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好了,不会后悔。”陆珩的声音很低,努力压抑着什么。 “如果现在想明白了会后悔,你还有时间把它们一颗一颗扣回去。” 乔攸抽出手捧住他的脸颊,没有回应这句话,全部埋藏进炙热而强烈的吻中。 接吻的间隙,不知是谁嘴中发出了一声喟叹。 二人的双脚失去了控制,朝着墙边撞过去,急促的呼吸中不断换气,这样才能保持大脑清醒,方便中枢神经控制躯体的动作。 乔攸没有把撕开的扣子一颗一颗扣回去,而是解开了剩余的两颗扣子。 他的身体有点凉,或许是刚从寒冬夜里进来的原因,沾着冬季的湿冷。 但很快被火热的血液覆盖全身,随着周围的环境一道升温。 本该是凄美卓绝的画面,乔攸被按在床上时,终于煞风景地惊叫出口: “怎么是个保温瓶!” 原来是他小看陆珩了。 而后,被宽阔的臂弯圈禁住身体,无处可逃。 月明风清,树影绰绰。 痛渐渐麻木,乔攸紧紧扣住陆珩后背的手指也因为失去力气逐渐松弛。 他真的不后悔。 陆珩轻吻过他泛红的眼尾,也认真告诉他: “事已至此,我好像只能对你负责,等我吧,或许在我老死之前能看到时光机器研发问世的那一天,如果天不遂人愿,过奈何桥的时候偷偷把汤倒掉,这是你的强项,然后,不能忘记我。” 很搞笑的一段话,乔攸甚至很难想象什么时光机、孟婆汤这是从陆珩嘴里说出来的。 一生信奉科学、走在科技前沿的陆珩,此时哪怕是他人口中未经证实的神话故事,也可以作为他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他完全可以阻止乔攸,让他冷静。 可他选择了顺着乔攸的想法来,确切说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来,第一次不计后果,只为给自己创造希望的动力,在没有乔攸的世界里好好生活下去的盼头。 * 翌日。 天还未亮,新人们已经被从床上拉起来化妆拍摄。 乔攸缓缓睁开眼。 黑暗中,他能听到陆珩的呼吸声,节奏而深沉。 他知道陆珩也没睡。 乔攸拖着剧痛的屁股和酸麻的腰下了床,慢慢穿好衣服。 天马上就要亮了。 去和那对幸福的新人好好道个别吧。 二人驱车到了婚礼现场。 海上风很大,坐落在浅海区的水晶宫恍若科幻小说中的建筑,如一颗坐落在海水中央的湛蓝宝石。 到场宾客人潮挤挤,都来见证这场世纪婚礼。 下车后,陆珩还是一如既往给乔攸披了外套,围好围巾,告诉他从外面走到婚礼内场这段路很长,风很大,很冷。 稀松平常的话语,好似一切都没有改变。 正在门口迎宾的暮晚婷本就保养得当,今日孙子大婚,人更显精神,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几岁,满身珠光宝气,化着精致妆容,和每位宾客攀谈聊天。 见到乔攸,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他的手捂在掌心揉热乎,道: “这些日子为了景泽和小清的婚事你也忙够了,今天好好休息,想吃什么随便拿,要是不喜欢那些客人问东问西,就去后面酒店休息一下,重要的是千万别累着。” 乔攸望着她眉梢的喜色,轻轻点了点头。 进去时,他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那我走了,伯母再见。” 陆珩本来正和客人随意聊几句,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听到这句话,笑容淡了些。 两人进了会场找地方坐下,漫长的等待过后,新人在万众瞩目下闪亮登场。 可爱的樱樱提着花篮跑上去送婚戒,童言童语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阮清和陆景泽互相交换了戒指,把自己的一生真诚地交付在彼此手中。 毫无犹豫说着“我愿意”,简单三个字铿锵有力,是从他们互相折磨的相遇开始,到现在画上了句号。 乔攸认真看着台上,嘴角扬起微笑。 他第一次觉得,天天和他对着干的陆景泽如此可爱。 原来离别将至,每个人都会变得很可爱。 良久,乔攸站起身: “我去卫生间。” 陆珩跟着起身:“我陪你。” 他摇摇头,把陆景泽按回座位。 “又不是孤独的中学生,上厕所还要人陪么。”乔攸笑道。 陆珩抓着他的手,未发一言,只是用那种很少露出的绝望的目光,深深凝望着他。 当乔攸的手一点点抽离,他再想去抓,最后也只抓到了空气。 乔攸穿过会场,视线从每一位认识的不认识的宾客脸上依次划过。 很多人还没来得及说一声“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就成了生命中一瞬而过的匆匆过客。 而宾客们的目光也都聚集在台上二位新人身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就像来时那般悄然,离开时也依然激不起一点浪花。 唯有人群中的陆珩,视线悠长穿过空气,随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间一轮明月,慢慢沉入深海—— 乔攸没有去卫生间,径直到了暮晚婷说的酒店。 找了个房间,打开柜子钻进去。 小狗们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至时,会选择离家出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因为小狗非常爱自己的主人,不想让主人看到自己离世而伤心,也不愿让主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乔攸缓缓关上柜门,眼前的景象一点点被挤压,嘴边的空气也慢慢被剥夺。 最后说一句再见吧。 希望“再见”,真的是再次见到的意思。 * 耳边传来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争先恐后钻进鼻孔。 乔攸猛地睁开眼。 对上几张陌生的笑脸。 几个白衣天使小护士围着他笑得温柔。 乔攸的手下意识向下身探去。 他松了口气。 还好,还在,真怕这些护士一张口就是: “嗨,姐妹,你醒啦?” 乔攸环伺一圈,周围一片慕白,大概能判断出他现在应该是在医院。 他鼻间发出一声轻叹,左手揉上胸口。 好痛。 所以自己这是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您醒啦?身体感觉怎样。”一名护士笑眯眯问道。 乔攸缓缓转过头,似乎是没有力气回答她。 确切说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她,自己身体没事,只是心里破开了个大洞,空荡荡的么。 护士帮他更换输液瓶,叮嘱道: “以后可不能再做这种事了,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没有什么比生命安全身体健康更重要了。” 另一护士忽然问: “病人醒了,要通知他家属进来么?” 乔攸一愣。 家属? 是舅舅么? 呜呜,好想舅舅。 可是更想陆珩。 完全清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他了。 一瞬间,明明周围人头攒动,他还是感受到一种被世间抛弃的孤独。 乔攸终是没忍住,躺在床上抽抽搭搭,泪水沾湿了枕头。 护士们奇怪地对视一眼。 其中一名马上冲到门口,对外面的人道: “先生您可以进来了,病人已经清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节奏平稳的脚步声随即响起。 乔攸怔怔望着门口,心头忽然重重跳乱了几拍节奏。 他和舅舅相处了十多年,对于舅舅的脚步声甚至是呼吸声都如指诸掌,这么节奏的脚步声,哪里是舅舅那风风火火又粗糙的性格能走出来的。 门口闪进一道高大的黑影。 乔攸慢慢坐起身,心脏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乌发瓷肤,永远笔挺的大衣和西装,深邃的眉眼透露出岁月静好。 是…… “陆珩!!!啊!!!”乔攸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在护士的惊呼声中,输液针被他的剧烈动作带动拔出来,还一并带倒了输液架。 “陆珩!!!”尖叫声震耳欲聋。 他一个信仰之跃跳到陆珩身上,像只深深依赖着妈妈的树袋熊,整个牢牢挂在陆珩身上。 陆珩忙抬手托住他的后臀,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笨蛋。” 八小时前。 酒店的清洁工拖着清扫车随手打开一间房,开始她的地毯式清理。 一打开柜子,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翻了白眼,直挺挺倒在地上。 反应过来之后,她手脚并用爬出去,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尸体!柜子里有尸体!” 这一喊惊动了酒店经理,经理赶紧过来看了一眼,接着也翻了白眼,直挺挺往后倒,嘴里念念有词: “死人了……死人了……” 直到这件事惊动了暮晚婷。 暮晚婷作为这间酒店的老板,当然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在她的地盘上,更不容许在她孙子结婚这等大好日子里被一具尸体坏了兴致。 阔步赶来,往柜子里一看。 直挺挺往后倒: “攸……攸攸!” 然后开始哭,最后终于惊动了陆珩。 现场唯一一位尚且保持冷静的人,把柜子里的乔攸抱出来紧急送医。 一检查,大脑缺氧暂时性昏迷了…… 幸好送医及时,再晚一会儿,他就真是具尸体了。 乔攸听完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抱着陆珩使劲揉捏他的脸颊,感受到真实的手感后,才不可置信地问: “所以,我没走?” 陆珩望着他没心没肺的笑脸,松了口气,点点头: “你昏迷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景泽和阮清的婚礼已经结束,现在是,第二天。” 乔攸脸上的五官一点点上扬,刚要惊喜呐喊。 陆珩叫住他: “而且,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乔攸抱着他的脖子使劲亲了好几下: “是陆景泽和阮清的婚礼进行得不顺利么?没关系,我不在乎。” 陆珩笑笑,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腰,像是在安慰: “如果真是这样,对你来说确实不算坏消息,但我想告诉你……” “你舅舅昨天在婚礼现场外的沙滩上,被警察带走了。” 乔攸:……?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他得捋一捋。 是说,舅舅其实根本没走,还在这个书中世界。 以及,舅舅被警察带走了? “我舅舅是长得有点那个……但不能用长相作为判断一个人犯罪与否的依据吧。” 陆珩看着他,良久,道: “先去警局吧,那边需要亲属到场。” 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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