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奇家兄弟俩将自身在“天劫”中所做的一切讲述出来前,刘子博根本没想到奇寒寄才是那个最有用的“棋子”。 当初从殷庆炎那里得知失踪的奇寒寄去了“天劫”后,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人是去救他兄弟的,刘子博将奇寒练看做内应,却不觉得奇寒寄能有什么用。 现在,他得改观了。 这个从不被人看好的奇家长子,总能刷新人们对自己的印象。刘子博和殷庆炎都清楚,当初奇家满门抄斩,皇城卫兵严苛如斯,将天牢内外围的水泄不通,奇寒寄却能完好无损地逃出来,绝对是陛下故意为之。 毕竟当初刘子博能逃出来,也是皇帝在背后推动。 “懦懦身,戚戚容;胆如鼠,心如虎。”刘子博缓声道,“奇寒寄,就凭你以前助纣为虐干的那些事,就足以让我把你杀上个百十来遍了。” 奇寒寄冷笑道:“那些事,你没少干?” “待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会以死谢罪。”刘子博起身,欲要向外走去,“不过殷庆炎说要留你,那便先留着你的命。有空就出去找殷庆炎的消息,他若是真没了,我不会留你。” 一旁抓耳挠腮了许久的东阳放舟见两人应该是聊完了,连忙又问道:“那刘大哥呢?他怎么样?” 屋中人闻言,俱是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东阳放舟口中的这个“刘大哥”是谁。 没人管刘照君的死活。 无论是先前夏禾在洪水来袭时嘶吼出的名字,还是奇寒寄奇寒练两兄弟跟刘子博会合后互通的消息,以及林苓和刘子博关心的人员状态中,都没有刘照君的名号,因为刘照君对于他们的大计来说可有可无。 但是东阳放舟还年轻,他不知道这些大人有什么更大更深的图谋,他只担心大家是否都还活着。 ----
第70章 定心 “你俩看够了吗?”尼坚明忍无可忍地问。 刘照君和殷庆炎看着彼此的脸,异口同声道:“没。” 三人站在大水退去后潮湿的石板路上,面面相觑。 殷庆炎死过一次这件事,目前凡人中就只有刘照君和殷庆炎本人知道。那对将殷庆炎起死回生的师徒救完人后就走了,没有要什么报酬,也没有留下什么话。 刘照君当时震惊于殷庆炎的脉搏又开始跳动,没意识到那对师徒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来得及道谢,也没来得及问对方的名号。 还想着回头给对方立神祠呢,香火供着,年年拜谢。 经历过一次死亡与复生,殷庆炎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跟刘照君说,但如今相视一眼,又不知道自己具体要说些什么,只想多看看对方,再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 刘照君如今一朝得见光明,殷庆炎也没事了,他放下心来,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但是经历过大灾的人间绝对算不上好看,周边都是倒塌的房屋和歪倒的树木,许多无家可归的人正在废墟里翻找家当,哀声遍野。 惨剧看多了对心态不好,于是刘照君将视线转移回殷庆炎的脸上,好好看看这人无病无灾面庞。 “你真帅啊,殷庆炎。”刘照君感叹道。 殷庆炎疑惑:“帅?” “就是夸你殷俊潇洒的意思。” 尼坚明再次打断两人:“能不能去办正事啊?” 殷庆炎奇怪地看向他,“你一个‘蜉蝣’的杀手,怎么这么关心我们玄鹤刀宗的事?” 这人找到他们后,跟他们说了玄鹤卫几波人的动向。夏禾带着大部分玄鹤卫去了天行,而博闻阁阁主那边有几个受了重伤的玄鹤卫。 这种消息,只要留心盯着玄鹤卫就能知道。这姓尼的男人意外地聪明,猜出来他们玄鹤刀宗不是单纯的江湖门派,而是潜伏在江湖中的官方势力,正在围剿有害于沂国的江湖组织。 “那个向‘蜉蝣’买凶的司辛不知去向,这笔买卖作废。”尼坚明抓了抓自己脸上的胡子,真诚地说道,“我想加入玄鹤刀宗,你们快点办完事回去。” 殷庆炎挑眉,审视地看着他,片刻后突然一笑,说道:“行啊,从今后尼不足挂齿就是我玄鹤刀宗的记名弟子。行了,自个儿玩去吧。” 尼坚明:“……” 尼坚明:“我叫尼坚明。” “嗯嗯,尼坚明。”殷庆炎哄小孩似的说,“你要是实在很闲,就帮忙把林苓他们转移去逍遥门。” 尼坚明了然道:“那逍遥门果然是玄鹤刀宗的分部。” 逍遥门代表的是沂国天家,玄鹤刀宗是天家的,严格上来说,玄鹤刀宗是逍遥门的分部。 把尼坚明打发走后,刘照君奇怪道:“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一直在帮玄鹤卫?” 两人并肩向西北方向而去。殷庆炎道:“应该是娭毑认识的人。” “郭奶奶?”刘照君抬手,挥开一片想要往殷庆炎头上瓢的落叶,“怎么说?” “他之前说过,自己的任务是灭玄鹤刀宗,又有猜测逍遥门与玄鹤刀宗关系匪浅,那就是去看过了,也发现了玄鹤刀宗内没人。” 即使现在刘照君能看见了,殷庆炎还是牵着刘照君走,刘照君也没意识到,牵手走路已经成为两人的下意识行为。 “他既然去了玄鹤刀宗,那就是抱着杀人的心去的,但是去了之后他反而态度转变,跑来帮我们。”殷庆炎笑道,“玄鹤刀宗里有他要保护的东西。” “玄鹤刀宗的徒子都是些年轻人,能让‘蜉蝣’杀手违逆命令的交情怕是救命之恩。若尼坚明要护的是宗内徒子,完全可以私下让那名徒子离开玄鹤刀宗,但他没有,反而为了玄鹤刀宗与‘蜉蝣’抗衡,这说明他不想让那个人知道玄鹤刀宗出事了。” “江湖人,未来都要经历血雨腥风,越早明事理越好。尼坚明若是真为那人好,就应该告诉他。他没有,说明那人不需要历经血雨腥风,而且不适合知道世事险恶。那人在玄鹤刀宗里有一番成就,离开玄鹤刀宗后短时间内还没有地方可以去。” 这么一番排除下来,只有郭皓意符合以上条件。 一个是从前游走于各地的赤脚大妇,一个是知名杀手组织的杀手,刘照君都能想象出两人是在什么境况下相识的。 “疏财救苦,尘世观音。”殷庆炎很轻很轻地说了这么一句后,转头看向刘照君,“如今玄鹤卫人手紧缺,你既然看得见了,得帮我打架。” “那必须的。”刘照君握了握拳,“世子指哪我打哪。” 看得见就无法想象看不见后的生活,刘照君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段看不见的日子里挺过去的,简直是瞎子传奇。 殷庆炎不仅回魂复生,而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被那个白发仙人给治好,如今躯体健康的不得了。两人休息好后一路往沂国边境跑,如今大燕南方的地界道路破坏严重,骑不了马,两人赶路只能靠双腿。 正好趁此机会,殷庆炎教刘照君轻功。比起殷庆炎这个学起功夫来总喜欢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刘照君学武颇有拼命的架势,对于武学方面的知识可谓求知若渴。 …… 金发披甲的将军在妻子的画像前,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 “……”殷嘉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好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闭紧了嘴。 前脚他刚梦见亡妻跑来打他,说儿子死了,后脚儿子手底下的那些玄鹤卫就跑过来说他儿子被江南大水给冲走了。 “……” 许久后,殷嘉锐低声说:“还是让他待在天行里比较好,一离家就出意外。” “……你们都应该待在天行里。” 殷嘉锐有些颓然地抚上腰侧的刀。 成了武艺高强的大将军,还是护不住身后的人,这人间总有千万种方法,将他所惜所爱的人一一夺走。 河清云庆,赫赫炎炎。 明明是极富生命力的名字,却从小到大一身的祸事,既无祥瑞傍身,也无焰火般蓬勃的生机。 西昌王正伤心着,突然有卫兵来报,世子求见。 殷嘉锐:……? 啊??? 是夏禾那小子伪装的?难不成是为了什么任务? 他让卫兵将世子带进来,便见殷庆炎牵着上次带的那个盲眼小子从门外跨进来了。 这个殷庆炎不是夏禾假扮的,殷嘉锐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不是已经……” “是,不过又回来了。”殷庆炎拉着刘照君坐在桌案对面,冲自家老爹笑道,“爹啊,问你个事儿,姨母她是人吗?” “……”殷嘉锐目移,片刻后低声道,“是鸡妖。” 殷庆炎感叹道:“人间还真是奇妙啊。” 刘照君也在心中道:这个世界也太精彩了,又是妖怪又是神仙的。 现场的三个人对于神仙妖怪的事都接受良好,殷嘉锐是很久之前就已经惊讶过,而殷庆炎和刘照君都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去到阴间后见到嬢嬢和先皇后她们了,先皇也在。”殷庆炎端起茶壶来,给亲爹和刘照君各倒了一杯茶,这才给自己倒上,“嬢嬢让我转告你,别再抽你那个破烟了。” 殷嘉锐问:“她怎么知道的?” “她偶尔会上来看看我们。” 父子俩聊了聊阴间的见闻,又互通了一下玄鹤卫的消息与天行近况。殷嘉锐一直是个不太会与孩子亲近的父亲,说不出什么温情的话,末了只是让殷庆炎一路小心,给殷庆炎准备了新的苗刀和行路的盘缠。 把殷庆炎关起来的话只是嘴上说说,殷嘉锐不会真的那么做。 他又不是王遗风,不需要计较那么多权力掌握之类的事。他只是恐惧失去亲人,不是为了某些利益或是考量而想要将至亲控制起来。 只是小孩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神仙能救殷庆炎一次,可不一定能救第二次,若是殷庆炎不惜命保身,他会很伤心。 嗯,非常伤心。 只不过这些担心的话,殷嘉锐也是在自己的心里想想,不会真的说出来,又或是在他的思维里,想过就是说过了。 幸运的是,这位不善言辞的父亲有一个心思比蚕丝还细的儿子,只一个眼神,便能读懂他的许多心思,从来不需要他多费口舌。 殷庆炎和刘照君在殷嘉锐这里沐浴换衣,迅速地吃了顿饭,牵上两匹马往天行赶。 首先,刘照君是不会骑马的。 其次,按照之后的行程来讲,他必须得会骑马,不然跟不上殷庆炎。 最后,一个时辰速成骑术,刘照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学会的。踩着马镫翻上马背,殷庆炎突然往马腚上抽了一鞭子,直接让他梦回一年前,自己被殷庆炎从流民堆里拎出来的时候。 那时殷庆炎说,骑马是死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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