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为什么,这不是你强烈要求的吗?这不是你每天说三遍、说了两个月的吗,”沛诚也是满脸诧异,“你坐下行吗,都在看你。” “是我说的,可类似的话我不是每天说每天说,说了几十上百遍你都不搭理我的吗,为什么忽然就答应了啊?”森泽航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瞪着他,“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沛诚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威胁性地挥舞起拳头:“闹了半天你玩儿我呢是吧森泽航?你想挨揍吗!” 森泽航完全充耳不闻,依旧如电线杆子般杵着,沛诚不得不费劲地仰头看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两情相悦、确定关系的画面居然是这样,和自己设想的任何一种场景都根本搭不上边! 过了片刻,森泽航身形摇晃了一下,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魂不守舍地坐了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强自镇定地恢复了表情管理,又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说:“我,我知道了,这个事情我需要消化一下。” 沛诚简直不可置信:“你还需要消化什么,这不是你自己的提议吗?难不成你之前嘴炮了那么久,压根儿没思考过之后到底怎么个事儿啊!” 森泽航嘴巴动了动,半天也没吐出几个字来,但沛城已经完全受不了四面八方而来的炯炯目光——他已经听见有中国学生被围起来问他们俩在说什么了。沛诚起身两下收拾了餐盘,拎起森泽航下令道:“赶紧走。” 除了食堂后,沛诚感觉自己总算能呼吸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开始大步地朝前走,森泽航紧随其后——前者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上哪儿去,后者也就毫无疑问地跟着。就这么竞走了十来分钟,沛诚赫然发现已经来到河边,前方再无路可走,于是急刹车猛然回身,森泽航差点没撞他身上。 “你要上哪儿去?”沛诚冷冰冰地问。 森泽航茫然道:“啊?我不知道。”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沛诚凶巴巴道,“笨狗不准跟着我。” 森泽航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狐疑地瞅了他半天,最终不情不愿地说:“你刚才说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不对,肯定有诈,我不信。” “你不信什么?”沛诚感觉自己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之前理论依据不是很充分吗?现在怎么怂了。” 他双臂往胸前一环,也傲娇了:“爱信不信。” “那……那你亲我一下我就相信。”森泽航忽然说。 沛诚“哼”了一声,又瞥了他一眼,勾了勾手指说:“脸凑过来。” 于是森泽航更警惕了:“你别是想趁机打我吧。” 沛诚双臂依旧抱在胸前,微微扬起下巴:“我打你就不把脸伸过来了吗?你不是说你听话第一名吗?” 森泽航瘪了瘪嘴,但的确老实凑了上来,沛诚作势扬手,他便条件反射地闭起眼睛,却努力控制着没往后躲,睫毛一颤一颤的。 这谁会舍得打他。 沛诚一咬牙、一跺脚,凑上前亲了他脸颊一下。 森泽航愕然睁开眼睛,随即而来的是轻轻的一巴掌,拍在吻刚才落下的地方,可他眼都不眨,一瞬不瞬地盯着沛诚瞧,简直要把他的脸烧出两个洞来。 沛诚声音不自觉地放轻,问:“打你了,怎么还不躲?” 森泽航眼睛发直——他惯常清澈而笑意盈盈的双眼此刻雾沉沉的,好像湖心被搅起漩涡——水面上只能看见些许波纹,但其实深水里早已暗流涌动,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拉入深渊。 森泽航忽然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吻了上来。 用“捧”这个字不太合适,简直就是钳制,沛诚吓了一跳却没能挣脱,只能看着那张脸慢镜头般约拉越近。 来自另一个人嘴唇那柔软湿润的触感十分陌生,冰凉的鼻尖贴着他的脸颊,呼吸掠过他的汗毛,直叫人后背发麻。沛诚僵硬得像湍急河水中一块固执的石头,瞬间忘记挣动,紧张得只知道向后别着劲儿。 但森泽航力气很大,死不松手,手指冰凉还在微微颤抖,甚至要把他脸颊都挤出肉来,沛诚圆睁着双眼,显得十分不知所措。 他睫毛好长——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近看皮肤真好,这个距离都没什么毛孔……他的脸真近啊,不对我现在是不是对眼儿了?话说今晚月光好亮啊,还是路灯?不过这附近哪里有路灯……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下巴好痛为什么使这么大劲……我们到底站在什么地方啊,这附近不会有人走过来吧…… 无数混乱且不成逻辑的思维片段在沛城脑中闪过,森泽航退开些许,观察了片刻,而后忽然笑起来。 “怎,怎么了。”沛诚还被他捏着脸,说话含含糊糊的。 “你的表情好好笑,干嘛一副被恐怖袭击的反应。”森泽航笑着说,“你老往后躲什么?” “你别这么大劲儿掐我就不跑了。”沛诚说。 “我不使劲你就跑了。”森泽航道。 “你先松开。” “你先站直。” 两人进行了一番鬼打墙的争论,没能达成任何一致,但森泽航已经再次吻了上来。 这次沛诚不像刚才那般吃惊,森泽航也松开了一只手抚到他背后,轻轻按在他腰上,两人身体贴近了不少。沛诚瞬间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一股青涩但强势的气息所包围,所环绕,所圈在了一个狭小而温暖的空间里。 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下嘴唇被轻轻啄了啄,好似玩闹一般,便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了嘴巴,于是这个吻变得更加胶着、更加湿润、更加难舍难分。以及他后背的手掌,在细细摩挲着,并慢慢地环过了他的腰,将他搂的更紧,更加无法动弹。 沛诚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什么年龄差,什么前尘往事,什么变动的当下,什么危机四伏的未来,在此时此刻的这个吻里,所有不安和疑虑全部烟消云散,于月光下蒸腾成一缕薄薄的云彩。 天呐,我在和这个人接吻,沛诚似乎刚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紧接着,另一个念头覆盖了他的大脑:天呐,我好喜欢他。 我一直都很喜欢他,我已经喜欢他好久好久了。 那些被长时间习惯性强行压抑的情感霎时间喷涌而出,沛城感到一阵窒息的恐慌——过载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以决堤的形式将干涸的荒川全部吞没。 森泽航退开些许,单手还搂在他腰上,另一只手指诧异地抹了抹自己的脸颊,看着上面晶莹的水滴,有些吓着了。 “怎么了?”他焦急地说,“我弄疼你了是不是?我轻一点,还是我太着急了,吓到你了是不是?” 沛诚紧抿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摇头。他双手死死拽着森泽航的袖子,眼泪不听使唤地不断落下。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哭了,明明完全没有任何值得哭的点,可他就是觉得窒息,觉得喘不上气,觉得心头又憋又闷,觉得委屈得不得了。 “这是怎么了?”森泽航无措地用手指不断抚过他脸上的泪水,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好吗。” 沛诚脸上还挂着泪,快速地笑了一下,用手背一顿乱蹭,摇头道:“没有,我就是……我就是……” “嗯。”森泽航很有耐心地低声应道。 “我就是……很害怕。”沛诚说。 自从他被告知自己已经死了的那一刻,自从他被投到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世界起,自从他被推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开始,他就一直很害怕,也很孤独。 他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更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很害怕,”他终于说出口了,“我一直……都很害怕。” “没事的,别担心,”森泽航摸摸他的头发,“有我在呢,我会和你一起。” 沛诚知道对方和自己说的不是一回事,但还是莫名感觉被安抚了。 “你不想出柜就不出柜,你不想告诉别人就不说,你觉得进度太快了我们就慢一点,你喜欢什么都告诉我,我什么都给你。”森泽航认真地说,“就算有些事我暂时还做不到,只要你告诉我,只要你想要,我一定会为了你,拼了命也要做到。” 沛诚还是摇头,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面前的人,湿漉漉的脸埋在他脖子里。 “没有,没有想要的,“他说,这样就够了。”
第95章 要是今晚永远不会过去 两人回到宿舍里,又黏黏糊糊地亲了一会儿。每次分开些许,但凡对视超过三秒,不知是谁主动地又吻做一团。 最终再次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再也不敢直视对方。 沛诚的眼泪早被蒸干了,脸皮烫得惊人,缩在床头抱着膝盖,周身上下都透露着局促。而森泽航则坐在床尾,盯着自己手指头猛瞧,仿佛那里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似的。 他俩认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一次单独相处的时候能有这么无所适从的。 “喂,你。”沛诚用脚趾蹬了蹬他的腿,“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我不敢离你太近,怕忍不住……忍不住想对你做点什么。”森泽航脸微微侧过来,害羞地笑了笑,又伸出手来,勾住他两根手指轻轻捏了捏,宛如捏在他心头的软肉上。 沛诚笑起来,问:“那你这下开心了吗?” 森泽航抿着嘴点头:“嗯。” 想了想,森泽航又问:“你呢?你不哭了?” 沛诚尴尬道:“不哭了,至少一个月都哭不出来了。” 他刚才在冷风里抱着森泽航哭了少说半个小时,搞得对方衣领和前襟都湿了一大片,不得不带他回来换衣服。宿舍里暖气很高,森泽航又选中了上次借过他的那件白T恤,就这么穿着短袖坐在屋里。 “哎,太丢人了。”沛诚捂着脸,后知后觉地开始难为情。 “哪里丢人了,很可爱,”森泽航说,想了想又道:“也有点心疼。” “你别说了……”沛诚脸依旧埋在手掌里——别说这具身体原来是怎么个人设了,他沛诚自己也好多年没有哭过了。 不心思外露、尽量情绪稳定、不给周围的惹麻烦,是他惯常的生存之道。小时候的他便有意识地这样做,全因就算哭闹也不会得到什么,反而会让自己本就不受待见的处境更加艰难。虽然后来他看见父母有了新的家庭和小孩后的态度和表现就明白了——哭闹不能换来的,不哭不闹也没有用。没人心疼、没人在意自然也就不哭了,他不想哭给自己看,也不愿自怨自艾,于是就这样慢慢养成了不自觉压抑情感的习惯。 他不擅长表达内心、不适应外露自己脆弱不安和不自信的一面,所有归因都是一脉相传。 不过再进入职场后他发现,情绪稳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点,虽然副作用是总有很多杂七杂八不属于他的琐事找上他——别人的生活都有优先级,不论是要约会、要聚餐还是要陪小孩,大家都知道他孤家寡人时间更加灵活,他脾气也好不爱拒绝人。并且说实话,沛诚自己也不是特别在意——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呆着,办公室都走空后的那种安静他也很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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