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没有后,多半舒一口气,然后出去的时候,会多加一句:“陆星乔,做哥哥的要以身作则啊。” 陆星乔,做哥哥的要以身作则啊。 在那样的年纪,遇到的事比所处年龄能够写对的习题更为复杂,如今想想,应该是觉得很繁琐的。 奇怪的是,他从未感觉到排斥或不耐烦。 甚至随着长大,他开始会因为相关场景,莫名去畅想很多年后的事。 明明耳朵里是老师的规训,他背着书包,看起来冷淡平静,其实却在不动声色的发呆。 想一年后,五年后,十年后,是不是还是这个样子。 分明是那么远的时间跟距离。 沉默间,校服又被从下往上拉了一下,叶朝没等到回答,百无聊赖的扯了下他校服上的拉链。 陆星乔伸手拽了下肩上的书包,淡声道:“不记得了。” 身边人从背着小书包,臭着脸站在身边挨骂的小孩,抽条成了意气风发,挨骂时也能不服气回嘴的少年人。 第一次被叫去办公室的场景,他是真的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往后十年,甚至以后,旁边的人有事,他还是会管。 外面和风细雨,行政楼三楼办公室里已经闹成一锅粥。 女人的骂声阵阵,好几个校领导坐在办公室里,眼尾抽搐,脸色难看。 方波的母亲是个妆容艳丽的女士,旁边坐着另一个表情淡淡的女人。 方波站在她后面,黄子华站另一边,眼珠轻转,偶尔说句什么。 依稀是:“阿姨别气,那个人就是个混混……” 随着他的话,女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扭头看方波脸上的伤,嘴里低低骂了两句,说一定让小混混好看。 飞鹰看着她,和龚主任对视一眼,脸色微沉。 想了想,扯着她身后的方波和黄子华出去,让男生们先到走廊等着。 办公室里,女人在校长的劝说下冷静了几秒。 很快,她抚了抚头发,眼梢抬起,声音淡淡,话依然难听:“什么都别说,我儿子被打成这样,我不管是为什么,这件事绝对和解不了。” 她说:“敢打我儿子,学校要不处理,我们就只能自己动手,联系媒体,让那个小混混赔的倾家荡产,再把他送去坐牢!” 她语速很快,飞鹰皱眉,插不上话。 老于站在一群校领导后,沉着脸,本来也插不上话,闻声却道:“这位家长。” 他淡淡说:“先喝杯水,犯不着这么大气,还有您儿子欺负我们班学生的事没说清呢。” 飞鹰:“对,林瑞雪那里还没处理……” 然而女人对这些话充耳不闻,觉得烦了,冷冷道:“赵主任,我说了,这事是学校的责任,再说了,我们今天不是说其他人的吧。” 她环着手臂:“别劝了,我们绝对不会和解,我儿子从没被人打过,那什么朝,一看就是素质低的小混混,这种社会败类学校还要留着?” “……”沉着脸的飞鹰。 他提醒:“不要对学生说这么严重的话。”女人没理。 叶清远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的。 女人一开始说话的时候,他还没怎么反驳,甚至听说对方伤了脑袋,还像模像样,挺温和的说了声我家孩子调皮,真是不好意思。 一直听到两声混混,社会败类,他的笑意淡了淡,掀了掀眼皮,突然说:“好啊。” 飞鹰愣了愣,他看着这个相貌俊美的男人,直觉这个提醒过他,不要让自己孩子参与进来的人,不会这么好说话。 他的话的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果然,叶清远扯了扯唇角,语气讥诮,他说:“说这么半天,合着只有你儿子是儿子,我儿子就不是儿子,其他人孩子都是垃圾对吧?” “三六九等分到我面前来了?你哪朝封建余孽?有你这种妈,你是真不怕自己儿子会在学校被人打死?” 叶清远扯着唇角,语调淡淡,但心里已经火了。 手机振动,他拿起来。 没人给他打电话,上面只是条垃圾短信,屏幕上,二十岁的李琅,正眉眼淡淡对着他笑。 叶清远熄了屏。 他冷着脸,放在兜里的手捏了下底下微凉的银质打火机,忽然就安静了。 他到底没发疯,只是淡淡道:“我儿子我了解,这位女士,这事原本能解决,但你再侮辱他一句,可就不一定了。” 他是笑着说的,目光凉薄而轻蔑,不知道是不是被唬了一下,女人愣了下,竟没再吭声。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黄子华的母亲看着他,猛得想起什么,愣了下。 一群人继续扯皮。 没多久,女人迟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正不耐烦,用某某领导给校长施压,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边推开。 一个西装革履,长相颇为精干的男人匆匆进来,径直走到人群里。 他来得匆忙,无视女人又惊又喜的表情,抬头,看到一边脸色冷着的叶清远。 他愣了愣,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下。 叶清远兴致不高的掀掀眼皮,冷冷道:“你谁啊?” 男人看着他,愣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叶清远头发短了许多,他不再年轻,尽管并不明显,但时光到底留下痕迹。 但一瞬间,他竟然看到了二十年前,他在青京读书的时候,青大校园里,那个开着跑车,散漫凉薄,不可一世的大少爷。 那个当年为了一个男人离开叶家,让所有人对他缄默不语,但即使虎落平阳,却也没人敢惹的大少爷。 他的喉结飞快的滚了滚,想起刚接到的电话,电话那头隐晦问他,是不是惹了什么人,他原本不解,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把拉捏住身旁女人的手,沉声说:“闭嘴,让你在家是让你好好给小波当妈的,不是让你天天给我找事的!” 女人一怔,继而有些瑟缩:“你什么意思?” 男人厌烦的看她一眼,看到黄子华的母亲,冷笑一声:“你们这一招用的好啊。” 女人白着脸,抚了下头发,感觉不对。 他不再理会,转而笑了笑,对上叶清远凉薄的目光,后背一下就湿了。 顿了下,他谨慎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事我了解了,是方波的错,今天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那个被他欺负的同学,我们也一定赔偿。” 他又朝着叶清远弯腰,认认真真道:“张局都跟我说了,不知道是您,您大人有大量,是我们的错,您看都是孩子,咱们是不是……不要闹大。” 他谨慎的猜测叶清远的心理。 “我……”女人还想说话,被他警告的瞪了一眼,不吭声了。 叶清远看着他们,眉眼寡淡,他想到什么,忽的低头看了眼手机,看了会,冷冷掀了掀眼皮。 “带你儿子一起滚。” - 里边人一进去就进去了一个多小时,叶朝曲着腿,不住往行政楼办公室看。 他仰着头,看样子试图把三楼某个玻璃盯出一个洞。 他等得直瞌睡,还时不时扭头问陆星乔:“你说里面干什么呢?” 陆星乔勾着书包,视线淡淡放在绿化带前边长长的紫藤花廊上,听到声音转过头,又淡淡撇开。 他推了推叶朝凑的过分近,几乎压在他手臂上的头,掀开眼皮,吐出一个在他口中说出来,显得尤为匪夷所思的词语。 他说:“扯淡。” 叶朝:“?” 男生愣了愣,谨慎的迟疑两秒,还是扭头问:“你被附身了?” 陆星乔淡淡瞥他一眼。 叶朝一下就不好奇了,若无其事拽了下地上的草叶子。 想了想,忽然道:“也对,粗糙但精准,老叶这人最会扯淡。” “……” “你俩说我什么呢?”解决完问题,叶清远从行政楼出来,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方波,面如土色的黄子华,以及两个脸色难看的女人。 一堆校领导跟在后边出来。 叶朝抬头往人群里看了看,愣了愣,敏感的发现了不对。 他起身,朝飞鹰过去,凑近了,低声问:“主任,您真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您今天没叫其他人来?” 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也没想到这小子背景居然还挺深,在人群里都插不上话的飞鹰:“……” 他看着叶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滚一边去。” 男生闻言,哦了一声,若无其事的往后滚,手指揣兜里,一直滚蛋到陆星乔身边,被人瞥了一眼。 昨天说的严重,真涉及到了家长,没想到飞鹰其实还是留了情面,没给他们几个都刮一顿。 叶朝挑了挑眉,胳膊不自觉往身边人身上拐。 陆星乔抬手把他乱动的胳膊拉开。 “解决了,我今天走,下午的飞机。”叶清远目送走了其他人,走过来,他低头,桃花眼压出薄薄的褶皱。 叶朝看着他,手指微微蜷了蜷,才淡淡道:“哦。” 叶清远笑了下,抬手拍他的头,顿了下,又说,“不过给你俩请了半天假,要不咱仨今天出去玩?” 见人点头,他开着车,带兄弟俩中心街溜了一圈,又看了看商圈。 到最后,叶清远在车上看着人流,想了想,还是道:“来都来了。” 他驱车到了市博物馆。 到了后,没先进去,而是打了个电话,确认什么之后,带着两个小的,去了一边的小区。 市博旁有很小一块居民区,小区里绿化很好,草木葳蕤,虫鸣阵阵,有高高低低的树,长势极好,在夏日的浓荫里日渐茂密。 这一片大多住的是工作人员和家属,还有一些退休的老教授。 叶清远带着两个小孩进去,想了想,钻进小区藏书室里,一抬头,果然见了带着老花镜读报纸的老头。 老头对着阳光,正眯眼看字。 他姓唐,名字诗情画意,叫行舟,年轻时也是个风靡校园的男神。 就是脾气太差,又臭又硬,这么些年,除了师娘,没几个人受得了。 叶清远看着他,唇角微不可查一勾。 他这些年没怎么回来,老头落座南川,也没来得及看看。 偏偏当年在青大任教时,这老头是自己导师,师徒俩虽一样倔,一言不合还吵架,感情却越吵越深,是一段难得的师徒缘分。 后来跟李琅离开后,叶清远见他的次数也少了。 老头如今也七八十了,老花镜根本取不下来,他还爱看报,每次都挑阳光好的地方,读的慢慢的,几张纸能看一早上。 藏书室很大,叶清远也不见外,笑眯眯在他身边坐下,往后一靠,吊儿郎当翘起脚,挥挥手示意两个小的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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