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闻一脸无所谓,只有罗经年急的眼圈发红,“我可以接受慢一点!让他好受一点。换个温和点的保守治疗吧!” “不换。”罗闻声音轻快,“我年纪轻轻又不是七老八十,有什么承受不了?慢一点拖得时间久,效果也不见得好。” 何言露出赞赏的眼神,罗闻接着说:“前段时间何院长陪我在山郊别墅调养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往后的治疗打基础?无非就是物理电疗和化疗。我能撑得住。” 罗经年眼圈更加红了一层。 他有三个儿子,罗闻是最小的一个,当年圈内都打趣他“老来得子”,他把这个小儿子宠上了天,罗闻是他的心肝肉。 如今心肝肉要去直面这么残忍的痛苦。 “老爷子,我大哥二哥都在扩大我罗家的版图。我最小,也最没出息,打算以后就承欢膝下,负责陪你终老。”罗闻转头给了罗经年一个粲然的笑,“你放心,我要活一百岁,你活一百六。” 罗经年当场哽咽的老泪纵横。 年纪大了,陪着罗闻折腾了一天,中途公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何言看着都觉得劳心,一张纸巾给他擦了眼泪,好说歹说劝着他回去了。 罗闻看着罗经年在保镖的簇拥下上了车离开,低头吸了吸鼻子。 “舍不得?要不别住院了,搬回家住,反正也不远。”何言打趣他。 罗闻立马扬起脑袋,“快带我去看看小爷我的VVVIP病房!” “走吧,看你急的。”何言笑着转身带着罗闻进了电梯,直接往顶楼而去。 顶楼有三个房间。其中一个是他留给盛垣的惊喜,还没到曝光时间。 最东边的一间,留给了罗闻。 上了顶楼,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开阔的玻璃幕墙,做了良好的隔热,所以又清凉又宏大,像一个水晶宫。 “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何言低笑,一手刷开指纹锁,转身就走,顺便带上了门。 罗闻一脚踏进去,陷入一片浓墨的黑暗,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整个房间的灯一排一排依次点亮! 像海浪翻涌,像星河渐明。 星空顶遍布了一千多盏星灯,此刻全部点亮,融在深蓝色的穹顶上,如同最温柔的银河。 罗闻忽然想到自己有一天无意中和阙之渊说过的笑话,“星星点灯,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点法?真想看看。” 是阙爷。只有他才知道这个。 “阙爷?” 罗闻轻呼一声,一转身就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第七十四章 “后背靠后背” 阙之渊结实的手臂从罗闻的后腰环抱过去,下巴蹭在他蓬松柔软的发顶。 “喜欢吗?”阙爷的声音低沉。 罗闻澄澈的眸子转过来,内里映着熠熠星光,“太喜欢了!谁家病房是这样的?” “何家啊。” 何言推门而入,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笑的一脸戏谑。 “这设计图纸还是阙爷亲自画的,我都不知道阙爷还有这门手艺。”何言笑道。 罗闻抬头看向天花板,原本的平顶被打造成半圆形的穹顶,像个天幕一样高高笼罩,星空顶灯流光溢彩,一道一道暖黄的弧线划过去,消失在窗边,又从另一个出人意料的角度划回来。漫天流光。 “阙爷还不放心我医院的装修标准,硬是送了一支精挑细选的装修团队进来,”何言眨眼,“这整个病房的所有用料选材,阙爷都要过一遍,给我整个医院弄得人仰马翻。” 阙之渊笑着打了个手势,“行了。哪有那么夸张。只不过要好看又要安全,还得符合你们医用标准。” 其实何言真不夸张,病房不是普通住宅装修,不但选材严苛,设计要精致浪漫的同时,还得兼容所有医用设备和应急抢救装置,预留好所有端口,又不能影响整体美观。 阙之渊亲自带着专业的装修团队,一块瓷砖,一根电线,都是他过目决定的。 何言的手机突兀响起,他拿起看了一眼,转身往外走,“今晚严禁折腾,这是医嘱。明天开始第一阶段的治疗,多吃多睡,保证体力充沛。” 走到门外又折回来,眨了眨眼,“需要我给你们安排分房吗?” “快走吧你!”罗闻从桌上抓起个苹果扔过去,何言轻松闪身,反手接下,大笑着关上了门。 阙之渊的手还环抱在罗闻的腰间,下颌抵在他柔软的发顶,偌大的病房内只剩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得清彼此的呼吸声。 没人了,阙之渊轻声:“小狐狸。你可以不用装了。” 就这么一句话,罗闻的眼泪一泻而下。 “阙之渊,我害怕。”罗闻转身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温热的泪迅速洇湿了他的一大片衣襟。 阙爷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恐惧。稚嫩如罗闻,在外人面前永远鲜活明亮,嬉笑怒骂。他那颗未经风雨的心藏在深处,从不曾有人看见。 他也才二十三岁而已。 罗闻在何言的办公室对着罗经年那一番劝慰,带着一贯的嬉笑和漫不经心。阙之渊在后窗全都听见了。 只有他知道,罗闻这些云淡风轻的劝慰背后藏着多深的畏惧。 “我怕疼。怕变老变丑。怕消耗了太多精力反而治不好这个病。”罗闻哽咽。 阙爷心头狠狠一缩。 “别怕。” “我陪着你呢。你看我不比你老好几岁吗?要老也是我先老。” “你也不会丑,谁说你丑我嘴给他扇歪。” 罗闻扑哧笑出了声,眼泪噙在琉璃一样的眼睛里。 “会很疼对吧。”罗闻声音发涩。 阙爷不惯孩子。他认真的点点头。 “会很疼。但是何言说了,正常人都能挺过去。你是个正常的成年人,你也能挺过去。” “万一治不好……” “你放心,何言说了,他提着脑袋担保,只要你配合,就能治好。治不好我把他脑袋摘给你当溜溜球玩儿。”阙爷揉了揉他的头发。 罗闻第二次噙泪笑出了声。 深夜蓝的丝绒窗帘缓缓合上,整个病房归于宁静。 罗闻蜷进阙之渊的怀里左右磨蹭,清爽的气息扑了他一身。 阙之渊把他推开了一点,声音暗哑:“别闹。睡觉。” 罗闻抬头,“是睡觉呀。我这不过分吧?” “保持距离就不过分。”阙之渊皱眉。 罗闻不满:“我还没变丑呢你就要保持距离了!” “不是。”阙之渊也不遮掩,直接捏着罗闻的手往下,“你自己看,你说,你这样我怎么睡?” 罗闻:“……” 属实是他没想到。就脑袋蹭了两下胸膛。支棱的也太快。 罗闻:“那……怎么办?以后都要这样保持距离?这就是你说的陪我?!” 阙之渊想了想,认真的转过身去:“留个后背给你,这样你就可以随便蹭了,行了吧。” 罗闻:“……”二度失语。 算了。好歹在自己床上,不用像前段时间那样偷偷摸摸了。 罗闻从他的背后伸手环抱过去,像一只柔软的树懒一样盘上了他宽阔的脊背。 两分钟之后,阙之渊呼吸粗沉:“罗闻。” 罗闻昏昏欲睡:“昂?” 阙之渊:“你也转过去。后背靠后背。” 罗闻终于忍不了了,被子掀起来,一脚踩在阙爷的腹肌上:“这不行那不行!你下去!” “……” 夜沉如墨。月辉放肆张扬,却泼洒不进言盛国际医院顶楼那一间偌大的病房。 厚重的丝绒窗帘覆盖之下,床上躺着个清瘦俊秀的青年。 地上……嗯,地毯上躺着个魁梧的男子。 床上那位恶狠狠的摔了个薄毯下去,落在地上一米八几的男子腰间,有点滑稽。 “睡觉!” 这边顶楼病房不太愉快,下面医院大门口却在上演情深意切。 盛垣的车停在医院门口,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搭在门把手上,适时替他打开车门。 盛垣却不下车,坐在车里声音柔缓:“上车,去喝牛骨汤。” “啊?”何言微愣。 “不是你说的吗,要带我去喝牛骨汤。” 何言立刻坐上车,车门一关往盛垣怀里蹭过去嗅了嗅。 “干什么?”盛垣瞥了他一眼。 “今天睡在医院宿舍里好好的忽然自己走掉了,我闻闻哪家小妖精把你的魂勾跑了。” “闻到了吗?”盛垣抿紧唇角。 “闻到了。”何言一本正经,“是钱的味道。” 盛垣没忍住笑出了声,被何言一手揽入怀里,长叹一声,“怪我没本事,要是多挣点钱,就能把你圈在家里不让你出去卖命。” 卖命…… 何言经常见到的是盛垣在书房里锁着眉头思考事情,要不就是频繁和高层,助理通电话,经常忙到深夜。每天早晨雷打不动七点起床,出门就像上了发条,精准而严苛。 在他眼里,盛垣就是忙的不可开交的状态。一人操心盛氏十几家产业六万多名员工。 那是他没见过盛垣在高层会议上杀伐决断刀刀逼人的样子。 殊不知“卖命”两个字要是落到盛氏高层那帮人耳朵里,得有多少人内牛满面。 “累了吧。”何言抱住盛垣的肩膀让男人依靠在他的大腿上,一手轻撸他的头发,像撸一只猫咪。 盛垣顺势躺倒,放心示弱:“累死了。” “王哥,去良记牛骨汤。”何言对司机道。 “带你去尝尝人间烟火气。”何言捏捏盛垣的鼻尖。
第七十五章 第二个人格 良记牛骨汤是一家深巷小店,坐落在江城非常拥挤的闹市间。 何言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一次就被那一碗抚慰人心的汤给暖到了。很早就想带着盛垣来尝尝。 司机往巷子的方向开车,路过何言以前租的房子。搬到罗闻的山郊别墅去以后,那套房子他就退租了。 熟悉的景象从眼前流水一样掠过,何言忽然来了兴致,转头开始揶揄盛垣。 “哎我记得,上一次走这条路,某人可嫌弃我了。” 盛垣眉色无波,假装听不懂。 “哎对对,就是这个路口。”何言起劲,“某人让司机王哥把车停下,然后自己气呼呼走掉了。” 盛垣脸都红了,“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下车走人。” 司机比何言还慌,闻言一脚油门轰然向前,后座产生强烈的推背感,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不出十分钟就到了小店的巷子口。 “前面没法开车,得走进去。”司机解释。 何言先下车打开车门,盛垣伸出一只手,姿态矜贵,被何言轻轻握住,牵着他往深巷走去。 良记牛骨汤闹中取静,在曲径通幽的巷子尽头,点着一盏油布古灯,毛笔墨书五个字的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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