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带着点撩人的低沉,牧谪感觉耳朵有些痒,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说:“已经半个时辰了。” 沈顾容有些发困,应该是重伤未愈的缘故,他闷声说:“嗯。” 说完,继续闭眸睡。 牧谪说:“您不去找他们吗?” 他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沈奉雪是何等人物,无论做什么皆有他的缘由,哪怕是故意逗人玩,也轮不到他去插手。 牧谪脸色苍白地低下了头,因为沈奉雪这几日的温柔,让牧谪险些忘记了他本质上是个怎么样的人。 沈顾容懒散地张开羽睫,偏头看了牧谪一眼,突然说:“你怕我?” 牧谪手微微一抖,涩声道:“不敢。” 沈顾容没多说,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静心课需要静心两个时辰符咒才不会破,这才半个时辰,急什么?” 牧谪一怔,似乎没想到沈顾容竟然会回答这个逾越的问题。 沈顾容没看到他异样的神色,继续阖眸小憩。 沈顾容本性恣意妄为,这两天故作冷淡让他憋得不轻,乍一放纵,如果不是牧谪在这里,他都想躺地上打滚。 他一放松,直接在知白堂小睡了三个时辰。 牧谪从刚开始的“他是不是真的在耍师兄他们?”,到了最后“他果真是在给自己找乐子玩”。 最后牧谪顾念着离索才大病初愈,壮着胆子唤沈顾容:“师尊,师尊?” 沈顾容也不知道哪来的能耐,只是坐在那小憩,双眼上的冰绡都能折腾掉,被叫醒后,他含糊了一声,不知道说了什么,本能地摸着衣襟的衣带往眼睛上蒙。 牧谪:“……” 牧谪唇角微动,他屈膝上前,将衣摆上的冰绡捡起来放到沈顾容掌心。 沈顾容这才将冰绡蒙上,他懒懒地道:“什么时辰了?” 牧谪一言难尽道:“已经三个时辰过去了。” 沈顾容:“……” 豁,已经下午了。 他起身,含糊地说:“该午睡了。” 牧谪:“……” 牧谪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委婉地提醒他:“师尊,离索师兄他们还在长赢山藏着。” 沈顾容睡懵了,经由牧谪提醒他才想起来他还办着那缺德事。 他也不慌,从袖子里拿出来玉髓,去寻奚孤行。 奚孤行的声音很快从玉髓中传来:“你又要死了?” 沈顾容打了个哈欠,恹恹的:“你将离索他们寻来吧。” 奚孤行:“什么?” “他们在长赢山藏了半日,静心课应当已经及格了。” 奚孤行:“……” 奚孤行大概猜到了沈顾容的教学方式,沉默半天才说:“沈奉雪,他们骂得对,你还真是个衣冠禽兽。” 沈顾容:“……” 好心帮你代个课,你怎么还骂人呢? 半个时辰后,奚孤行带着一群被烈日晒得都要蔫到卷叶子的弟子们走进了知白堂。 长赢山堪比处暑,晌午时天气炎热宛如火烤,那群弟子太过畏惧沈顾容,藏好后动都不敢动,因为太过集中精神,眉心的静心符竟然维持了三个时辰都未曾破。 所有弟子静心静到要看破红尘,如果奚孤行再晚一点去,恐怕离人峰大部分弟子都要去修佛了。 众弟子蔫蔫地站回书案旁,微微垂手,朝着沈顾容躬身行礼。 沈顾容扫了一眼,发现这些弟子对他的畏惧好像更深了一层。 沈顾容不知道哪里来的恶趣,瞧见别人怕他心情挺愉悦的,他似笑非笑:“及格了?” 奚孤行也皮笑肉不笑:“全都及格了,还是圣君教得好。” 沈顾容矜持地说:“过奖。” 奚孤行:“……” 所有弟子噤若寒蝉,连平时欢脱的离索都不敢吭声了。 奚孤行抬手一挥:“都散了吧,下回要是静心课再不及格,想想今日奉雪圣君的授课。” 所有人又是一抖。 离索躬身行礼,和其他弟子异口同声道:“多谢圣君教诲。” 这一课,终身难忘。 众人离开后,沈顾容撑着下颌,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师兄,下次静心课是什么时候?” 奚孤行没好气地扫他一眼:“你还想再捉弄他们?有点良心吧沈十一。” 沈顾容唇角轻轻勾了勾:“但是我这段时日不能妄动灵力,终日待在泛绛居,太过无趣。” 奚孤行扫了一眼在收拾字帖的牧谪,眸光全是冷意。 牧谪知晓掌教看不惯自己,小脸苍白,手下的动作忙加快了。 他抱着字帖起了身,躬身一礼。 正要离开时,沈顾容突然道:“牧谪留下。” 沈顾容一直在想着要去藏书楼查一查地图,确认一下「回溏城」在这个世界中到底存不存在,虽然觉得没什么可能,但沈顾容还是觉得确定一下比较稳妥。 要不然他顶着一张和自己这么相似的脸,总有种莫名的不安和恐慌。 离人峰的藏书楼沈顾容只知道个大概位置,他这种迷路能迷八百条街的人靠自己肯定到不了。 思来想去,沈顾容还是决定让牧谪带他去,顺便还能找个缘由拉近两人僵硬的师徒关系。 但是在牧谪看来,每次沈奉雪冷冰冰地说出“牧谪留下”这四个字时,他之后总会遭受炼狱似的痛楚。 牧谪听到这句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就抖了一下。 奚孤行扫到他眼底散不去的恐惧,冷笑一声:“不用留下,走。” 牧谪脸色更加难看,他双腿微微发软,抿唇道了声“是”,转身离开。 牧谪走出知白堂后,回想起方才沈顾容冷若冰霜的脸色,总觉得心尖微微有些酸涩。 他盯着炎日在知白堂外面站了一会,才犹犹豫豫地尝试着运转体内灵力。 沈顾容的声音猛地炸开,差点把牧谪吓一哆嗦。 「别走啊倒是!」 「牧谪走了谁带我去藏书楼?!」 「奚孤行个糊涂东西!」 牧谪:“……” 牧谪本来心情复杂,听到这句话,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把胸口憋得够呛。 沈顾容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小主角看穿了本性,还在问奚孤行早课的事。 奚孤行:“当年离人峰的早课你从来没有上过,现在竟然想授课,想得倒是美。” 沈顾容捏着灵杞嚼了几颗,含糊地说:“那我现在补回来?” 奚孤行:“……” 奚孤行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乐子吧?” 沈顾容没吭声。 奚孤行还是适应不了沈顾容现在的性子,他拿起一旁的竹篪敲了一下沈顾容的腿,冷声道:“坐直。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师尊是这样教你的吗?” 沈顾容早已没了顾忌,索性直接半趴在小书案上,长发铺洒在背后,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可是我累。” 奚孤行十分不满沈顾容这副没了骨头的怠惰模样,皮笑肉不笑地说:“都说了别对我撒娇。” 沈顾容:“……” 沈顾容差点跳起来骂他,说话声轻点就是撒娇? 怎么不降下一道不长眼的天雷劈死奚孤行? 奚孤行见他瞪自己,这才有些适应了。 不过想通这一点,奚孤行脸色一变,暗骂自己贱骨头。 沈十一乖一点他竟然还不适应,难道非得两人见面就掐才满意吗? 奚孤行瞥他,没好气地说:“你想来上早课就来,只要别给我添麻烦。” 他说着,起身就要走。 沈顾容说:“多谢掌教……” 奚孤行一回头,眼神全是冷冽的杀意。 沈顾容一怂,补完后面两个字:“……师兄。” 奚孤行这才拂袖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沈怂怂另类教学方式。
第12章 冷若冰霜 沈顾容趴了一会,才撩起白发,起身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他该想一想,一个人该怎么去离人峰的藏书楼一趟。 正思考着,出了知白堂,便瞧见牧谪正抱着一沓纸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桑树下,似乎等待许久了。 沈顾容挑眉,缓步走了进去。 牧谪看到他走来,微微颔首:“师尊。” 沈顾容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牧谪低着头,恭敬着说:“等师尊一起回泛绛居。” 沈顾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牧谪会特意等他。 沈顾容微微想了想,大概猜出来小主角是在想法子报自己之前救他的恩情,他短促笑了一声,淡淡说:“回泛绛居之前,我要去趟藏书楼,你随我一起去吧。” 牧谪从没见过沈顾容笑,听到这声有些愕然抬头,对上沈顾容温恭如玉的眼神,突然怔住。 沈顾容看到牧谪突然呆滞了,微微偏头:“嗯?怎?” 牧谪骤然回神,立刻低头:“是。” 沈顾容稳稳地抓住了牧式路标,宛如抓住了希望。 他正要让牧谪带路,牧谪就主动错了前方半步为他引路。 沈顾容点头看着小牧谪乌黑的发旋,唇角轻轻勾了勾。 这孩子,倒是恩怨分明。 藏书阁在九春山,离泛绛居不远。 两人走过索桥,顺着山阶缓慢往下走。 山阶两边全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凉风习习,走了片刻便到了离人峰的藏书楼。 藏书楼的长老正在书阁前晒太阳,扫见沈顾容过来差点从软榻上翻下来,立刻手忙脚乱地起身行礼:“见过圣君。” 沈顾容差不多习惯了所有对他战战兢兢的态度,一点头:“我来寻一本书。” 长老忙打开藏书楼的雕花木门,将两人迎了进去。 传说中,离人峰藏书楼是整个三界九州藏书最多的书楼,甚至京州皇室也曾派人来借孤本,只不过奚孤行不想和凡世牵连,以书楼之书一概不外借,把人给打发走了。 沈顾容走在鳞次栉比的书架间,书楼中分经史子集,林林总总四层书楼全是书籍。 长老捧着人鱼烛在前方引路:“圣君想要什么书?” 沈顾容道:“坤舆图。” “坤舆图在四楼。”长老引着他上了木质台阶,藏书楼来人甚少,周围弥漫着木头潮湿的气息,“三年前掌教刚将九州坤舆图革新,只要三界中有的城池村镇,上面全都有。” 沈顾容点点头,偏头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身后的牧谪,道:“有想借的书吗?” 牧谪正默不作声爬着楼梯,没想到沈顾容竟然会问他,愣了愣正要摇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僵硬地点头。 沈顾容道:“那你就去吧,不必陪我。” 牧谪:“是。” 沈顾容跟着长老继续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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