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仝从鹤只眨巴眨巴眼睛。 蒋玉一哽,声音打颤道:“那、那又如何……?这根本就不公平啊,江御为了守护他们没日没夜地在和邪祟战斗,却还要被他们反过来谩骂诅咒,这简直……倒反天罡!” 仝从鹤耸了耸肩,目光从蒋玉身上挪向了江御:“可江仙尊又没打算过要成圣,人们怎么想他又有什么影响?” “当然有影响了!”蒋玉愤然,这儿的人怎么脑子里就只有修仙修仙,飞升飞升,成圣成圣!他脱口而出道,“就算你这招真的逼出了柴荣,我们真的斗过了他,那在这之后呢?难道杀一个柴荣就能平息你引起的民怒?你要江御往后余生出现在平玉原里都只能偷偷摸摸吗?” 仝从鹤被他大声呵得怔住,过了几秒才又噗嗤露出笑意: “哎呀,小生……才知道蒋公子你还能说这么多话呢。” “什么意思?”蒋玉莫名其妙道。 “看蒋公子一直对身边的任何人都淡淡的,小生一直以为你是不在乎其它人命途如何的那种人呢,而且江仙尊自己都不介怀此事的呀。” 要是没有江御默许,仝从鹤也不可能翻出这么大浪花来。 “……”蒋玉咬了咬唇,曾经确实是如此,可现在不一样了。比起离开这个世界回到他自己的家乡,他现在只想要江御赢。 不仅要赢,还要光明正大,漂漂亮亮地赢。 “而且,”仝从鹤挑了挑眉,语气也变得让人捉摸不透,“天行众也没有误会江仙尊吧。那春天不就是被明宵星君抢来独供给了江仙尊么?” “这……那错的也是柴荣,又不是江仙尊找他要的。” “但结果就是数百年来都只有江仙尊享有了春天,”仝从鹤怪里怪气道,“蒋公子,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人这辈子都没见过春天,没看到过花开呢。他们本应习以为常的。” “可……” 蒋玉还想再辩,一直在最前头御剑的江御终于开口: “已经到铜雀阁了。” 看样子是不想让他们二人再争论下去了。 蒋玉只得咽下了肚里的话,他说再多也得承认,现在这种境地下,依靠天行众确实是最好的能够逼出明宵星君的办法了。 在名声和季凌纾之间,江御肯定想都不会想的会选季凌纾。 三人刚刚踏入铜雀阁就碰到了脸色阴沉的商陆,蒋玉在铜雀阁住了这么久,也看得出商陆对江御还心存仰慕,看到商陆脸色很差,蒋玉不禁心里发虚,他不会知道都皇城里有人胆敢朝江御扔石头了吧,这里的人现在都要疯不疯的,这位更不知会干出些什么来…… 偏偏仝从鹤还不嫌事大道: “商少主怎么神情如此凝重?不会是季凌纾下山了…吧……” 随着商陆侧开身,众人都看见了阁内的一片狼藉,那号称铜墙铁壁无坚不摧的机关在季凌纾的蛮力突破下脆如薄纸,生生被轰出了数百米的残洞。 上一个能达此境地的,只有江御。 商陆心有余悸道: “我想他应该是快到极限了,”他顿了顿,抬眸深深看了江御一眼,“他是直奔你来的,还好你不在,他仅存的理智还能够维持,最后只拖了件你的衣衫回山上去……” 众人此时都已明白,季凌纾的思念,依赖,爱意,独占欲……如此重重本应充盈丰满的情绪早都被剥夺得只能够由暴虐的杀意来体现。 等他失控的那一刻,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御。 “江御……江御!你不能去!!” 商陆话音未落,江御身形如虹,势不可挡地已经冲向了后山。 仝从鹤“啪”的轻掌了自己一掴,“哎呦,小生这张嘴真是晦气。” 商陆和蒋玉齐齐无奈又鄙夷地看着他。 仝从鹤掴完自己又悠悠看向蒋玉:“蒋公子,这下你明白了么,咱们的情况已经危急到来不及衡量代价了。”
第173章 恳求(二更) 后山层叠的林中古木参天,枝干盘曲如龙,从前叶间偶尔会传来阵阵鸟鸣,如今也已玄泣至末,寂寥而死气沉沉。 山中生灵都被季凌纾身上散发出的戾气所驱散,连上千年的古树都渐渐枝枯叶萎,像是被抽走了生机。 江御踏入炼滓洞府,外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魔物此刻正蜷缩在洞窟的角落,可怜又慌促地躲在那件被从铜雀阁中抢掠过来的衣衫下,一遍遍嗅着他再也感知不出的温暖春天的味道。 听到洞口传来脚步声,季凌纾惊觉地回过头来,苍翠碧幽的瞳孔如同在将这片雨林曾经的繁茂复现。 但藏在翠色深处的却是积重难返的暴虐意欲。 “……江御,” 季凌纾难耐地垂下眼,双手慌张地在地上摸索找寻着曾经被用来困缚住他的锁链,随着那早已被振碎的镣铐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终于发着抖狠下心来: “谁让你进来的……走!你走!” “你让我……怎么走?你都出来找我了……” 江御几欲将石壁上的突起捏碎。季凌纾第一次在他短短的一句话里听出那么浓那么重的情绪,疲惫,破碎,接踵而至的是咬牙切齿和难以遏制的颤抖。 “我控制不住自己,是梦还是现实我也分辨不清,我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血红……但你不是,你明明知道来找我有多冒险,现在我能和你说清话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季凌纾痛苦地摇着头, “我在梦里杀了你太多次了,江御,我不想再经历了……是梦也就罢了,你别让梦成了真…” 江御不再理会他的推拒,上前来一把抓住了他还捧着破碎镣铐的双手,将那因为太过用力而嵌进了掌心肉里的碎铁一块块地挑拣出来,紧紧地反握住季凌纾的指节。 他抵在季凌纾的耳畔,似在揶揄轻笑,朦胧中笑意与从前那个意气风发又高傲不驯的少年剑圣相重叠: “放心,凭你现在还杀不了我。” “江御……” 季凌纾再也抵制不住,甚至来不及叹息或是埋怨江御乱来,他重重地将面庞埋在了江御肩颈旁,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 花香,他早已辨别不出什么叫花香。原本该清丽温柔的香味在他闻起来与血腥味无异,助长着他胸腔中的怪戾。 但他就是想吸。 甚至上了嘴,齿尖紧抵着江御脖颈处的血管,他的头好痛,他该用什么缓解……他想看着江御蹙眉,看江御也被逼到极点,变成溺水的花,只有这样好似才能缓解他的疼痛。 他这么想着,也打算再次这么做。 呼吸声越来越深重,意识被浸泡进了一汪温和的春水,平静的涟漪掩藏水下的波涛汹涌……开心,他竟然在杀戮以外的事情上还能感觉到开心,欲裂的头疼也有所缓解,他好像感受不到那发痛的神经的存在了,和世界的相连再次只剩下那被水浪裹挟住的一星。 “等一下……” 江御忽然使劲捏了把他的手腕。 季凌纾有不满,但似乎还能辨认出江御的声音和命令,便遵循本能地,短暂地显露出了乖巧的一面,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问询江御怎么了。 江御蹙眉道:“刚下过雨,地上好脏,不准按我的头。” “……” 季凌纾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就是要把琉璃般的花按进泥里才能平息他骨血中沸腾起来的戾气。 但他还是让江御坐在了上面。 明明是饮鸩止他的渴,甘之如殆的却好像不止他一人。 恍惚中季凌纾断断续续地能记起,江御现在的身体好像比此前虚弱了不少。 还有什么来着……他明明要向江御道歉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多亏有这么一个模糊的印象,这一次没再像上次那般横冲直撞。 不过江御还是在一片波光粼粼的狼藉中失去了意识。 夜晚的料峭寒意灌入洞窟,季凌纾被冷风先一步吹醒。前夜留下的痕迹也随之映入眼帘,让他难得清醒过来的心神猝然发凉。 他想帮江御盖好衣衫,一伸手,却摸到了更让他毛骨悚然的东西。 那是一团柔软的狼毫,支离破碎地摊开在地上,呼救,逃跑,惊惧,许多重影都被定格在了此处,灵力破碎,容貌铺散。 爹爹——爹爹—— 爹爹不要!不要杀我! 娘亲……救命……救救我——! 季凌纾突然全都想了起来。 就在昨天,在江御回到鸦川之前,他亲手碾碎了陪伴了他们二人许久的小毛狼。 哪怕那小狼本就只是裹着狼绒的灵力团子,没有灵魂和血骨可言,但季凌纾克制了太久的绝望却终于还是在此刻决堤。 对他来说他杀死的不止是一团灵力。 还可以是商陆,是玄行简,是任何人,甚至是江御。 … … “杀了我。” 季凌纾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人。戾气褪去后的狼瞳如清澈华茂的林海,短暂地流淌着冰玉般的璀璨光泽。 “……你确定?” 风曲脸上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没想到潜藏在影子里还能被季凌纾给揪出来,这修为长进的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 季凌纾的目光越过他,好像在纠结。 风曲耸了耸肩:“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是他的三重印记只剩下最后一道时他才明白的道理。 “让你杀我…不好,江御会生气杀了你……” 季凌纾嘴里念念有词,风曲听清后神色更加怪异——季凌纾不是在纠结要不是被杀,而是在纠结被谁杀。 “虽然你痛快点死了对我们来说是最有利的,” 风曲顿了顿,季凌纾一死,江御将再无软肋和牵挂,必然能手刃柴荣,这简直是最好的解法,还直接除掉了天下最大的两个祸患,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改了主意?之前不是还说要为了江御生捱着活下去么?” “商陆,你来动手。” 季凌纾无视风曲的问题,看向了察觉到他的气息刚刚赶来的商陆。 商陆看了眼他递来的剑,眸色复杂。 季凌纾催促他道:“趁我现在能完全控制住我自己,不然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 商陆亦是不解, “仝从鹤今天还和我说他已经找到引明宵星君现身的办法了,你不是都扛过了那么久了吗?再等几天就可以……” “我等不住了。” 季凌纾冷静地,断然地摇了摇头。 “你如果放任我不管,明天,不,甚至今天,两个时辰之内,我一定会对江御下手。” “你又胜不过江御…”商陆话中充满了无奈,但他又能如何?他们只能靠着江御的坚不可摧来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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