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也在看,也问了,没问出什么名堂,最后觉得应该是公司这边找的什么人。 剧组的时间珍贵,每一分钟都有真金白银流逝,在酒店待了两天,在开机仪式的第二天早上,剧组正式前往拍摄地。 这在市区的为期两天的豪华酒店的住宿从结果上来说,就是狂风暴雨前的一点小小的慰藉。 开机仪式在市区的酒店举行纯纯是面子工程,并不代表他们住这。 早上六点起床,外边飘着小雨,剧组的车辆排成长串,接连从市区驶离。 从市到县再到镇,车窗外的高楼逐渐消失在雨幕里,最终变成街道上的半高不低的楼房。 镇上果然没有酒店,能住的只有宾馆。剧组人多,一个宾馆装不下,于是分散在好几个宾馆。 其他暂时不说,至少当地的宾馆的老板是开心了,老板连带着员工一起来帮忙搬东西。 男一男二男三三个团队和部分主创住一个宾馆。 车辆停下,经纪人转头看向坐在窗边低头看手上剧本的人,说:“到地方了。” 窗外雨滴斜落在车窗上,听到一侧传来声音,陈白抬起头,往外边看了眼,麻溜收起剧本。 他身上没有能放剧本的地方,前边的助理转过头,伸手接过了剧本保管好。 车门打开。车外下着雨,不算大,也就几步路的距离,撑伞倒还麻烦,包括演员在内的下车的人都没撑伞,直接抬脚走进雨里,往前再走两步就进了宾馆大门。 搬东西有司机和助理,已经规划好,这个时候去帮忙反倒碍事,陈白站宾馆不挡路的一侧,支着自己行李箱拉杆,略微抬起帽檐看向小镇街景。 小镇依稀还保持着上个世纪的模样,有青石板小巷还有灰朴墙面和青瓦,但保存得不好,间杂了新建的建筑,整体上成了城乡结合部的风格。 除了结婚,镇上当地人还没见过这种车辆排了一条街的阵仗,下雨也挡不住凑热闹的心,撑着伞站在对面街道往这边看。 陈一白又把帽檐压低了。 东西少,搬得快,助理和司机很快过来,走进宾馆里边。之后进来的是楚明原的团队,人一进来,不大的大厅瞬间显得拥挤了不少,老板娘于是带着他们先上了楼。 宾馆没有电梯,一共三楼,楼上房间大些,陈白被安排在顶楼,住挺宽敞的一间双床房。双床房,只住他一个,一个床睡,一个床用来放东西。 先进房间的是经纪人和助理,他站门口往里看了眼。 没瞅见书桌类似物,他没带电脑果然是正确的。 走廊一边响起脚步声,已经在房间里检查了一圈的经纪人刚好招手让他进房间,他于是推着自己行李箱进去了,顺带带上门。 刚上三楼的楚明原看到的就是一闪而过的白色碎发,之后就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一边的他经纪人也看到了,一边打开这边房间门一边说:“原来是陈白住隔壁。” 不需要看到人,只要看到标志性的白发他们就能知道这是谁。 楚明原进房间,应了声。 经纪人说:“虽然是投资商那边介绍的人,但我听导演说人演技还行,天赋不错,应该没问题。” 导演和制片这边也有自己的考量,要是人实在不行,就算是资方推荐也不一定能定下。 楚明原摘下口罩,说了声:“大概。” 他态度不咸不淡,经纪人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入行这么多年,他们算是见过不少带资进组或者背靠大山进组的演员,出于其他方面的考量,导演收了人,又得收得名正言顺,于是大多时候都习惯说人有天赋。 天赋这事没个定论,是最好扯的大旗,实际情况是怎样得另说。 不确定的事没有再说,经纪人看向已经摘下帽子随手把头发往后抓的人,说:“你这次悠着点,不要再整那些幺蛾子,不要跑去跟人谈了又分。” 已经认识将近十年,他说话也不悠着,有什么就说。 楚明原“嗯”了声,态度极其敷衍。 经纪人心梗,连拍自己胸口。 下雨,但并不耽误工作,将近中午的时候到的宾馆,休整结束后剧组后就开始运作,下午就直接开始正式拍摄。 工作人员套了件雨衣,开车去拍摄地踩点,宾馆里的化妆间也腾了出来,稍显简陋但能用。 条件有限,陈一白和男二共用一个化妆间。 他们两个都不能喝酒,有过在开机仪式上一起喝果汁的情谊,从昨天到今天,关系已经由同事突飞猛进为朋友。 男二叫钱进,入行有几年,但依旧够不太上这部电影的角色,好在家里能提供物质上的支持。 简单来说就是人如其名,十分有钱,带资进组,他爸是电影大资方之一。 一个有演员梦的大少爷逐梦演艺圈,陈一白对此表示鼓励和支持,并默默咽下哽住喉咙的一口老血。 有的人花钱演戏,有的人演戏还钱,现在两个人排排坐,任由造型师摆弄。 和之前拍电视剧的讲究大众意义上的美观不同,电影更讲究真,真到镜头怼脸也觉得真实,妆造需要花不少时间。 剑子长央原本是高门大户的骄子,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家门败落,他没能护住自己的家。踏上逃亡路后被一客栈掌柜之女所救,为躲追查,掌柜女和他结为夫妻,后来掌柜女被人掳走杀害,他又没能护住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实际上的恩人。 一夜白发,心中空茫,孑然一身无处归依,他最终自我放逐,成了徘徊在世间的一抹活幽魂。 电影一开始,他就已经是放逐后的状态,蓬头垢面,衣着褴褛。 褴褛是真褴褛,字面意义上的破烂,陈一白坐椅子上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总觉着直接走出宾馆往大街上一躺,转换职业和乞丐当同行完全可行。 他的白毛顺带也被加长了,变成乱毛加长版,乱糟糟一团,只能说乱得很有个性。 也就看两眼,造型师小声说:“陈老师,麻烦闭一下眼睛。” 陈一白于是闭上了眼睛,睫毛在光下投下不规则的一抹弧度。 后面的造型师拿出一条麻布条遮在他眼上,缠绕了两圈,最后不紧不松地固定在了脑后。 “好了。” 耳朵边传来造型师的声音,陈白再一睁眼,眼前一黑。 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黑。麻织的布条,特制的,麻线间的空隙大,依稀能够看到从外面透进的光和隐约的物品轮廓,但再多的就不能看清。 能看到一点轮廓就已经足够,拍戏够用,再清楚些就不像是个瞎子了。 透光度还算行,没有要他一直戴着的意思,造型师又把麻布条取下了,重新把光明还给他,说等到正式拍摄的时候再给他戴上。 钱进造型没他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复杂,已经搞好一切,坐在一边看着造型师手上的麻布条,看着有些后怕,说:“幸好我不是长央。” 他最初想要的角色就是长央,结果被导演回绝了,回绝得很坚定,说他演不好这个角色,最后给了他这个男二。 戏份多了,但并不是自己一早想要的角色,他原本不乐意,现在突然想开。 顶着这个东西演戏,他别说演好,能走稳就不错。 陈一白笑了下。 这边结束,另一边的拍摄地的搭建也基本结束,准备好就能直接出宾馆上车去拍摄地。 剧组在这边选的拍摄地有好几个,今天去的是最近的一个,就在镇子边上。 小镇边缘有一栋荒废了又没人修缮的楼,当地的政府想把其整美观点,但财政吃紧,一直没搞,于是直接到了剧组手上。 有工人早在开机前两三个月就已经在维修老楼,刚好在开机前结束所有工作,验收完成,剧组来了就能投入使用。 他们到的时候老楼附近已经围起了铁皮,车辆驶进留出的进出口,停在了临时划出的停车点。 下车的时候有助理帮忙撑伞,穿着雨衣的工作人员带他们进了楼。 老楼被改成了客栈,有专门的艺术指导,每个小细节都抠到位。 演员没到齐,设备也还在架设中,今天第一场戏预计在半个小时后,是男主和男二的对手戏。拍摄第一天,统筹没整个猛的,大部分都是文戏,暂时没排打戏。 但这安排对刚好是男二的钱进来说挺猛的。 第一场戏就对上楚明原,虽然入行几年,但一直都在电视剧打转并从来没有和影帝搭过戏,在化妆室里愉快唠嗑的人笑容消失,搬了个板凳坐角落加紧记台词。 电影全程收演员原音,除开眼神动作和走位,台词也重要,错一个字就得从头再来。 人紧张记台词,陈一白没打扰,找了个凳子隔着一段距离在另一边坐下,问自己经纪人:“他怎么这么紧张?” 虽然角色是花钱砸出来的,但对方好歹正经表演院校毕业,也在这行工作了几年,应该犯不着这么紧张才对。 这事助理刘哥有发言权,说:“楚明原不太喜欢带资进组的这类人,要是这些人跟不上拍摄节奏会冷脸。” 他之前跟过的艺人靠经纪人拉皮条上位,有幸和楚明原对过戏,没跟上节奏,被对方一个眼神吓得一天没吃下饭。 陈一白看了眼通告。 挺好,继男二之后,和楚明原的对戏的刚好是自己。 半个小时的时间不快不慢,也就布置个现场的时间,演员台词还没记几遍,第一场戏正式开始。 周围彻底安静,陈白放下剧本,抬眼看过去。 楚明原演的是个拿钱办事的江湖刀客,钱进是靠消息做营生的消息贩子,两个人似友非友,刀客靠消息贩子的消息接活,消息贩子收中介费,更像是合作关系。 这场戏讲的是消息贩子和刀客在平时的客栈接头,介绍新一个工作,替官府抓一个逃亡在外的罪臣之子。 听上去很简单的一场戏,但拍起来并不轻松。 关于压戏这个说法,陈白只听别人提起过,但之前一连待了三个剧组,都没有确切看到或者感受到过。 这次却亲眼看到了。 有的人平时看着不太正经,进入状态后却像是完全换了个人,无论从气质,姿态还是其他。从楚明原饰演的刀客把刀拍桌上开始,现场情况就开始不对。 他就是刀客,落拓,刀尖舔血,气场全开。没什么力气但有脑子的消息贩子原本应该和他是对等的状态,实际上却完全被气氛带动,气势完全矮了一截。 自己也了解再这样下去不行,终于在最后,钱进说台词的声音抖了下。 整条重来。 “……” 和以前的电视剧的拍摄完全不同的氛围。 原来这就是影帝。 压戏分两种,一种是人为故意,一种是演员本身具有压迫感。陈一白抬眼,一时间没认出楚明原这属于哪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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