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败像已露,茶白色衣裳的青年脊背仍挺得笔直,像一只不会认输的小狐狸。 “仙尊……” 那少年叫了仙尊一声,视线频频往温枫良那里瞟。他虽想过这任夫人活不长,但这才新婚第二天,若是没了,恐怕不好交代。 “嗯,”仙尊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并无出手救人的想法。 长剑脱手,右臂快失去知觉了,温枫良后背狠狠砸在铁笼上,疼的他皱起眉头。 他睁大眼睛,满脸都写着不甘。 他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活了五十多年,一件坏事没做错,不仅没好报,还要死在畜牲嘴里,让他如何能甘心? 腿上的疼痛让他叫出声来。 他到底没死在畜牲嘴里,最后关头,仙尊挥袖震飞了那只灵兽。 仙尊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近他,撩起衣裳下摆在他面前蹲下。 灵力凝成手指的形状,挑起温枫良下巴,仙尊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温枫良带着恨意看他的时候,像眼里藏着星星,让他目眩神迷。 温枫良身体一抖,仙尊冷声道:“不许转头,看着本尊。对,就是这种眼神。” 他好似能体会到那人那时的心情了。 原来被人恨着的感觉也不错。 他望着温枫良,神色近乎痴迷:“真漂亮。” 温枫良动也不敢动,生怕逢霜突发奇想把他眼睛挖出来,他想求饶,骨子里的骄傲又让他张不开嘴。 不过很快,仙尊失去兴趣,冷着脸起身,温枫良咬着牙,一瘸一拐跟上。 那少年向他们跑来,觑着仙尊脸色,又看看温枫良的惨样,询问是否要替温枫良包扎。 仙尊道:“不必,去取些化灵膏来。” 温枫良对少年笑笑,算是感谢,艰难地跟在仙尊身后。 他胳膊疼,腿疼,背疼,头也疼。 头隐隐作痛,不像其他地方那般有存在感,却连绵不绝。 回到昨天的房间,那少年已经端着托盘候在门口,见到他们道:“仙尊,药取来了。” 他略有好奇地打量温枫良。 化灵膏不是普通伤药,一般用作被魔物抓伤或咬伤。 从他在明长老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新夫人在空梧派应该是被众弟子保护宠着的人,怎么会和魔物搏斗,还受了伤? 对嬴绮的欲言又止视而不见,逢霜拽着温枫良进屋,嬴绮摸摸鼻子,从怀里掏出掉了封皮的话本子,寻个凉爽地方,美滋滋看起话本子来。 “我自己来就好,不劳烦仙尊。” 温枫良后退两步,态度恭敬又疏远。 逢霜不置可否,手一抬,那药罐子就高高飞起,稳稳当当落到温枫良身前。 见仙尊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温枫良拿着药,躲到屏风后面。 他褪下衣物,腿上血淋淋的,掐诀抹去血迹,伤口不是很大,只是两个牙印颇深。 让他苦恼的是他手臂上的伤。 才受伤时,伤口只有指甲盖大小,如今大了近乎两倍。 他犹豫着,要不要给胳膊抹一点。 最初他不是没上过药,可那些药对这伤没有半点用,次数一多,他也就放弃了,反正过段时间它自己会结痂,区别仅在于他何时把伤口崩开而已。 最终他没抹。 仙尊抬眸扫了温枫良一眼,视线落在温枫良手臂,以他的修为,轻而易举就能看见盘踞在伤口附近浅浅的魔气。 “过来。” 温枫良不动:“仙尊有何吩咐?” 话音刚落便觉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仙尊摔到榻上,仙尊力气大,动作快,他错觉他五脏六腑都被摔散了。 没系紧的衣带散开,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 “疼吗?” 温枫良还没缓过被摔的疼痛,伤口又是一痛,意识到逢霜的动作,他咬着唇不吱声。 逢霜加重力道,语气平静:“疼吗?” “疼……”温枫良终于挨不住,泪珠子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滚落脸颊,他哽咽着,断断续续道,“求、求仙尊,拿出、出来。” 逢霜笑了笑,他长的好,一笑便如一夕之间冰雪消融,满山尽是柔嫩桃花。 温枫良没心思欣赏逢霜的美貌,他挣扎着,想把逢霜的手指从他伤口中拔出,奈何无论他怎么使劲,都无法撼动逢霜,反倒弄的他自己越来越疼,血越流越多。 “仙尊,求您。” 温枫良安静下来,身体微微抽搐,头痛混着胳膊痛,让他有些恍惚。 “忍着。” 逢霜声音冰冷,冰一样砸在他耳边,他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尖锐的剧痛从手臂传来,他哀哀尖叫一声,刹那间不知哪来的劲,一掌推开逢霜。 好疼。 是不是有火在烧他? 温枫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神智昏昏,本能地靠近逢霜,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给了他很强的安全感。 他哭累了,昨晚也没休息好,竟靠在逢霜肩头,沉沉睡去。 逢霜双手紧握成拳,却一动不动,过了一盏茶时间,才松开手掌,将温枫良平放到床上。 鬼使神差的,逢霜弯下腰,替温枫良除去鞋袜,把那带血的衣物烧了,慢慢伸出胳膊,作势要摸温枫良脸颊。 温枫良被噩梦惊醒时,发现逢霜靠在床头闭上眼睛,他们之间隔着不窄的距离。 仙尊相貌极好,一双琉璃色眼瞳比空梧派的凌波湖还要透明澄澈,闭眼熟睡时,那种高高在上生人莫近的气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甚至……还有一丝柔弱。 温枫良被自己想法逗笑了。 逢霜不发病时,一举一动都是温枫良想象中仙尊该有的样子。 譬如昨日。 他虽恨大婚之日逢霜着了一身白,但不可否认,逢霜穿白确实很好看。 温枫良不知道,其实逢霜最讨厌白色。逢霜之所以穿白,是因为一个看不清面貌的梦中人。 那人说他着白很好看。 温枫良放轻呼吸,不敢动弹。 吵醒这个疯子,届时遭罪是他。 许是房间里太安静,温枫良能听到逢霜的心跳声,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漫无目的地想,如果逢霜是个凡人,从这里捅进去,他就能要了逢霜的命。 可惜逢霜不是。 小说里对逢霜描写不多,温枫良看到大结局,也只看到逢霜出场过五六次。 比起修真界第一人的存在,逢霜更像是清岳仙宗的吉祥物,常年待在青羽宫,唯有徒弟顾白梨出事时,才会短暂离开青羽宫。 他徒弟顾白梨成为寒明仙尊那天,他亲自到徒弟大典上,给顾白梨送了礼物,青羽宫自此闭宫。 后来修真界发生了诸多事情,寒明仙尊偶然间得知,他师尊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孤傲冷清,而是有疯病。 到大结局的时候,顾白梨中了反派的计,主角楚映越被反派手下引开,危急关头是与顾白梨决裂的逢霜出手,救了顾白梨一命。 等楚映越匆匆赶来,逢霜已和反派同归于尽。 逢霜领便当时,还赚了一把温枫良的眼泪。 文中并未交代仙尊的过去,作者承诺会给逢霜一个番外,他等的望穿秋水,哪知番外没等到,自己穿书了,还穿成了仙尊的第四任续弦。 温枫良并不认为他能当小说主角,能让疯子爱上他,他只想安安稳稳活下去,盘一家铁匠铺,心情好了打打铁,心情不好就关了铺子游历壮阔河山,吃吃不同于他那个世界的美食。 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困意再次上涌。 温枫良闭眼不久,仙尊睁开眼睛,眸中清明。 方才温枫良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他感觉到了。 迷迷糊糊中,温枫良又做梦了,一会儿是空梧派无忧无虑当咸鱼的日子,一会儿是逢霜无情掐着他脖子,把他身体分成一块块喂灵兽的场景。 揉着胀疼的太阳穴,温枫良无精打采,心想这一觉还不如不补。 逢霜不在床上,他坐在桌边,姿态优雅地用餐。 温枫良:“……” 他肯定没睡醒。 木着脸闭上眼,温枫良突然感到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拎着领子坐到仙尊对面。 食物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勾得他这两天没进多少粮水的肚子咕咕直叫。 自以为隐秘地咽了口唾沫,温枫良看着满桌子好吃的,又看看逢霜,没再客气。 反正迟早都要死,填饱肚子最要紧。 仙尊早已辟谷,每样菜只动了一两筷子,温枫良不在乎他吃多少,专心致志填饱自己五脏庙。 “好吃吗?” 温枫良嘴里含着吃食不好开口,便点点头,仙尊道:“它咬你一口,你吃它一身肉,不亏。” 温枫良咀嚼的动作停下,抬起头来看向逢霜,逢霜面无表情和他对视,他觉得口中东西有些难以下咽。 “为什么?” “它伤了你,难道不该死?” 温枫良:“……” 它伤我难道不是你的指示? 仙尊读懂了他的沉默:“本尊让它杀你和本尊要它死有冲突?” ……果然,疯子的脑回路和常人不一样。 “它连你都杀不了,本尊留它何用?” 温枫良垂下眼睛,不停深呼吸,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冲动,他打不过逢霜。 拉开椅子,白衣黑发的仙尊背对着他,声音像在雪地里滚过一遭,凉的沁骨冷。 “他费尽心思把你塞来,本尊不能亏了你。吃完就去灵兽园打扰吧。” “你若不愿去,本尊可以让你和那畜牲作个伴。” ……这就是明晃晃的的威胁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忍。 温枫良道:“好。” 仙尊侧过头,眸中映出温枫良的模样:“可是,本尊现在就想让你们团聚。” ----
第3章 变故来的太快,温枫良还没反应过来,就有寒光烁烁的长剑横在他脖子上。 仙尊眉眼无情,杀意明显。 生死只在逢霜一念之间。 温枫良忽然间就不害怕了,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自己应该卑躬屈膝讨好逢霜,他脊背挺直,径直迎上逢霜的视线,语气平静:“仙尊要杀我,为何?” 逢霜不答,手腕微动,剑锋划破皮肤。 鲜血流出,温枫良依旧很冷静,他道:“仙尊总该让我当个明白鬼。” 逢霜没开口,温枫良道:“让晚辈猜猜,是因为我嫁给了您?” 剑锋入肉更深,温枫良忍着疼,不解道:“可明明,是清岳仙宗先提的亲。仙尊娶的不愿,我亦嫁的不愿,仙尊心中有气,却只撒在我一人身上,未免有些欺软怕硬了。” “欺软怕硬?”逢霜重复一遍他的用词,反问道,“你说本尊怕杜瑄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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