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曲?!” 蒋玉的声调又拉高了几许,他不可置信地发起抖,表情变得迷茫, “你说话——你说话!” 他捧着自己变得干干净净的手背:“什么意思…?你没告诉我让你抽我的记忆需要消耗这道咒文……你没告诉过我…” “如果告诉了你,你会放弃铸剑吗?” 风曲的声音听起来要平静许多。 “……”蒋玉一哽。 他不会。 “你不会。” 风曲自嘲似的勾了勾唇角,“但看到你发现令咒消失时要比发现自己还记得许多事时要愤怒不少,我心情倒也不差。” “难道取走我的一段记忆比从季凌纾手里护住我还要难吗……?”蒋玉不明白,风曲的强大和可靠他比谁都清楚,哪怕是面对发狂的季凌纾,它虽也感到过后怕,却始终没让他被伤到过分毫。 “取记忆不难,”风曲轻笑一声,“但那把剑出现在星君面前时就意味着我的背叛被定了罪。” “可我什么都还记得……”蒋玉几乎快要将下唇咬破,字句颤抖濒临破碎,“你背叛的是星君…还是我?” “最终的冰玉剑在完成之时被我彻底毁掉,” 风曲没有回答蒋玉的问题,而是自顾自说道, “这就是星君把我放在你身边的,最重要的目的。” 它顿了顿,看到蒋玉急得红了眼眶,终是没舍得再多停顿一秒,话锋一转,又道, “但抽出你的记忆后,我却在你的记忆里找到了我真正的来路。” “……你说什么?” “现在这是我这个叛徒最后的私心,” 风曲压下他不住颤抖的胳膊,“放心吧,你的记忆的确已经被献祭,最多再过一刻钟,你会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个干净。” “……那现在这是?” “我想让你也知道,”风曲的嗓音微不可见地在某一瞬间变得沙哑,但很快又回归顿漠,“哪怕你也马上会忘记。但只要你有一瞬间知道过,我就也不算一具完完全全的,傀儡。” 风曲的嘲弄第一次朝向了明宵星君,它冷哼一声, “我其实早就背叛了他。从我见到你开始,那便是我的第一次背叛。” “你说第一次……” 思绪被风曲的声音牵引,蒋玉回想起在那座庄严的神殿之中,明宵星君让他从签匣里投出属于他的那支神颂。 “一直没告诉你,我是杀光了那签筒中其它的所有神侍,才得以见到你。”风曲抿了抿唇,“我到现在也说不出来原因,只是觉得我必须要见到你。” “……”蒋玉愕然。 他随手的一掷,于风曲而言,已是搏过一场命。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蒋玉无措地看着它变得愈发单薄、近乎消失到透明的发丝,等他发觉自己已经抓不住风曲的头发时,消逝已然流窜到了它的双手,四肢,身躯,最后是那张到底都看起来非常不近人情的面容…… 存在的流逝在这一刻开始变得如此具象清晰,而残忍之处就在于,当他意识到这件事时,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 最后连风曲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轻的像是一阵风,一吹便散在了云里。 “创造出我的人是你,不是明宵星君。” 风曲俯身,最后的重量压在了蒋玉的指尖,弥留,而无可奈何。 只留蒋玉一人怔然。 而被抽出的记忆因风曲最后所做的手脚在消散之际也变得清晰起来——蒋玉回想起来,他来到这里之前日复一日所做的本职工作,就是构筑这广阔山海的地图。 在成为明宵星君座下的一粒顽石之前,风曲首先是他写下的一串代码。 那也是蒋玉为这世界所写的第一行字符,是这整个游戏项目的开端,是代理权被夺走、他被排挤架空后,这变得陌生而扭曲的世界里,唯一还属于他的东西。 什么神颂。 什么神的祝福。 蒋玉嗤笑出声。 风曲本来就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风曲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明宵星君。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就在遗忘的前一秒。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用慌~鸟鸟在HE里从不写虐文~ 蒋玉和风曲之间的感情比较特殊,他们之间的羁绊可能不存在“爱意”,因为他们一直都在忙于活着或者忙于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还来不及去体会“爱”,对方对自己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俩可能自己也还没想明白,但能肯定的是他们对彼此而言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u* 弑神的代价是很大的,但是不破不立,前途是光明的!
第190章 春回大地 “竟敢背叛我……一块小小的石头,竟敢背叛我……呃啊!!” 柴荣痛哼一声,那亘久冰凉的玉剑刺入胸膛,拨开天道的玄虚相护,直而准地穿透神像壳下的那具人类的躯体。 ——噗唔! 鲜血从他的唇角不断涌出,几乎用尽了毕生的修为才没让江御当场刺穿他的心脏…心脏,他竟又有了心脏,他被神理抛弃,又成为了人。 “江御…你也是叛徒……你这不信神的孽魔…你才是真正的邪……”柴荣呓语道。 “那你呢。” 江御声音冷清,亦如他手中的剑,贯入柴荣的脑海。 “你道心不定,私欲过贪,才成了现在这人不人神不神的模样。你既不是当年我认识的柴荣,也不是人们心中所愿供奉的明宵星君。人性,神性你都没有,你剩下的只有无边的贪欲。” “你胡说!你懂什么!!” 柴荣骤怒。 然而江御狠厉果决,见一剑未封喉,立刻抽剑再弑,柴荣还想躲,可四肢都被季凌纾的堕薮牢牢扣缚,这一次,他无处可逃。 咕…! 剑锋破开血肉的声音格外刺耳,但江御紧皱的眉心却并未舒展,柴荣的表情在一瞬的怔然后也忽然有所变化,他又咳出一口血来,而后骤然大笑: “天……不亡我也!” “师尊!” 季凌纾眼疾手快,吞噬掉直朝江御而去的数道天罚雷击。 江御似暗骂了一声,欲拔剑抽身,柴荣却忽然一掌抓住了冰玉剑的剑身,剑锋没入他掌心的血肉,滋滋生出古怪的烟雾,他得意地笑了出来: “你们的弑神剑失效了!” 蒋玉献祭的记忆虽超越天道之外,但毕竟是天外来物,天道的强大之处在于包罗万象,短短几剑过后已经迅速又编织出新的天网,欲将弑神剑也纳入天道的制辖之下。 江御一脚踹向柴荣的肩膀,握剑的手突然松力,改为手刃劈向他抓着剑不放的胳膊。 “唔!!” 柴荣闷哼一声,江御的力量太过强劲,赤手空拳也仍旧利如刀锋,将他的半条胳膊生生碾废。 “失效又如何,” 江御语气森然, “事到如今杀不杀你有何两样,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再也别想从山河图里出来了。” 同时他换手夺回了剑,瞬间斩断了柴荣的手筋,又连着一脚将柴荣踹向了山河图的阵眼深处。 从白玉京俯瞰世间,世间竟如一汪荒芜的泥潭,深不见底。 江御居高临下,垂眼看着这虚伪的真神堕入他自己一手造就的泥潭。 “江御!!!” 半晌,柴荣的嘶吼声贯穿天地,扶摇而上!他的声音唤起世间所剩的所有神雾,凝聚成金光万丈的锁链,如牢笼般突向江御。 “那你就和我一起…永远都活在地狱里!” “滚呐。”季凌纾不耐烦地露出獠牙,遍覆堕薮的剑浪气荡乾坤,将柴荣的负隅顽抗击碎吞没。 江御冷嗤一声。 山河图一旦开启,本就需要他这个启阵人共同入阵才能保证阵门再也不会洞开,他就没想过要独善其身。 在柴荣撕心裂肺的余音里,江御衣角翩飞,抬手掷剑。 那柄在他手中守护了平玉原和琉璃海,乃至鸦川千余年安宁的冰玉剑最后一次又守护了这世间。 剑若定海神针,将柴荣彻底钉入了炼狱。 也为他和季凌纾扫平了一条通往山河图的路。 “季凌纾,” 江御唤了他一声, “到最后还是我自作主张为你定了归途,你……” “我从未怨过师尊,” 季凌纾上前,尾巴已经先一步卷上了江御的小臂,“只要有师尊,我在哪都行。” 江御张了张口,最终只是轻笑一声,主动牵起了季凌纾的手, “我这个师尊到底是当得不好。” 山河图里注定不会有花坞,吸纳了所有的污垢恶孽之后,就装不下春花夏蝉,装不下秋月冬雪,也装不下山南水北,烟火人间。 而那些都是季凌纾还不曾看过的世界。 连柴荣都说过,江御对季凌纾太残忍了。 本该被捧在手心里的清澈明珠,终究是滚了尘埃,一步一步被砺成了混沌的沙。 “师尊,你看起风了。” 季凌纾反手握紧了江御,冰玉剑开拓的这条归途上春风拂面,将堕薮的反噬一一消解。 他本就是沙。 是世间最混沌最藏污纳垢的沙。 但江御是他的风。 是风让沙飞扬。 藏有春天的玉牌在江御的指间化作晶莹的玉屑,落满人间,如春雨流连,将被明宵星君掠夺的一切都还归于世界。 无极山河图,收…… ——砰! 阵。 “不是,谁啊!不长眼睛吗!” 季凌纾被撞得眼冒金星,一睁眼竟看到的是一堵巨大犹如森森白骨铸成的软墙。 “咕咕。” “白墙”动了起来,从庞大的身躯里伸出桥一般的触手,相比于被撞飞出去的季凌纾,江御则是被它轻轻放在了地上。 “咕。” 它歪了歪脑袋,又伸出手去,将他们二人又往外推了推,季凌纾已经被推出了山河图的阵眼之外,江御作为启阵人,似乎被阵法牢牢攀附,白乎乎用再大的力气也没能把他送出去。 “你……是白苑?”季凌纾面色复杂地看向它。 白乎乎抖了两下,像是天幕在震动,这是在点头。 江御叹了口气道:“仝国师,看到你还活着,倒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听到江御开口后,仝从鹤才缓缓从白乎乎背上柔软深厚的毛发中探出脑袋来,不紧不慢地现了身。 “小生这辈子一心求生,虽然命苦,但好在命也大,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哦。” 仝从鹤摇着手中的扇子,幽幽走到了江御面前, “不过江仙尊,金身破除时可真疼得小生想死的心都有了,你当时……”他边说边将下巴抬向季凌纾,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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