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清醒的瞬间只觉得身体很重,像被什么重物压着。 看清之后,发现自己整个身体被圈禁在陆珩怀中,被牢牢锁住。 睡梦中,他那两道凌厉的眉无意识地蹙着。 乔攸抬手拂开他额角的碎发,叹了口气。 他一定很不安吧,突然被告知只是书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角色,颠覆三观的同时也会产生自我认知偏差。 他这前半辈子总是把所有事力求做到最完美,出生起便背负着家族重任,让他一生都在内耗自己求得他人的认可。 小时候因为没看好侄子导致侄子受伤,被母亲严厉指责甚至是惩罚,那时的他一定也很想告诉妈妈“我也只是个小孩子”,但他选择默默接受一切指责,同为小孩子的他,跌跌撞撞地养大了另一个小孩子。 当乔攸这样一个总是跳脱在规则之外的人出现时,无论他多么调皮捣蛋,不顾他人目光我行我素,真诚勇敢表达自己的简单又直接想法,陆珩都很想守住这份天真和自我。 与其说是守护一个人的天真,不如说是在救赎小时候的自己。 乔攸如果注定要离开,对陆珩来说不仅是失去一份感情,更是用残忍的现实告诉他: 想打破规则的心不过是痴心妄想,上天把你放在这个位置,根本就没给你选择的余地。 所以,即便乔攸想让陆珩再多睡一会儿,但没有时间了。 他把陆珩摇醒:“吃点东西继续出发吧?” 陆珩缓缓睁开眼,眼球上充斥着红血丝。 他固然疲惫,可还是坚决起身下床。 车上。 “我想找到我舅舅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来的,在小说即将迎来结局的当下,有没有什么异样感。”乔攸道。 陆珩“嗯”了声,专心致志开着车。 车子渐渐驶入人烟稀少的村庄,这里还保留着上世纪的建筑风格,红瓦土墙,大街上随处可见闲逛的鸡鸭牛羊。 听说这里是做木材加工的,道路两旁的各种木雕工艺比比皆是。 舅舅离开晋海后就换了手机号,乔攸也联系不上他,只能选择最笨的办法: 挨家挨户询问。 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大光头,叫刘宇盛”,见到路过的牛都得问一嘴。 但每个人都是: “啥?刘宇盛?没听说这么个人啊。” 村子人口不多,消息传播得快,真有外来人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乔攸以为又是舅舅故意给这些人封了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什么自己打小没爹妈是舅舅养大的,什么舅舅不想耽误他选择逃到大河村谋生活,什么孩子想尽孝,希望各位叔叔阿姨伯伯奶奶看在孩子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把舅舅交出来。 最后还要作势“嘤嘤”两声。 抱着娃娃的妇女听后感动的双目泛起泪花,一把揪起还在一边看好戏的老公的耳朵,斥责道: “你要是认识什么刘宇盛,赶紧把人交出来,看这孩子可怜的。” 男子从魔爪中解救出自己的耳朵,越揉越红,埋怨道: “我们藏一大男人干什么?要是见过这人肯定就和你说了,而且这小朋友说对方是来找活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村子的木雕手艺向来不外传,只传自家人。” 妇女想了想,觉得的确如此: “对,手艺外传就是坏了规矩,违反者直接逐出家门,怎么可能有外来人过来谋生计呢?” 她看向乔攸,小心翼翼问: “你舅舅,该不会是哄你吧。” 头顶是艳阳天,却忽然横生出一道落雷,直击乔攸天灵盖。 他脑袋一仰,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被陆珩眼疾手快接住。 “刘宇盛……我恨你……”乔攸哭道。 回程的路上,乔攸肉眼可见地瘦了。 到底是没能找到舅舅,这一刻,乔攸也觉得累了。 坐在副驾驶上,脑子里乱糟糟地想些有的没的,电光石火一闪而过,乔攸蓦然坐直了身子。 舅舅有可能会骗他,但不至于骗教练组长他们。 会不会,其实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原本做好了打算要去到新地方重新开始,却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无法完成自己的计划。 乔攸缓缓翕了眼。 又来了,那种心悸的感觉,致使整个胸腔里弥漫着寒冷的痛感。 找到舅舅是他当下唯一的希望,可天不遂人愿,再次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恐惧和不安中。 这几天陆家上下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距离阮清和陆景泽的婚礼还有四天。 暮晚婷就像是生怕阮清临时改变主意一样,婚期定得急,各项准备工作也必须加班加点赶工。 乔攸也只能尽量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想东想西。 陆家的世纪婚礼已经在热搜上了挂了快一个周,网民津津乐道,猜测着财团娶媳妇,排场定然小不了。 至于阮清那自始至终没露面的赌鬼亲爹,不重要,从他抛下孩子离开家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网民也纷纷表示: 【要是某些吸血鬼亲戚想去占便宜,麻烦陆家的保镖瞪起眼来,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破坏心情。】 【用你提醒?人家小两口结婚都不需要过问某些吸血鬼家人的意见,可见早就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不管如何,恭喜二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L.U电子。 陆珩于年前最后去了一次公司,处理一些收尾工作,最后开个会就可以正式开始休年假。 林秘书进门后,见陆珩开完会还在对着电脑沉思,笑道: “陆代表是不是知道最近家里忙得四脚朝天,跑这里讨清闲来了。” 陆珩看也没看他,目光依然停留在电脑上。 林秘书收敛了笑容,嘴角尴尬地抽了抽。 他打半个月前就看出来陆珩心情不好,但又想不通,陆家正逢天大喜事,他终于能把他那没出息的侄子彻底脱手,该是开心事才对。 出于担心,林秘书还是多了句嘴: “代表,您要是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而且我嘴巴很严的,绝对不会到处乱说。” 说完这话,林秘书也根本没指望陆珩会和他敞开心扉,他知道陆珩的性子,习惯自己一个人处理问题惯了,他人插足说不定还会影响他的思路。 见陆珩久久不开口,林秘书鞠了一躬,打算说“我先去忙”然后走人。 “吧嗒。”钢笔放在桌上,发出细微一声响。 “你觉得,时光机器。”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林秘书瞪大了双眼。 “……?” 时光机器?陆代表没事吧,L.U电子是做电子产品研发的没错,时光机器的论点近些年来也备受关注,但说到底它的存在也只是为科幻小说提供素材,这些设想如果仔细推敲,不过是在跟物理学打擦边球,根本不成立。 时光机?为什么是时光机?是他听错了么?难道只是一款命名为“时光机”的车?或是电脑? “没什么,你去忙吧。”陆珩低低道。 林秘书出了门,头顶砸下数个巨大问号。 陆代表没事吧?他真的没事吧? * 时间来到小年的前一天。 也就是阮清和陆景泽婚礼的前一天。 这一天,陆家却罕见的冷清下来。 暮晚婷早在几年前就斥资数亿在海上打造了一座全玻璃制成的宫殿型建筑,一度成为晋海市的网红打卡点,今天终于等来了它真正的用途。 原本是为了给陆珩结婚用,不成想被他的小侄子捷足先登。 陆家所有人都提前一天到场排练,一对新人提前排练婚礼流程,陆家的佣人们也忙着排练招待客人、检查设备等,暮晚婷下了死命令: 婚礼过程必须完满盛大,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 但她心疼这几天为了两人婚礼忙得瘦了一圈的乔攸,要他早点回家休息。 以及今天还在公司忙业务的陆珩,也告诉他不用管两人的事,先顾及自己的身体。 陆家大宅难得的安静。 陆珩回了家,见只有乔攸房间的灯亮着。 漆黑夜幕下,那扇熟悉的窗子里透出温暖缱绻的昏黄亮光。 他凝望着那扇窗,漆色的瞳眸中显映着细碎水光,黑色的发黑色的大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良久,抬脚进了屋子。 房间里,乔攸坐在窗前,单手抵着下巴,望着被庭院灯漂成黄色的水系。 视线很悠长,却依然无法将占地将近七亩地的陆家尽收眼底。 不知道,明天到来后,他会怎样呢。 如果舅舅已经先他一步回到了真正属于他们的世界,那么他的离开还会远么。 前天,陆珩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西双版纳吹吹风,他拒绝了,只是道: “我知道年关将至你公司要忙得很多,先生活,再诗和远方。” 他只是不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陆珩用各种方式拉长他和他相处时间,这样会给他一种心理暗示他真的快要离开了,提前陷入情绪内耗。 就算走,他也要体面地走,把最好的一面留给陆珩。 “叩叩。”房门响了两声。 乔攸回过头,望见了伫立在门口的陆珩。 极有质感的黑色呢子大衣,裹挟着被笔挺西装和雪白衬衫包裹的精健腰身,一如他第一次见到陆珩时一样,惊艳的风吹得心中百花齐放。 乔攸凝望着他,安静的五官不同往日,连初始化的笑容也没有。 他只是不想被其他事情影响注意力,想把陆珩五官的每一处细节都描摹下来,牢牢刻在心里。 相较于总是风风火火的乔攸,此刻失去理智的却是陆珩。 他脱了被寒风浸染得冰凉的大衣,随手丢在地上,阔步朝乔攸走去,大力将他揽在怀里。 细密的吻如大雨般落下,闭上眼睛时,身体的感官会更加敏感,单单依靠着嘴唇,也能描画出乔攸眉毛的形状,睫毛的根数,鼻子的形状和嘴唇的温度。 衬衫被撕扯的感觉,也更加清晰。 陆珩按住乔攸的手。 乔攸的手在抖,眼前已经模糊不清,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摸索到陆珩的衬衫扣子,却怎么也解不开,只能用蛮力撕扯。 时间不会等待任何人。 “抱抱我吧。”乔攸仰头看着陆珩,近乎哀求的语气,希望这个时候他也别再拒绝他。 如果注定要离开,也想为陆珩留下什么,可一无是处的他,似乎能留下的只有这个。 陆珩抓住他的手,黑沉沉的眼底仿佛在不断扭曲。 又仿佛燃烧着锨天烁地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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