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霜合上眼睛,一遍遍地想他梦里看到的情形——满地都是他和温枫良和离的契书,温枫良冷漠无情地说,让他把孩子打了,以及他握着一把木剑,怀着孩子和魔兽搏斗。 太真实了,真实到不像是梦。 一只手忽地摸上他额头,他才惊觉温枫良还在房中。 “做噩梦了?” 温枫良拭去他额角冷汗,他贪恋温枫良手上那点温暖,却不知周身为何愈发寒凉,他抿着嘴,轻轻嗯了声。 温枫良在想逢霜口中落水一事,突然听到逢霜变重变急的呼吸声,下意识坐到床边。 他心头有事,敷衍安慰逢霜几句,却没有起身离开,逢霜到底困倦的很,被温枫良的气息包裹,不多时就坠入梦乡。 温枫良等他呼吸平稳悠长,才伸出手,一寸寸在他经脉灵台检查。 果然察觉出一缕不属于他的灵力。 温枫良走出小院已经很气愤了,再看到那道身影时更加愤怒。饶是知道这人身份,他对这人也鲜少有恭敬——在他看来,他和这人是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 他沉声道:“你为何要篡改他记忆?” 那人正在看他写的计划,指出几处错误后,那人头也不抬道:“他还有半颗心。” 温枫良闻言,不自觉摁上自己心口。他体内有逢霜半颗心的事他早就知道了。没有逢霜这半颗心,他不可能这么快这么顺利度过魔血发作的痛苦。 他脸色依旧难看的紧:“那又如何?” 那人转过身,一双淡金色眼瞳无悲无喜看着温枫良,语气平静到不带一丝波澜:“没有他的心,你进不了绛河镜结界。” 温枫良眉头一挑:“要他的心还不容易?” “容易。但只有他心甘情愿给你的心,才能让你进入绛河镜深处。” 这是什么设定? “所以你就篡改他记忆,还编出什么落水,就为了让他心甘情愿把剩下那半颗心给我?” “那是你的事。” 若非温枫良搞那一出,他才懒得管这种事。 “你与他的恩怨情仇我没兴趣,我只提醒你,别忘了正事。” 温枫良当然没忘。他答应这人打上仙界,破开混沌山河阵,这人答应他保住逢霜性命。 虚空中出现逢霜小院的画面,一痕不起眼的光芒在院外飘荡,寻找可以进去的入口。 “最迟三日,仙界会派仙将前来,明面上是跟你议和,实际上他们想找机会杀了他,让他直接从魔界归位。” 温枫良冷笑道:“痴心妄想。” 那人不再言语,与温枫良擦肩而过,留温枫良独自待在殿中。 温枫良处理完一批公务,又发了半盏茶的呆,最终慢悠悠转到逢霜院中。 他捏碎那团光芒,推开门,就见逢霜赤着脚站在窗边,愣愣地望着窗外。 ----
第79章 “又不穿鞋?” 逢霜失了修为,也不知站了多久,脚被冻得微微发青。 他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温枫良还挺惊讶:“你怎么来了?” 温枫良往他手上一摸,凉的跟块冰似的,立刻就皱了皱眉:“我来看看你。你也不晓得多穿两件衣裳,万一冻病了又嫌药苦不肯喝。” 温枫良关上窗,打横抱起逢霜往床边走。这姿势让逢霜肚子全部暴露在温枫良眼中,逢霜扯了扯衣裳,想遮一遮,温枫良胳膊用了几分力,免得他掉到地上。 “遮什么?我又不是瞎子。”温枫良说,“离孩子出生还有几个月,难道我日日都看不见?” 逢霜抿了抿唇,松开手,似有话要说,还没等他开口,温枫良就一把把他塞进被子里。 被窝也凉,没有一丝热气,整个屋子都很凉,逢霜之前没注意,被冷的颤了几颤。 温枫良从脑海中挑挑拣拣选出个取暖的术法施了,自己脱了衣裳钻进去,把逢霜双脚夹在自己腿间,握了逢霜的手边搓边哈气。 屋里慢慢暖起来,逢霜眨着眼安静地看着温枫良。 他这模样又乖又可爱,哪还有半分以前的冷漠高傲,温枫良绷不住脸,一颗心比春水还要柔,在他额上亲了亲。 “下回多穿些。魔界快入秋了,夜里冷得很。” 逢霜点点头,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枫良,梦里的场景被他丢到脑后,他往温枫良身上又贴了贴,轻声说:“我听到有人在叫我。” 那声音飘渺极了,像黯淡无光的夜里一根极细的蛛丝,随风飘荡着,又绵延不绝。 他不理会便一直在叫他,他被吵的睡不着,就到窗边看看,想找到那声音的来源,没成想他入了神,被温枫良逮个正着。 温枫良稍稍一想,就明白这声音是谁搞的鬼,心里不免有些不耻。 小院有他的结界,仙界的人进不来,就想把逢霜诱出小院。 ——他们为什么会觉得,逢霜作为他的阶下囚,能自由出入结界? “下回若再听到这样的声音,不必理会。”温枫良道,“别贴这么紧,小心压到肚子。” 逢霜闻言朝后挪了一点点,他想让温枫良摸摸他肚子,但他又不敢,怕温枫良会露出他梦中那般嫌弃神色。 温枫良掖了掖被角,任由逢霜握着他的手,他道:“这几日我要处理魔界结界,可能没时间来找你,你若有事就让侍女告诉我,我得空就过来。” 魔界曾经的地盘都收回来了,温枫良开始考虑魔界结界的事。 逢霜应好,温枫良便道:“睡吧。” 过了片刻,逢霜睁开眼,好似在看温枫良睡没睡着,温枫良捏了捏他手背,嗓音带着睡意:“怎么还不睡?” 逢霜迟疑着说:“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明天想请个医修。” 温枫良道:“很疼?” “还行。” “昭戚开的安胎药呢?吃完了?” 逢霜撒谎道:“嗯。” 那药本来剩的也没几颗,逢霜想,温枫良要检查的话,他就把剩下的藏进衣袖。 “我明日让人去请昭戚来,你现在醒了,说不定也该把那药换换了。” 温枫良翻过身,胳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搭在逢霜腰上,逢霜身子僵了僵,很快那只手就挪到他小腹轻轻摸了摸。 他在黑暗中缓慢弯起嘴角。 翌日一早,逢霜还沉在梦乡,温枫良已经穿好衣裳走了,走之前特意叮嘱那侍女几句。 魔界与仙界只打了几仗,赢得都很漂亮,且每一仗温枫良都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头,他修为高,下手狠,几次下来,雁衡魔尊的名声在仙界算是传开了。 没过多久,仙界便派使者来魔界,说是要与温枫良议和。 温枫良哪不清楚他们打的什么算盘,议和是假,想趁机杀了逢霜让逢霜归位才是真。 温枫良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他还没完全掌握那部功法,若是逢霜归位与寒敛联手,他可能会输。 逢霜真正的实力和他不相上下,他上辈子能追到逢霜,还是用了计把逢霜坑到阵法里,不然他哪能让逢霜静下来听他说话,逢霜早就举剑朝他砍上了。 温枫良啧了声,不耐烦地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仙君,他一直都觉得仙界的人很虚伪,除了逢霜。 他漫不经心想着仙界那群人的弱点喜好,又想,昭戚这时应该到了魔界,肯定得跟逢霜骂他——畜牲禽兽什么的——昭戚爱骂人,又骂不出花样来。 那仙君口才相当不错,说的是天花乱坠,但凡昭戚跟着学学,也不至于那几个词翻来覆去地用。 温枫良支着额头,盯着那仙君张张合合的嘴,思绪又渐渐飞远了。 他不晓得一切尘埃落定后,逢霜还会不会原谅他,他想,到时候逢霜原不原谅他,他都不知道了。 以逢霜的性格,八成可能不会原谅他。 那仙君见他明显出神,一边东拉西扯想把温枫良拖的更久,一边悄悄给他同伴发传音,要他们加快速度。 桌上的茶失了热气,温枫良指尖在杯口一点,茶盏中又冒出缕缕白烟。 茶盏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温枫良终于把目光移到那仙君脸上。 魔界新任魔尊微微一笑,语气轻快道:“本座不同意。” 话音刚落,那仙君察觉到危险,还没等他出手,一柄长剑从他身后浮现,精准无误捅向他心口。 温枫良伸出手,隔空将那仙君的仙核从识海中取出,右手一捏,那仙核就像被捏爆的葡萄,化作点点光斑消失在空中。 那仙君连尸骸都没留下。 温枫良理了理衣裳,从座上起身。 院里,逢霜在与昭戚聊天,忽地感应到什么,侧头往外看了看。 方才他感应到了强烈的杀意。 他看不见,离他十步之外的结界悄无声息裂开一痕,有人正要取他性命。 透明的长刀停在他颈后,再无法前进分毫,忽有一缕清风拂来,吹起他几根发丝。 凉意稍纵即逝,逢霜垂下眼睛,打断昭戚喋喋不休的话:“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你有个屁的分寸!”昭戚一拍桌面站起来,石桌表面被他生生拍出几道痕迹,他指着逢霜鼻子怒道,“你几次都快被他折磨死了!” “你声音小些,吵到孩子了。” 昭戚瞪着他,突然泄了气:“他温枫良到底好在哪里,能让你这么执迷不悟,和离了都舍不得他。” “和离?” 昭戚拧眉道:“你不知道?” 逢霜认真想了想:“不知。” “这件事修真界都传遍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 昭戚眉头皱的更紧:“他瞒你做甚?” 逢霜不做声,他忆起他做的那个梦,满地都是温枫良与他和离的契书。 或许,那不是梦,温枫良也没有瞒他,是他自己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他又怎么会忘? 逢霜蜷了蜷手指,心口疼的要命,让他没力气再继续想下去。 昭戚见他脸色难看,手紧紧捏着桌边,身子摇摇晃晃的样子,明白自己戳了他痛楚,也不再提这件事。 两人相对沉默几息,逢霜道:“我的药吃完了,你还有么?” “走的时候带了两瓶,想着你能用上。”昭戚叹了口气,把瓷瓶交给逢霜,又让逢霜伸出手来给逢霜把脉。 他到魔界有一盏茶功夫了,才想起他来这里的正事。 “孩子没事,上次惊着了,吃药养几天就好。” 逢霜嗯了声,看了眼周围,昭戚顿时领会到他的意思,掐了个结界把他们罩住。 逢霜从怀里掏出块手帕:“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药。” 手帕里是药渣,是昨天他没喝,偷偷倒了的那碗药。 昭戚指腹捻了点,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我给你开的药,安胎的。不过里头有几味药换过了,不是我给的药材。虽然也有效,但药材本身年份太小,生长地一般。炮制那人修为低,水平也低。对你来说,药效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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