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乎乎比之前江御遇到时要单薄了许多,大部分的茧丝都拿去做了阵,本想杀死季凌纾把江御也给抢过来,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被削去了大半。 它嗷呜一口张开血盆大嘴,吞掉了仝从鹤喂来的糕点,明明没有牙齿,却学着人类吧唧吧唧嚼得很香。 仝从鹤看了眼蒋玉身上黏糊糊的细碎茧丝,冷嗤一声, “你都把他卷过来了,怎么又吃不下去了?” “咕咕,呜……”白乎乎委屈兮兮道。 “我不让你动兰时仙尊?假的有什么不能动的?真的你也动不了。”仝从鹤说完顿了顿,“唔”了一声,“不过现在……真的那个你也不一定动不了。” “呜呜咕…” “你说你分不清?笑话,我是个瞎子都分得清,你长一千只眼睛是摆设吗?” “咕咕。” “我用心眼是作弊?呵,” 仝从鹤抿了抿唇,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白乎乎顺着毛,像是在抚摸家养的小猫小狗, “就算你看不清,鼻子不是也很好使么?你应该也闻出来了,只有兰时仙尊身上才有的,真正的‘花’香。或者说是,春天的味道,很让人怀念不是吗。” “咕呜…” 白乎乎一块接着一块把仝从鹤带来的桂花糕给吃了个干净,还要把盒子也吞进肚里。仝从鹤没有阻拦,只撑着脸轻笑着等着它大快朵颐,神色温和柔情。 直到白乎乎将食盒舔干净后又吐了出来。 “吃饱了?”仝从鹤坐起身来,幽幽问道。 “咕咕!”白乎乎别扭地做出点头的动作,掏出一颗亮晶晶的眼球来,像是枚凝封着纯真笑意的琥珀。 下一秒,雀跃的声音戛然而止,食盒啪嗒一声滚落在地,仝从鹤竟然突然掐住了白乎乎的脖颈。 乌黑的神雾在他掌心凝聚,将白乎乎掐得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成丝絮。 然而哪怕如此,周围的茧丝依旧乖巧老实地待命在原地,并没有要伤害仝从鹤而护主的意思。 “你呀,一直是个记吃不记打的,” 仝从鹤依旧面带笑意,语气宠溺, “之前我就叮嘱过你吧,金霞宗来的这些人你要躲着点,结果呢?就算那兰时仙尊是假的,若因你而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好事就都坏在你手里了,知道吗?” “呜呜……咯……” “江御对你来说就有那么诱人?你非得招惹他两下?” 仝从鹤不顾白乎乎的求饶,下手愈发重了起来。 “我这次要怎么罚你,你才能长点记性呢?” 仝从鹤笑得狎昵。 白乎乎闻声轻轻颤抖起来,讨好似的用脸颊去蹭着他的手背。 若蒋玉在此刻醒来,看到的恐怕就是都皇城的国师大人在手掐一个柔弱白净、我见犹怜的少年,只可惜他被下了迷药,清晨之前,不管身边如何地动山摇,他都醒不来半分。
第64章 糖山楂 “让让,都让让!别再往他身上砸果子了!” 季凌纾扯着嗓门喊道,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街市上喧闹的人群中。 这都皇城富庶繁荣,快到亥时了市集上仍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和宫中的冷清仿佛隔着一层厚实的结界。 江御眉目俊姣胜雪,虽不通仙术却气质出尘,走在大街上引得是男是女都频频回头,不知是哪个胆大的率先从自己铺面上捡了几个苹果塞给他,从此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徒手又接住了不知谁扔来的两颗鸡蛋后,季凌纾恨不得脱了外衣把江御给蒙着走,无奈之下他只得亮了亮腰上的剑锋: “我再说一遍,别砸他了!” 周遭的吵闹似乎安静了一瞬。 “砰通——” 不知是谁又砸来了一个桃儿。 季凌纾崩溃道:“也不准砸我!” 两人一路困难前行,阻碍重重,等找到仝从鹤所说的那家当铺所在的街巷时,江御已经接了满满一怀抱的瓜果小吃。 甚至还有好心人送了只竹筐给他。 季凌纾看他抱着竹筐优哉游哉地品尝着街坊路人送来的当地小食,不禁想发火,可江御却歪头看着他笑了起来,摇了摇手里的梨膏糖: “你吃不吃?” 心里的气焰刹那间消了下去,季凌纾撇了撇嘴: “吃。” 江御却没直接给他,而是看了眼他手里不知何时接过的山楂串,新鲜的山楂洗净后被串在竹签上,不似糖葫芦那般浇了腻口的糖浆,一串一颗,鲜红圆润,还蒙着一层冰丝丝的水雾。 “用那个和我换。”江御说。 本来就是帮江御拿着的,季凌纾没有说不换的理由,正要递给江御时,他发现江御手里已经满满当当,再也腾不出第三只手来接。 喉结悄无声息地滑了滑,季凌纾问: “我喂你吗?” 江御想也没想,自然而然地凑了过来,微微张开了口。 季凌纾心里一颤,拿山楂球的手都有些不稳。 他无声地、长长地吸了口气后才抬起手,将山楂喂到了江御口中。 江御轻轻含住,略一用力扥了一口,却发现那竹签扎得极紧,根本咬不下来。 一时间二人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江御一口咬不下去,吐出来又觉得有些不雅,只能尴尬地含着山楂顿在原地。 季凌纾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僵持了半晌,江御两腮含得有些发酸了,只得抬眼轻飘飘瞪向季凌纾。 季凌纾被他这一瞪,不知是如何鬼迷了心窍,手竟然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攥着那竹签在江御口中转了一圈。 “唔……!咳、咳咳……” 微涩的山楂碾过江御的舌尖,顶到他的腮颊,让他不由咳嗽起来,边咳边扔下手里的竹篓抓住了季凌纾的手背,眼尾被顶得泛了红。 “松、松开!” 季凌纾感觉不到疼,江御把他手背拍红了也没用。 “你慢慢吃,我帮你拿着。” “我……” 我怎么吃? 江御被堵着嘴,幽怨地看了季凌纾一眼。 这竹签怎么比他的佩剑还难夺,臭小子不仅胆子大了,本事也长了。 挣扎无果后,江御只能在季凌纾的注视下红着耳朵分了几口以极快地速度吃下了那颗又大又圆的山楂。 季凌纾似乎心情很好,又从竹篮里拿了一根出来, “还要吗?” 江御翻他一眼,忽而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另一手将梨膏糖塞到了他口中。 季凌纾老老实实地给吃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好像还没解气似的,江御又从篓子里掏出个苹果喂给他。 季凌纾照单全收,身后仿佛还有尾巴在摇。 江御的脾气被磨消得差不多时,二人也刚好站在了仝从鹤所说的典当铺前。 狭窄的铺面上挂着条陈旧的招牌——来财当行。 老板正在抽板关门,见他们两人站在门口探头往里张望,便努了努嘴: “二位公子,小店今晚已经打烊了。” “打烊了正好。” 季凌纾不由分说地卡住了要被关上的门,大步一迈,跨了进来,直接亮出了仝从鹤给的手信, “我们是宫里来的,问你几句话,你别乱出声。” 进门前他已经悄然在当铺门口贴下了隔音用的符纸,铺内的谈话绝对传不出去一分。 江御不似季凌纾那般粗鲁,他慢条斯理地拆开了老板刚装上的门条后才提衣跨进门槛,正要进屋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回头往街对面的屋顶上看了一眼。 那里空空荡荡,寂静无声。 江御挑了挑眉,没有声张,而是无事发生一般进了屋。 刚进铺子就见那当行老板噗通一声跪在了季凌纾脚边: “我真的冤枉啊!要我知道那玉环是宫里物件儿上的,给我九条命我也不敢拿出来卖啊……官爷您行行好,我就一做生意的,只看那玉品质上乘,万万不知是这种来历啊!官爷您饶我一命吧!” 季凌纾皱着眉把他拎了起来: “谁说要要你的命了。还有,我进来时就布了结界,你喊得再大声外面人也听不见,你故意哭这么大声,这是要给谁传信呢?” 铺子老板微微一哽,果然是被季凌纾看穿了心思。 他缓缓收起了哭腔,蔫蔫地垂着脑袋,犹豫了许久之后才无望地叹了口气: “公子,不是我有意包庇,但你可知道那玉环换来的钱都被用在了何处?” “什么意思?” “公子可愿随我前来一看?” 老板顿了顿,“只往外走半柱香的时间便能到,公子若不放心,可将我四肢捆绑、蒙眼堵口。” 闻言,季凌纾和江御对看了一眼。 “不需把你五花大绑,”季凌纾从袖中掏出一张火符,是从木羽晖手里拿来的,他将火符贴在了老板的背上,警告他道,“若你敢有半点小动作,在你叫喊出来之前就会被烧成一摊灰,懂了吗?” 这话当然是吓唬人的,木羽晖那点儿修为可画不出来什么厉害的符纸。 老板点了点头,锁了铺子后便带着他们二人往城外走去,一路上他只低着头带路,当真半点声响都没发出。 很快几人就来到了城郊的一处庄子。 站在洞门外,季凌纾不禁皱了皱鼻子,一股酸臭的、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空气中充斥着死亡和污垢的气息。 少见的是向来挑三拣四的江御这次并没有嫌弃,而是沉着眸,紧跟着当铺老板走进了那庄子。 月亮照进来的瞬间,许多双眼睛将他们三人紧盯。 那些视线中有惊惶、有好奇,更多的是不安,和夹杂在其中的丝缕敌意。
第65章 嗅觉 直到铺子老板走了出来,气氛才稍稍缓和下来。 季凌纾和江御这也才看得分明,这庄子里住着上百口人,多是老人和女人,还有许多年龄不等的女孩儿。 她们住得简陋,许多人的床铺只是一层薄薄的枯草,墙角堆满了发霉的烂菜叶和米饭,连地上漏碗里的肉都散发着一股酸味。 老板蹲下身,看了看碗里的馊肉,叹息道: “前儿不是才送了那么多钱来,怎么还在吃这种东西?” 年长些的女人摇头道, “大伙儿已经吃过顿好饭了,就上的您和我们说的那个什么,琼华楼,不过可能是我们人太多、太吵了,饭没吃完就被掌柜的赶出来了,也、也不怎么好吃,所以我们就想把这钱攒起来……” “攒着做什么?给你们就是让你们花的。” “好、好不容易听说邻村有家私塾愿意收女孩儿,就是要不少银两,我们商量了下,这钱与其挥霍了,还不如攒给孩子们念书……”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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