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好气喊了声:“赶紧洗干净,今日本王就要回若阳城!” 门内传来警惕的闩门声。 - 栗星野是西江王栗吕文的次子,而云听尘是西江王妃的亲侄子,云听尘母亲过世后,父亲生意忙,他便被送到姑母家抚养,他跟栗星野年纪相仿,一起在西江王膝下长大,是正儿八经的表兄弟。 月余前,他们去东海做了趟蚌珠生意,回西江路上被洪水隔在若阳府,待了没几日,听说煜王要来,便临时起意要会一会他。 在西江王口中,煜王是个不学无术、暴戾恣意、自命不凡的莽夫,是以,生意场上从无败绩的云听尘不曾将他放在过眼里,正想借这次结识一番,今后利用他帮姑父做点事。 加急书信与西江王商议,西江王也说可行,计策一定,云听尘便鼓动当地商贾一同拜会煜王,结果一不留神差点着了他的道,得亏他机敏,当时就想到送马的计策,回头好一番操作下,总算赶在煜王离开江南道前,让连同送山在内的四百匹马被西马关“扣下”。 结果第二次见面,又吃瘪。 倒也不算吃瘪。 昨日西江王回信,定了在天都郊外建马场一事,所以他们今日又去八帜县,却没见成。 回了若阳城,两人闲来无事在城中闲逛。 水患平息,百姓日子回归正常,集市热闹起来,一整条的烟花酒巷也开了,莺莺燕燕好不热闹,还没到傍晚,就引来了不少找乐子的闲人。 “表哥,你在看什么!”见栗星野猛往巷子里看,云听尘心生不满。 栗星野瞥他一眼:“看漂亮姑娘,关你何事?” 云听尘气得双颊都红了:“你怎么能这样!我要告诉姑父!” “哼,告什么?告诉他我想给他找个又漂亮又好生养的儿媳?” “栗星野你——” 云听尘才要发作,就见到一队人迎着夕阳走来,为首那人一身墨色长袍,外套金丝牡丹半臂,不正是全若阳府最尊贵最耀眼的煜王殿下? 栗星野脸色一正,冲云听尘使眼色。 他立刻会意上前,出声招呼:“听尘见过煜王殿下!” 又抬眼瞥了他身后的贴身侍卫阿宴,见他颧骨侧面多出一块淤青,该是那时受了伤。 李庭霄正为这块淤青恼着,白知饮洗澡后他才看清,想帮他处置,他却说推三阻四,防贼似的。 “云公子?”李庭霄看了眼他身后通明的巷子,闻见隐隐传出的香粉味,点头,“好雅兴!” 云听尘嘴角一抽,心知他是误会了,解释的话在唇边转了个个儿,又压了下去。 “听说今日集市全开,便带着护卫来逛逛,想不到竟有幸遇到殿下,若不忙,听尘斗胆邀殿下进去喝杯酒,可好?”他垂着眼,压低声音,“顺便聊聊马场。” 李庭霄本想拒绝,余光瞥见白知饮一脸晦气,顿时改口:“甚好。” 云听尘欣喜地做出邀请架势:“殿下,请!” 李庭霄把青圣交给白知饮,跟云听尘并肩而行。 白知饮牵马在后面跟着,缰绳越攥越紧,总觉得那他们时不时碰到一处的肩膀抢眼。
第034章 因为那块淤青, 李庭霄再没跟白知饮说话,白知饮不服软,两人一路冷战。 靡靡音色中, 李庭霄刻意对云听尘表现出亲近, 言语间也比平常要柔和,心说酸死你个醋坛子算了! 白知饮忍无可忍别开眼,正被坐在旁侧的栗星野逮了个正着,他冲他举杯致意,白知饮一甩头, 将目光投向别处, 假装没看见。 俩护卫陪主家来逛窑子, 有什么可乐呵的?心真宽! “殿下,马场一事, 家父同意了, 还命听尘转达对殿下的谢意!”云听尘举杯, “敬殿下!” 李庭霄不在意地跟他喝了一杯:“本王当天便给陛下写了信, 约么过两天就能有消息, 不信陛下出面,西马关南昊敢抗旨!” “多谢殿下!”云听尘欣喜若狂,好像真在意了那四万两银子似的,“殿下肯赏光来这香亭阁, 鸨母特意安排了花魁歌舞助兴, 此刻正在园外候着, 先让她们进来?” 李庭霄点了头, 也像是感兴趣。 微风轻拂, 月影如钩,四方庭院幽香清雅, 一行歌舞艺妓鱼贯而入,娇软的身段袅袅娜娜,犹抱琵琶半遮面。 李庭霄带笑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云听尘侧目关注,想找出他最喜爱的那个,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每个人身上都是点到为止,那笑实际上也未达眼底。 他不经意地看了眼白知饮,发现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于是冲栗星野使眼色,他却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悠扬曲声响起,舞姬们眼波流转素手轻弹,不多时,曲风一转,一红衣蒙面女子款款走出,跟其他人合在一处,舞步轻灵,一颦一笑万种风情。 云听尘轻笑着介绍:“殿下,那便是此间花魁信娘,舞技高超,听说卖艺不卖身。” 李庭霄把玩着酒杯,跟那温婉妩媚的眸子对视片刻,冲她招了招手,舞蹈中信娘便停下绰约舞步,过来见礼。 云听尘稍稍惊讶,而白知饮顿时像是浑身都硬了,膀子架起来,像是要跟谁打架。 李庭霄勾勾手,她便体贴地坐到他身边,笑盈盈为他添酒。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她的眼,玩味一笑:“卖艺不卖身?” 信娘眼眸轻眨,纤长的眼睫间闪出不明意味,软声道:“若是殿下有兴致,信娘愿整夜伺候陪伴。” “真乖。”李庭霄赞赏,附到她耳边说,“看到那个木头脸了吗?不会笑的那个。” 信娘八面玲珑,自然早对客人的情态了然于心,点头:“是那位样貌出众的青衣公子?” 今日来的四人,单看样貌没一个俗人,但穿青衣的,就只有白知饮。 “嗯。”李庭霄一笑,说,“你过去陪他,若能把他逗笑了,本王重重有赏!” “奴家遵命!”信娘略有失望,但还是缓缓起身。 见那女子离开李庭霄身边,白知饮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可她却又坐到自己身侧来了,还跟使女要了酒杯,一看就不怀好意。 而李庭霄,居然端着酒杯坐去了云听尘桌上,一把揽住他肩膀,两人凑着头窃窃私语,发髻都几乎碰到一起。 身边突然多了浓烈脂粉味,白知饮别扭极了,对面勾肩搭背的两人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偏偏,旁边的女子还不识趣,矫揉造作地同他讲话,至于说的什么,他半个字都听不进,双目蛇瞳般紧紧盯着“猎物”,一眨不眨。 直到一个杯子凑到唇边,辛辣酒液沾湿嘴角。 硬送到嘴边的酒,突然就唤起他某些不好的记忆,他一惊,挥手便将那杯酒挡飞了出去。 信娘惊呼一声,诧异地看向白知饮,她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让他内疚,但在其他人的注视中,他有些拉不下脸,便干脆直接起身走了。 与其看这些,还不如去外面陪青圣和瓷虎! 至于煜王那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爱抱谁便抱谁,与自己何干? 他满脸铁青地出门,看得李庭霄唇角漾笑,从碟子里捏了块白露酥来吃。 云听尘目瞪口呆。 莫说是一个无名无分只作陪床的护卫,就算是极受宠爱的面首,也没有敢在主家面前这般放肆的,更何况,被当众甩脸子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煜王! 他小心打量煜王,却见他一脸得意莫名的笑,怎么看都有点……贱兮兮的? 懂了,想错了,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厘清这节,他摇开折扇轻笑:“殿下这亲卫性子不太好。” “岂止不好?简直坏透了!”李庭霄朝白知饮离去的方向一指,“惯坏了,正该好好教训一番!” 云听尘哈哈一笑。 一个时辰后,李庭霄在一众莺莺燕燕的热情欢送中摇晃着出了香亭阁,见到白知饮正坐在远处树下百无聊赖地抓石子抛着玩,不由有些意外。 还以为他会撇下自己先回去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青圣先发现的李庭霄,甩脑袋抖马鬃,在黑黢黢的树荫底下撒欢儿,瓷虎被它撞到,就扭着脖子撞回来,眼看两匹马又要打架,白知饮起来,一匹马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两匹马这才消停了,鼻孔里不服气地直喷气。 “这俩总是不和,就别往一块儿凑了,等回头你换一匹。” 李庭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知饮方知他出来了,赶忙从树上解缰绳,将青圣给他,然后自顾自翻身上了马。 想了想,又下来。 听出他说话带了几分醉意,怕他上不去,特意来扶。 李庭霄故意东倒西歪,死沉的身子直挺挺往人身上靠,嘴里光哼唧:“加把劲儿啊,没吃饭吗?” 白知饮使出浑身力气,面红耳赤地把他推了上去。 那些踮着脚在香亭阁门外看热闹的人里传出几声莺啼般的笑,白知饮头也没回,上马走了。 笑声更加放肆,好像煜王出糗是百年一遇的奇观,就连二楼窗户里的云听尘也忍俊不禁,折扇掩口笑个不停。 身旁,栗星野掸他被煜王碰过的那边肩膀,冷哼:“有什么好笑?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过是个庸人罢了!” “谁笑他了?”云听尘目光灿若星辰,“那个小侍卫有趣的很,被煜王偏爱,当真是有恃无恐!” “我看未必。”栗星野扫过街心中那一前一后两个背影,“也可能是奴隶出身不懂轻重,煜王也恰好觉得新鲜有趣罢了,说不准过阵子就厌烦了,你还是不要把筹码压他身上。” 云听尘不以为然,轻扫衣摆上的褶皱:“我筹码多的是,稍压上两枚也无妨!” 在一片如水夜色中回到若阳驿馆,李庭霄径直回了房,他此刻心事重重,顾不上与白知饮多说。 起初他还没在意,跟云听尘聊久了才发觉,他与他那护卫偶尔视线相交时,总闪出几分不寻常的意味,这让他几乎笃定,云听尘这护卫肯定不是真正的护卫,这位原书中的命定主角果然不简单。 回房后,他拿出纸笔,开始捋原书剧情。 按时间线来看,此时距离原书中西江王妃入天都城大约还有三个月,云听尘该跟她们走得很近了,那这位护卫八成是西江王府的人,加之此人气度不凡,不像下人,又与云听尘年岁相仿,他猜,他该姓栗,是西江王两个儿子的其中一个。 这样看来,果然什么马匹被扣都是胡扯,云听尘早就惦记上煜王这个冤大头了,跟原书一样,时刻想将自己拉下水。 那尽管来试好了! 李庭霄一笑,将那写得乱糟糟的宣纸凑近烛火引燃,待它慢慢卷曲发黄,才用靴子一点点碾成灰。 青圣倨傲,从不吃陌生人喂的东西,瓷虎也跟它学,白知饮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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