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不懂“社交礼貌距离”,这只雄虫在原本就已经够近的位置上又往这边靠了靠,气息拂了过来。 “小长官,好歹也有生死交情了,应该能告知一下姓名吧?我总不能一直‘小长官’‘小长官’地叫你呀。” 不想主动权全被夺走,阿瑞洛斯反问:“询问其他雌虫姓名前,是不是要先礼貌介绍自己的信息?”他刻意加重了“礼貌”这个词,虽然赤蔷薇军团长自己好像从来也不怎么礼貌。 “不错的原则,但我也可以用这句话来回答你呀~”你留一手我也留一手嘛。 “我又——”没想知道你叫什么……反驳卡在喉咙,阿瑞洛斯突然觉得这段对话非常幼稚,仿佛两只幼年虫崽在为了对方不肯先做自我介绍生闷气,他额角一阵作痛,不知自己怎么就被带进了这种氛围。 “修。” 微微挑眉,唐修齐差点以为他在叫自己: “你叫,修?” 银面具显然不想再交谈了。 难道……这个名字真的在现代虫族很流行?叫“修”,雌虫,还有军方背景,又在第四星系出现……唐修齐真的很难不联想到白岚口中他那位军团长“未婚雌君”。 再度进入星网后,他除了搜集自己需要的信息,也没忘记帮白岚找哥哥,但索兰帝国对军方信息的保密措施做的很好,似乎是因为曾经发生过太多军部高官信息泄露遭反叛军暗杀的事件,导致星网上能获取的都是一些表面消息。 暗网倒是可以找到其他的,不过唐修齐留了个心眼,没直接搜寻,而是从外围调查到白岚的“失忆十年情人”、刑天星盗团的团长正在密切监视这些消息的流通,如果贸然去找,很可能被对方察觉不对。 现在有了何塞,信息倒是不成问题,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又被眼前这场大逃杀耽搁了。 总而言之,目前最符合白岚对他“青梅竹马”描述的,还是“黎杀”军团那位非常神秘的军团长谢清。 当然,唐修齐也去了解了其他军团长的情报,很顺利查到了他家阿尔现在叫“阿瑞洛斯”,是赤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可惜星网上流传的影像并不多,据说是战斗画面太残暴,怕吓到雄虫…… 兰德大帝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家伴生雌虫十万年前杀伐果断的飒爽模样,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 果然现代虫族的审美很成问题,他家阿尔在战场上明明帅得很,一群没品的家伙。 …… 回到眼下,唐修齐是真的很想问问身边这位“小长官”是不是真名姓“谢”,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又失散十年的“未婚雄主”…… 但,总感觉有些…… 不对劲。 一时之间,他都没有再去逗这家伙。 说不出来的……不得劲。 就像,你看见了一只见你就炸毛警惕的小猫,但当你真的伸出手去触碰,对方又不敢亮爪子,满满纠结婉转的模样,让你不自觉想再多逗两下,看看对方的极限到底在哪里,可又撸了撸脑袋,指尖一凉,才发现这只小猫还带着项圈。 它有主人了,你该划出距离。 毕竟,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 …… …… 为什么,不说话了? 静的太久,阿瑞洛斯有些奇怪,连身边的热度好像都在远离,明明是希望这样的,但心里的烦躁却并未得到缓解,反而有越烧越旺的势头。 阿瑞洛斯皱了皱鼻子,微微侧首,小心,很小心地偷瞄了一眼—— 一片漆黑。 真是傻了,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明明靠声音也不影响行动,但忽然就觉着“看不见”有些难以忍受了。 只能感觉到,总是从容悠闲的家伙现在沉默着,好似陷入了某种思索,应该……没有笑了。而一旦褪去了那种随意的笑,他身上所掩饰的冷肃和距离感就丝丝显露出来。 静静坐在神殿的废墟上,宛如自旧日走来的神明。 神殿却远不及他威严遥远。 仿佛被这种错觉烫到了,阿瑞洛斯心头倏然恍惚片刻,针扎似的细微疼痛,沁出一滴血珠。 “……你叫什么?” 指尖掐出火焰焚烧的颜色。 你叫,什么。 这比蝴蝶还轻的询问悄然滴落空气,稍不留神就会错过,但唐修齐还是听到了,他从思索中脱离,看了看眼前似乎从未变过姿势的侧脸。 黑斗篷掩住了大部分轮廓,对方也许还和自己一样用了“仿真伪装器”,露出来的下半张脸也看不到真实。 只是—— “我啊……” 他笑了笑,歪头曲起手臂倚在一旁的石台上,仗着对方视力受限,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虚虚勾勒着银色面具上那一点烛火反光,眼底是看不透的凛冽岁月和昏茫暗夜。 夜里偏有长河,倒映着尽头雪山一抹皑皑白色。 “我叫洛尔。” 说不清是凉薄还是温柔。 …… “……洛尔?” “嗯,洛尔。”
第051章 刀与鬼(七) 还是沉默, 但空气中却多了某些异样的涟漪。 阿瑞洛斯看不见,自然不知道对面正悠哉盯着他露出的下半张脸,探究得坦坦荡荡, 丝毫没有“欺负瞎子”的羞愧。 唐修齐勾着唇:“我自己取的, 好听吧~你的呢?也是自己取的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我觉得‘修’这个名字也很不错啊,一听就很有格调。”唐修齐本“修”半点都不脸红地称赞到,语气相当之诚恳 阿瑞洛斯:…… 好奇怪啊,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正皱着眉, 忽然有细微破风声袭来,阿瑞洛斯浑身气息骤然一紧, 旋动手中未出鞘的长刀勾住眼前雄虫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 唐修齐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但他没动,而是顺着银面具的力道靠近, 停在对方肩头前, 一枚电光弹赫然击穿他刚刚倚靠的石台。 竟然没有雌虫接近的气息? 唐修齐:“小心,对方身上可能有某种隐匿装备。” 阿瑞洛斯猜到了,嘴角抿起, 瞬间起身朝某个方向挥出长刀, 似乎击中铁质武器,他视力被封禁, 但唐修齐却能清楚看到武器相撞的那一刻,空气中闪过激烈的数据流碎片还有躲在隐形装备下的雌虫。 一击即中,阿瑞洛斯并没有停下, 刀柄反手敲上了类似鼻梁的硬物,转身挡在唐修齐前方:“别离开我身后。” 皮克和钟沅那边久久没有动静, 想来也是陷入了交战。 斗争开始得疯狂又毫无缘由。 这些会“隐身”的攻击者不知是不是因为阿瑞洛斯的高调产生了危机感,显然是联合起来想要先淘汰掉这个强力对手, 短短时间内,长刀就已经挡开七八柄不同的武器,还有拉开距离偶尔放出一记冷枪的家伙躲在暗中。 站在银面具身后,这位军官大人即便一对多也能将他保护得密不透风,唐修齐看着空气中偶尔扭曲的空间,镇定抬手打出几枪。 没有一枪落空,几只受伤的雌虫立刻脱离“隐身形态”倒地哀嚎不止。 “既然是合作,一点力都不出也太占你便宜了吧?” 语气含笑,眸色微沉,唐修齐上前一步单手揽住银面具劲瘦的腰身,旋步带他躲开远处射来的消音子弹,同时回敬两枪出去,一枪打出远处狙击手的惨叫,另一枪被近身攻击的雌虫强行用武器挡了下来,只射穿对方肩头,数据流紊乱的一刻露出雌虫蓝色的衣角。 唐修齐挑了挑眉,哦?这还有只身手不错的。 不等怀里的军官大人挣扎,他就坦然放开手,从容退开一步。 “不好意思,紧急情况。” 阿瑞洛斯一句“别动手动脚”就哽在喉咙,只是腰间似乎还残留着奇怪的颤栗和温度,挥刀的动作更加狠戾了些—— 这家伙,竟然比我高?!! 从来都是俯视雄虫的赤蔷薇军团长风中凌乱了。 …… …… 蓝衣雌虫捂着受伤的肩头,躲在角落,忽然感到一阵痛苦,不是伤口的痛,而是精神上的崩溃。 他们失策了。 “比赛里有张很厉害的刀牌,就他一个被封了视力”——这是在参赛者间飞速流通的消息,随着不断的碰撞交战,他们也摸出了一些规律,凡是能分到“刀牌”的都是一些实力强劲的雌虫,而“感官封禁”似乎是主办方为了游戏平衡的设置,越强的雌虫,被封禁的感官就越重要,比如他就被封禁了“嗅觉”。 “气味”也是一种的探查方式,光失去嗅觉他就已经受了不少影响,要怎么想象会有雌虫失去了视觉还能正常作战?这个世上怎么可能存在如此可怕的雌虫? 所以他们都说,戴着银面具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进了这场比赛的,又有哪个不是疯子?他们不停残杀、奔逃,再奔逃,再残杀,随时都有雌虫在高强度战斗中精神海破碎,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不管彼此曾经是不是同伴。 就在几个星时前,他将匕首刺进了另一只雌虫的心脏,狠狠掏出了最深处的虫核,因为只有这样狂暴雌虫才能彻底死去。 那是他的朋友……他杀了他的朋友,应该是朋友……此前他们并不认识,因为“刀牌”“鬼牌”的组合暂时成为了搭档,那家伙很爱笑,也很傻,为了救他虫翼都被砍掉了半只,说来这里是为了获得足够的奖金去供自己的弟弟上学,说弟弟很可爱和他一样都有两个酒窝……该死的,他为什么要了解这些?他或许都不该问对方的名字,或许他在最初遇见对方时就该狠狠动手,不然就不会趴在那具冷冰冰的尸体上哭得像个傻子。 这就是主办方想要看到的吗? 痛哭流涕,把心和肺都呕吐出来,到最后都不知道是在哭那只死去的雌虫还是哭将来要死去的自己。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得不到安宁,他都这样了为什么还得不到安宁?!或许从进入这场比赛开始就没有“安宁”的权利了……不,生为偏远星系底层雌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腐烂了,怎么配拥有安宁。 所以屠杀吧!狂乱吧!崩溃吧! 他答应和这些雌虫一起来解决那个可怕的疯子,到底是为了比赛还是仅仅想要结束这贱烂的生命? 不清楚了,但死之前总要留下些痕迹吧……黑色的污染线爬上了侧脸,他已经不在乎了,他这样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要怎么才能被无情的历史记住? 视野里戴着银面具的死神似乎完全不受视力封禁的影响,长刀总能精准击中那些隐形的对手……真是可怕,那可是他们从物资箱里开出的连气息都能彻底消除的隐形衣。 啊,他明白了,他们这些被虫神抛弃的残次品怎么能杀死死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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