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碎片上的花纹中完完整整地显露在了文清辞的眼前。 “是莲纹……”他不由喃喃道。 看清楚那上面的花纹后,文清辞的心突然一沉。 房间里的烛火,再一次在这个时候发出一阵清响。 他立刻将香炉的盖子盖好站了起来,快步退回方才所在的位置,手也因紧张下意识地搭在了胸口。 文清辞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任凭他如何深呼吸,也不肯放缓节奏。 他下意识就想离开这里,但是针灸一般需要持续二十到三十分钟,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文清辞只得慢慢走到窗边,朝着暖风吹来的方向闭上了眼睛。 他的长发被风吹乱,可文清辞却无心打理。 香丸上的花纹,他实在太过眼熟。 ……想到这里,文清辞不就自主地咬紧了嘴唇。 穿书之后,他几乎每一天都在阅读原主留下的书册。 其中有神医谷流传总结下来的医书,还有原主自己写的那本名叫《杏林解厄》笔记。 笔记中除了记录他经手的医案以外,还有自己绘制解剖图,以及一些比较少见的草药图。 印在那颗香丸上的纹样,文清辞之前曾在《杏林解厄》上见过一模一样的。 那个纹样非常特殊,且是原主手绘而成,文清辞绝对不会记错…… 所以说那枚硫化汞制成的香丸,就算不是原主做的,也和他密切相关。 甚至原主进宫,或许就是为了杀了皇帝! ……不是吧。 文清辞的眼前瞬间一黑。 所以说找来找去,幕后黑手之一居然是自己? 这什么黑色幽默! 有了这个猜测之后,许多事情都逐渐明晰了起来。 比如说芙旋花丹。 这是文清辞从原主留下的医书里面找到的。 他并不是贸然使用这个药方——文清辞当初翻书的时候看到,原主在这一页做了很多笔记,还放上了特制的书签,显然是早就有准备,并且马上就要尝试着去做了。 现在看来,他大概早就知道对芙旋花丹产生依赖之后的后果。 甚至于副作用,也有意只写了一半。 按照文清辞最近一段时间观察皇帝的症状而生出的猜测。 这个芙旋花丹虽然能够缓解头痛的症状,但用的久了却能扩大重金属中毒造成的负面影响。 换言之,是催化剂一般的存在。 这可真是“对症下药”啊…… 针灸的时间就要结束,文清辞慢慢走回将银针取了下来。 感受到那阵微微的刺痛,陷入沉睡的皇帝也睁开了眼睛。 不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后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贤公公带着一名身披银甲的士兵走了过来,看这样子应该是来传递军报的。 见状,皇帝又不由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并下意识倒了一把芙旋花丹到口中。 北狄占领那座城镇之后,就按兵不动,好像是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意思。 但卫朝要是这个时候什么也不做,岂不相当于认输? 皇帝前段时间已经远程指挥起了军务。 南巡原本还有一段时间才会结束,可是受到北方战事影响,他迫不得已还是早早做出了北上回京的决定。 再过几天,一行人就要离开这里了。 “……好了爱卿,你先下去吧。”皇帝慢慢地坐了起来。 “是,陛下。”文清辞提着药箱快步走了出去。 他刚一出门,殿门便缓缓地合了起来。 转眼外面就只剩下了文清辞和贤公公。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江南庭院里面生满了草木,看上去格外幽深。 贤公公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转过身来笑着对文清辞说:“文太医,院子里面有些黑,咱家正好提着灯笼,就先送您过去吧。” 文清辞原本想着拒绝,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朝老太监笑了一下点头说:“那就麻烦贤公公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贤公公忙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提着灯笼带文清辞向前走去。 没走两步,文清辞忽然轻轻地咳了几声。 “文先生这是怎么了?”听到这声音,贤公公立刻转过身关切地问道。 “无妨,”文清辞笑了一下,随口回答道,“或许是后殿里的熏香味道有些呛吧。” 贤公公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有一些,但那些熏香个个都有功效,不能随便停下。” 文清辞顺着他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这座府邸建造精、巧一步一景,缺点便是路实在有些狭窄难走。 最近入夏,动不动便会下一场雨,地上铺着的青石板变得更加湿滑。 “当心脚下。”贤公公提醒到。 文清辞点头退到了贤公公身后,这下路才通畅了起来。 他的目光不由一暗。 沉默了几秒之后,文清辞继续刚才的话题:“不知陛下常用的几种香,都是从哪里来的?” “哦,这个啊……”贤公公想了想回答道,“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了,每一种都不太一样。大部分是集中从几大香坊采购而来,还有一些是各地贡香。” “那些香,陛下都用了很久吗?”文清辞试探着问。 这一次贤公公倒是不再犹豫。 他非常干脆地回答道:“陛下不喜欢更换香料,所以他身边的香,一直都是固定的那几种。用地时间最短的……应该也有好几年了吧。” “这样啊……”文清辞随之轻轻点头,不再提这个话题,心里却飞速思考了起来。 自己进宫还不到一年,可是皇帝用的时间最短的香,都不止这个时间。 所以说除了“自己”以外,这个宫里的的确确还有人想要杀了皇帝。 他与原主,又是什么关系? 文清辞和贤公公的脚步很慢,两人还没有走多远,就看到那个身披银甲的军人飞快从后殿里退了出来。 他的手中还攥着一封信。 那封信的封皮是明黄色的,按照文清辞这段时间的了解,信里面写的,应当就是向北的调兵的安排。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将谢不逢送上战场的圣旨,或许已到了将要发出的时候……
第43章 南巡的船只到达松修府, 除了祭河以外,几乎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做,便转头回往雍都。 殷川大运河自北而南流, 回程是逆流,船行的速度, 也比来的时候慢了许多。 走了两天,才刚过登诚府。 边关上的军报一条条传来,皇帝也随之着急了起来。 他不但头疼的频率高于往常, 甚至晚上还失眠、多梦,肌肉更是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单单是这几晚,文清辞便被临时唤过去好几次。 看着皇帝一天天的变化, 贤公公的脸色, 也逐渐变得难看。 这位很会审时度势的老太监,已经暗地里谋划起了自己的未来…… 卯时初刻, 又有军报自雍都送了过来。 听到船舱外的声响, 刚刚睡下的皇帝,再次按着眉心睁开了眼。 看到他眼底的乌青,守在身边的兆公公被吓了一跳:“陛下, 您不再休息一会吗?”他下意识问到。 “混账东西!”皇帝难得发起了火来, “军报这种事,岂能耽搁?” “是是……”兆公公慌忙跪下, 朝他磕起了头。 “给朕把披风拿来。” 一边的宫女听命,忙将它拿来披在了皇帝的肩上。 哪怕是夏季, 清晨依旧寒凉。 丝缎制成的披风刚落在肩上, 皇帝的身体便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手臂也不受控制地重重晃了一下。 顷刻间, 身体不受控制的无力感, 将他席卷、吞没。 从前乐观期许长生久治的皇帝,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恐慌。 他咬着牙压低了声音对身边人说:“去把太医叫来。” “是,陛下。” 话音落下,那名身着银甲的士兵,就被带进来跪在了地上,将刚刚的军报给皇帝递了上去。 谢钊临的脸色,随之一沉。 …… 文清辞被太监带到皇帝身边的时候,正巧看到对方数都没数,就将一大把芙旋花丹倒入口中的画面。 这架势将他都吓了一跳。 “臣参见陛下。”文清辞缓缓行礼,将心中的古怪压了下去。 皇帝看了他一眼说:“起来吧,爱卿先在这里等候片刻。” “是,陛下。” 昨天晚上文清辞刚被叫来诊过一次脉,直到半夜才回房休息。 因此他也和皇帝一样,没有睡几个时辰。 刚来的时候文清辞很是困倦,然而模模糊糊听了几句,他便突然清醒了过来。 ——眼前这个军人,不但传来了边关的消息,甚至还有来自雍都的。 “……京兆尹贪污一案,确有此事,陛下请看,这是大理寺的奏章。” 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交了上去。 京兆尹……那不就是二皇子的外祖父吗? 文清辞缓缓抬眸向皇帝看去。 或许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遇到了更大的麻烦,皇帝甚至将二皇子的事情忘到了一边,此时他看奏章的眼神,麻木又漫不经心。 皇帝随手翻了两下,就将奏章扔到了一边,接着对一边的贤公公说:“去,朕要拟个圣旨……把笔墨拿来。” 当初在太殊宫的时候,皇帝做什么事都要先顾及帝王威严,动作慢慢吞吞。 但最近一段时间,他总算将那些事情抛到了脑后。 只见皇帝一边落笔飞快书写,一边用另一只手按着额头,噼里啪啦地点了一大堆人的名字。 末了,完全不顾现在天还没有亮,便叫贤公公将所有人都叫到这里来。 老太监带着一堆人走了出去,大殿里稍稍安静了一些,皇帝终于将文清辞叫过去施针,同时用略显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开口:“……我朝立朝不过二十余载,还未经历过什么战事,也没有名将。现下遇到这样的事情,民心也随之不稳。” 最近一段时间,卫朝的反应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受此影响,边境上的一些民众,便觉得自己已经被朝廷放弃。 文清辞轻轻点头。 皇帝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继续说:“若在这个时候,有皇子赴边,自然也能够安稳民心。” 一派胡言! 文清辞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 他这话乍一下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是完全经不起细想。 现在二皇子还是戴罪之身,三皇子的年龄不够。 唯一能去边关的人,只有谢不逢一个。 但凡是稍微了解一些朝堂事务的百姓都知道,谢不逢自三岁起就离开了太殊宫,成了皇帝的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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