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起的大脑还不甚清醒,颜月歌怔忪间望向周围,了然点了点头。 是了,他们已经离开到处都是水的长乐水境,来到了天差地别的火热沙漠。 这地方夜晚来得晚白天便就来得晚,他们昨天凌晨来时这地方的太阳才刚要落山,这会儿已经过了正午有一阵,太阳却似早上七八点的太阳。 只是沙漠中七八点的太阳也不容小觑,晒到身上同样滚烫。 好在他昨晚睡在了留给淮序的水池边,缩一缩尚还能将大半身体藏到阴影里。 加之沙子细软,睡得舒服倒也理所应当。 但也仅限这会儿。 颜月歌的大脑很快清醒过来,立马就要往起站,睡得麻木的胳膊和大腿却在瞬间扯了他的后腿,尤其大腿,他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毕竟是干燥高温的沙漠,他实在是担心淮序,硬是扶着水池池壁站了起来,麻木感瞬间上涌,麻得他当场皱起了眉头。 龇牙咧嘴间也正巧看到了趴在水底的淮序。 似是听得动静,淮序扭头向他看来,一眼见了他的狰狞神色,手下的藤球都飘了起来,又被他瞬间察觉按住,挑了挑眉道:“做噩梦了?” 声音自水下传来,听起来闷闷的一点儿不似平常,但并非是哪里不舒服的音色。 颜月歌摇了摇头,瞬间放心许多,倒是对那水中传来的声音颇觉新奇。 袭击他的麻木尚且不见消退,颜月歌几次努力才勉强将表情掰正,终于得以仔细看了淮序的位置。 池水仍是满满的,淮序还特意趴在了那小块让太阳照射到的池底,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阳光照耀下,漆黑鱼尾表面的赤红清晰可见,大片形状规则漂亮的鳞片闪闪发光,映照出绮丽的光彩,美得惊人。 颜月歌只看一眼便赶忙将视线收起,生怕一不留神看得入了迷。 不过,他的视线最终还是停留,落在了那颗被淮序按到手下的藤球。 大抵是淮序实在闲得无聊,在水下拍球打发时间。 腿上胳膊上的麻意一点点散去,颜月歌的神情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却是深觉愧疚,视线再转,看向了水底稍稍抬头看着他的淮序。 尽管落了簪饰,那头雪色的长发仍大部分披散着,飘荡浮游在水中当真好似漂亮的水母。 颜月歌不由有些怔忪,一路滚到了嗓子眼的话却是没有停顿地出了口。 他说:“我是不是睡太久,都让你等无聊了。” 明明完全没有提到“对不起”三字,每一个字眼却都是诚恳的歉意。 清澈水面之下,狭长的赤眸倏就眨下,平顺铺在池底的华美鱼尾忽地稍稍抬起,卷起柔和的波纹甩起推去,搅起了轻微的波。 淮序在波中松开了手,任由轻质的藤球飞速浮出水面,随波轻轻摇晃,他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买的玩具很不错。” 重音落在了“你买的”三字上。 颜月歌的视线已是不自觉盯在了藤球上,闻言愣了片刻,忽就露出了浅浅的笑意道:“你能喜欢就太好啦。” 下一秒,淮序一甩尾巴浮出了水面,正正向他看来道:“我很喜欢。” 他们此刻的距离着实称得上是近,几乎已经是面对面毫无空隙。 那双漂亮的眸一瞬不瞬落在他的视线,颜月歌只觉心跳顿乱,下意识便就避开了视线,干巴巴道:“我、我下次遇到了好玩的也买给你。” 淮序静静将他看了一时,稍稍点下了头。 虽是避开了视线,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将淮序的回应收拢,颜月歌仍未鼓起勇气看回去,嘴角的弧度却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笑意愈发明显。 他并未露齿,唇角的小小梨涡却是无法遮掩,就连鼻尖那枚浅痣都跟着生动了起来。 很快,似乎快要藏不住虎牙,颜月歌赶忙转过了身,去看脚边的火堆了。 这本不过是他实在扛不住他老婆近距离的美颜冲击,意欲开溜的借口。 只是当真将乱糟糟的火堆纳入眼底后,颜月歌还真就瞬间转移了注意力。 怎么说呢?火堆整整齐齐已经被烧灭,没有丝毫乱掉的迹象。 可关键是,他昨天睡前还在做叫花鱼的啊。 他睡得迷糊,睡前的记忆也不太清晰,对自己最后到底有没有吃鱼很是含糊。 按理说他隐约是记得自己吃了的,可是如果他吃了,裹鱼的泥巴呢? 恰这火堆整整齐齐也不像是刨开过的样子,该不会他没等到鱼熟就睡着了吧,那、莫非鱼还在火堆底下? 颜月歌疑惑间急忙去挖,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啊,不用抢救了。 他才刚挖两下忽就在火堆底下找到了已经变成片状的泥巴,其中包裹的鱼已是不见踪影,倒是能见着尚未烧干净的鱼骨头。 想来当真是让他吃掉了的。 颜月歌意外放下心来,至少没有浪费粮食。 水池中的淮序将他的动作看去,自然就明白过来他是想干嘛。 昨夜时那些泥巴与骨头都并未投入火堆,或者说不是颜月歌投入进去的。 而是淮序抢去的。 准确说是从不知道梦到什么死活要往嘴里塞的颜月歌手中抢下来的,尤其是昨夜还被他捏在手中的那块。 全部丢到火堆里也是这个原因,不丢进火堆就要被他丢进肚子里了。 只是淮序难得一时兴起做了次好事,却并没有留下姓名,所以颜月歌并不知道这一点。 于是怎么都与自己的记忆对不上号的颜月歌,此刻正在怀疑人生。 嗯? 如果自己吃鱼这件事不是梦,那他岂不是完全没有分给淮序? 明明是淮序想吃了才让他做的。 虽然从各种意义上都是错的,但颜月歌又怎会轻言放弃,刷地回头,忐忑问向淮序道:“那个,那鱼还有吗?” 淮序并未多问,直接从储物袋中拿出三条递给了他。 颜月歌恭恭敬敬双手捧过,麻溜处理过再裹好,飞快捡柴生火,将新的鱼埋到了火堆下。 急急忙忙处理一通,太阳又是升高了许多,颜月歌抹去额上细密的汗珠,掐了个净术将周身扫过,便就当做了洗漱。 回头一看,不知从何时起,淮序就倚在了池边看着他忙碌,锋利的指爪间变着花样转着那枚藤球。 颜月歌瞬间冲其笑了笑,只见淮序转球的手微一停顿,而后便复又转了起来。 颜月歌不由又笑了笑,转头就去看火堆了。 关于淮序突然变出人腿又突然变回去这件事,他已在昨夜里问过,答案就是淮序自己也不知道。 甚至说刚开始变的时候也是毫无征兆,变回去也是毫无征兆。 虽说已经经历过一次,再遇到应该不至于太过慌张,但这种毫无征兆就会发生变化的事,在他们的逃亡路上还是越少越好才是。 尤其他们的目标已经转变为了去抢神器,到时候人多了混战起来,任何一点意外状况都可能改变结局。 所以他也是拿出四海密卷狠狠翻了翻,他们现在手头能够获取的情报资源很是有限,可以说是只能通过四海密卷查找。 尤其在遇到淮序之前,颜月歌都没怎么听过这个世界还有人鱼的事儿,更不要说提前开始查阅资料。 不过四海密卷中囊括的信息情报不见得少,应该不会毫无所获。 然而颜月歌却是在几次充钱后,也没能找到多少关于人鱼的信息。 当然并未是他身边这条,关于淮序的传言已经传了快百年,来来回回还是那几条,说什么每每出现都伴着异象啊,说什么杀人不眨眼,吃人如砍瓜一类。 甚至完全没有比较官方的消息,四海密卷上这些信息的存在形势也都是前面说人鱼危险杀人如麻,后面又重金悬赏人鱼的目击信息。 要知道他老婆都不修仙,顶多身体素质强上一些,怎么可能有传言中说的那样吓人。 而且传言要当真是真的,都已经威胁到附近居民的生命安全了,怎么也没见哪里的百姓受灾迁移,或者管辖范围的修士去清理呢? 当然他不是想让那些人去清理他老婆,就是这么个现象。 不过人鱼珍惜至此,这些有过所谓目击的地方也一定被人仔细查过,他老婆在这百年间一定也是躲得格外辛苦。 这会儿也是倒霉没躲过去被抓了的,难为他老婆了。 想着,颜月歌心底愈发沉甸甸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连忙打住不敢再想了。 再说回过往的人鱼信息。 追溯到最早时候,便是说几百年前人鱼一族彻底灭族,只这一句结果的描述,没有原因没有经过。 好像几万人鱼与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都一夜之间原地蒸发了一样。 明明还能从各种故事间窥见更早时候人鱼一族的强大,这会儿却除了一句灭族再无任何信息? 颜月歌对此感到很是难以理解,只能猜测是发生了什么,让所有人默契守口如瓶。 不过颜月歌胸无大志一纨绔,当了两辈子小少爷都没想过要跟难以接触的秘辛打交道,疑惑不及升起就已落下,只单单针对毫无信息这一点吐槽起来。 本还想说看看能不能找到过往案例去多少研究一下他老婆变出人腿的机制,好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哪想到什么都查不到。 四海密卷,真是高看你了。 但很快,颜月歌又想起,人鱼变出双腿不就是一种化形吗?除了人鱼,这个世界还有兽族和羽族需要化形啊。 颜月歌又是猛猛一顿翻,嗯,似乎不是什么稀奇事,四海密卷完全没有收录,因为兽族突然的化形引起的骚乱倒是不少。 他没太仔细去看,只知道大抵都是兽族的反抗。 总之这一圈看下来,此时此刻他俩人对淮序突然的化形仍是一无所知。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无奈,颜月歌便就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怎么说他们现在都把从他七姐那里讨来的东西用上了,就算他老婆突然变化也能被应对。 他们现在只需要等鱼做好吃过,就可以赶紧移动了。 这地方太阳尚未升至最高,虽已经起了热,但还不是无法忍受。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下一次千里珠会把他们传送到哪里去,有没有环境留给他们安心做鱼吃。 等让淮序把鱼吃完,他心里便也不再惦记着这件事,爱传到哪里是哪里,只管去应对就行了。 反正他们如今的状况也不会更好了,只要不被人追上,他们去寻找神器的时间就足够富裕,一点儿不需要额外的操心。 今日已是十九,他带淮序离开沽永城也不过才第十日,按照书中的进展,主角受这会儿还在飞霜宗里应付伟大联姻表象下的芥蒂与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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