说,这人手指的姿势简直抓的太精准。 秦时心中一顿,忍不住又凑近一些。 雕塑的质地是灰白色的石头,雕塑上任何一点儿纹路在落下灰尘之后,都会显得更加明显一些——有高光有阴影,就好比刚才那头麋鹿身上皮毛的纹路。 好比这个小道士手指上的指纹。 制作雕塑会细致到将指纹一比一还原吗?! 秦时觉得不会的,因为这种对细节的追求,从艺术塑造的角度来说毫无意义。 一旦确定了这一点,无论他们多么不愿意承认,真正的答案都只剩下了他们最不愿意接受的那一个:这些雕塑都曾经是活物。 贺知年和秦时对视一眼,心中浮起的骇人的念头让他们的心情都有些躁动。 “胡远山让我们看的就是这个?”秦时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明先生刚才说这里是有人刻意布置的阵法……什么人布下的阵法,让胡远山连提都不敢提?!” 秦时亲眼见过胡远山不闪不避的跟风有司对骂,印象中这人虽然能屈能伸,既能权衡利弊,在必要的时候也能忍气吞声,却并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明成岩也随着他们的思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位胡老先生,别是自己也不知道吧?!” 贺知年和秦时都愣了一下。 “这么说,倒也解释得通。”秦时若有所思,“他或许因为某种原因,见到了这样诡异的阵法,但又不了解底细……” 贺知年接口说道:“于是心中惴惴不安。这一次见我们要掀开姚家寨的老底,就势将这个难题抛了出来,交给我们去解决。” 秦时点了点头,“先不说这个阵法是什么人布下的,关键是……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问题,才刚刚接触道术没多久的两个人都无法回答。 明成岩在秦时的肩膀上不大自在的来回踱了两步,长长的尾羽披散在他的背后,打远看,好像他肩上披着一块极绚丽的金色绸缎。 明成岩这会儿倒是没有心情欣赏自己的美貌,他有些不大确定的对他们说:“我以前曾听家中长辈提过一桩旧事,是说前朝的时候有魔修抓了修士做生祭,用来提高自己的修为。据说那些被阵法吸干了灵力的修士,看上去就好像石头一样……不知真假。” 秦时看了一眼贺知年,贺知年也是一脸懵圈的表情。 “没有听说过。”贺知年很老实的说:“什么魔修……我一直以为那是话本里的描述……” 他说着,摇了摇头,“在我们的认知里,修行的人是人类修士,妖族是妖修,这是有明确分类的。魔修,魔……又是什么东西呢?” 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贺知年挠挠头,“魔修,这种说法我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 秦时心想,我也只在话本……只在小说和影视剧里看到过。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魔修也只是一个称呼,究其本质,也只是一个修行者,只不过修行的方式,或者为人处世的手段不同寻常,不被主流社会认可,才得到了“魔”这样一个标签。其修行者的本质,与他、老贺和明成岩,应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明成岩随声附和,“是这个理。” 贺知年也跟着点头,“有道理。” 秦时无语了,“你好歹还是修行者,从小开始锻炼灵力的,怎么理论水平好像跟我这个文盲也差不多啊。” 都是一问三不知。 “我们其实也不算什么修行者,”贺知年想了想,对秦时解释说:“只不过体质要比普通人特殊一些。镇妖司一旦发现我们这样的半妖,会安排人对我们进行教导,这里头也包括教授一些拓展经脉、修炼灵力的方法。” 秦时好奇的看着他,“李神仙一直反对把道术教授给缉妖师,那么你们修炼灵力有什么用呢?” 秦时想不通这一点。如果只是想提升缉妖师的战斗力,不是应该像训练特种兵一样,增加他们的训练量吗? 贺知年知道秦时对镇妖司和追云观的事情知道的还太少,倒也不意外他会这么问。 “缉妖师身体中有妖族的血脉,”贺知年说:“淬炼自身的灵力,不但可以改变缉妖师的体质,提高我们的战斗能力,还可以通过灵力来分辨妖族。” “只是容易分辨?”秦时觉得这种能力就很鸡肋,“你们没有法术去辖制妖族,就算分辨出来,又有什用呢?” “也不能这样说。”贺知年经过的事情多,也更有感触,“还是有用的。而且我怀疑李神仙其实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传授道术给缉妖师。” 秦时也沉默了。贺知年所说的这种可能性,他其实也是有一点儿感觉的。否则魏舟教他们法术,李神仙的反应不会这么平淡,好像早就心中有数一样。 明成岩不大高兴的咳嗽两声,把已经跑远的话题拉了回来,“我们在说这里是不是一处阵法。” 贺知年便问他,“这种事,我们俩都没听说过。你好好回忆回忆,看看还记得什么?” 明成岩开始搜肠刮肚的回忆。 秦时就觉得一只大公鸡似的神鸟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十分的可爱,忍不住抬手在它背后摸了两把。 重明鸟瞥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嫌弃,十分矜持的在他肩膀上踱了两步,让开了他那只不老实的手。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秦时忍笑岔开话题,指了指山谷的上方,“你们说,布下阵法的人会不会就藏在上边的圆堡里? 这个问题,明成岩也说不好了。但是依照常理来说,布阵的人应该不会距离太远才对,而且把这么丧良心的阵法布置在这里,图的不就是没有外人打扰? 这样一想,这附近的两三个圆堡都有嫌疑。 “不过这个阵法应该已经被废弃了。”明成岩分析说:“阵法中的祭品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哪里还能给布阵的人提供灵力呢。没有灵力就不说了,还源源不断地产生怨气……说不定阵法从布下的时候就是失败了的。布阵之人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更不懂如何补救,只能这样废弃在这里。” 第250章 付良的玉佩 秦时比较认可这种阵法失败的理论。他觉得, 若是阵法成功了,灵力被布阵的人源源不断地抽取,哪里还能转化为这么浓厚的怨气。 “这个布阵的人, 很可能只是拿这里做试验。”秦时说:“姚家寨远离城市、村寨, 又与人类社会没什么往来,自成一国。而且寨子里都是妖族, 出了什么事,他们也轻易不会惊动人类的官府。” 或者胡远山也是在无意中发现了寨子里有怨气, 于是寻找怨气产生的根源,最终发现了隐藏在山谷中的诡异阵法。他琢磨不出阵法的玄机,心存疑惑,于是趁着这一次的机会将难题抛给了官府。 秦时和贺知年都只是刚刚开始学习道法,像这样复杂的阵法别提解决办法了, 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这个难题他们解决不了,只能上报镇妖司, 请追云观的专业人士来解决了。 行走在林间, 秦时几个人都没有从那些诡异的石雕上察觉到有灵力的存在, 明成岩的推测应该是对的, 这个阵法确实是废弃了。 贺知年懂得比秦时略多一些,开始试探的找阵眼所在的位置。 但沿着荆棘丛中的羊肠小道往树林中央走,他们渐渐发现树林中的地形比他们之前看到的更加奇怪。地形一路向下, 有一种越走越深的感觉。 “好像天上降下来一根柱子, ”秦时形容了一下, “在这个山谷里戳了一个洞。这里已经不是谷底了,是谷底裂开的一个洞。” 谷底密林中发现的洞口直径约莫十数丈, 这样大小的地洞,又有树木做遮掩, 站在山谷上方是很难被发现的。 发现了这里地势的奇特之处,他们也终于意识到整个阵法就是以这个地洞为中心,一层一层盘旋向下。而且越往下走,安置在洞壁上的祭品也不断的发生变化。 “这些祭品不是随机摆放的。”秦时示意它们注意不远处的一头豹子,“树林里那些有人类、麋鹿,还有狐狸,都是种群数量大,且生性温和的物种——如果把人类也当成这布阵之人的一种猎物的话。” “正是。”明成岩连连点头,“从上往下,祭品换成了凶兽。狼、豹子……再深处不知道还有什么。” 他们从山谷往下走的时候,起初只见山谷口弥漫着黑烟,几乎看不清周围的景物。等他们一路向下到达了谷底树林里,因为黑烟升上去,光线反而变得明亮了许多。但沿着谷底的石洞往下走,随着地势越来越低,光线也重新变得幽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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