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完几行,直接睡着了。 静心经,果然静心。 深夜,牧谪终于晕晕乎乎地醒了。 他揉着发痛的头缓慢起身,还没意识到周围是哪,就听到窗边传来一声闷响。 牧谪吓了一跳,映着室内的长明灯看去。 泛绛居的内室有一张床榻,窗边放了个只够躺一人的小软榻,沈顾容原本窝在软榻上小憩,但是他睡姿不怎么好,睡得迷迷瞪瞪一翻身,直接从软榻上翻到了地上。 牧谪:“……” 哪怕摔了个正着,沈顾容依然睡得正熟,只是含糊了一声,揉了揉额头,拥着凌乱的衣袍继续睡去。 他一头白发铺洒在地上,月光和烛光轻轻洒下,映出一道道仿佛河流似的银光。 牧谪看着地上躺着的师尊,满脸一言难尽。 不知道是不是沈顾容的举动太过愚蠢,牧谪看了半天,内心本能泛起的恐惧消了大半。 他揉了揉眉心,下了塌蹲在沈顾容面前,轻声说:“师尊?” 沈顾容睡得正熟,被人吵到了,含糊地呻吟一声,抬起白皙的手掩住了双耳,声音像是撒娇似的。 “先生,我明日再抄书,你不要告诉娘亲。” 牧谪:“……” 牧谪怀疑自己在做一场荒唐大梦,要不然平日里高不可攀的清冷师尊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撒娇似的呓语? 他正呆怔着,沈顾容含糊地伸出手,胡乱抓住了牧谪纤瘦的手腕。 牧谪浑身一抖,愕然看着他。 沈顾容睡懵了,轻轻晃着牧谪的手腕,软声说:“求求先生,多谢先生了。” 说着,手一垂,继续熟睡了。 牧谪:“…………” 翌日,沈顾容听到晨钟后挣扎着起身,呆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 沈顾容有些懵,他昨天不是躺在窗边软榻上吗? 什么时候上了床? 牧谪呢? 他又开始了每日起身后必做之事——找冰绡。 这一次,他伸手在床头的小案上摸了两下,就抓到了一团叠得整整齐齐的冰绡。 把冰绡绑上后,他环顾四周,就发现牧谪早已经不见了。 沈顾容有些疑惑,昨天他到底是怎么上塌的? 难道是牧谪把他搬上去的? 嘶,不愧是主角,小小年纪力气就这么大。 不过,牧谪都被沈奉雪折腾成那样了,竟然还愿意把他搬到榻上,难道说小主角对他“衣冠禽兽”的印象稍稍改观了? 可喜可贺。 就在他思索间,白鹤展翅飞过来,恭敬道:“圣君,长赢山早课开始了。” 沈顾容一愣,这才意识到上早课的事。 他心虚地应了一声,换了身衣衫,硬着头皮前去长赢山的知白堂。 菩提树旁边的索桥有百丈高,沈顾容披着外袍缓步走向索桥处,迎面扫见在索桥处的俩团子。 虞星河围着牧谪来回地跑,嘴中还在叫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牧谪淡淡看了他一眼,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向了吊桥。 牧谪淡淡道:“你寻师尊做什么?” 虞星河鼓着嘴:“你昨日见了师尊,我也想见!” 虞星河晚了牧谪三日入门,比牧谪还大却只能唤他师兄,这么小的孩子好胜心十分强,除了师门排位上比不过牧谪,只好在其他地方想要胜过牧谪。 牧谪见了师尊,虞星河也要跟着见; 牧谪今日练了十页字帖,虞星河定要写十一页。 十分争强好胜。 索桥很长,两个孩子没多大重量,狂风一吹晃晃悠悠险些站不稳。 但他们似乎都习惯了,脸色不改,拽着锁链等到风平稳后才继续行走。 沈顾容在一旁瞧着都有些胆战心惊,唯恐俩孩子被风给刮下去。 晨钟已响过四声。 沈顾容缓步走向索桥,很快就跟上了在索桥中央抱着粗壮锁链等风过的俩崽子。 虞星河手脚并用抱着锁链,嘴里却不空着,还在吵着嚷着见师尊,正嘚啵嘚啵时突然感觉身后一阵脚步声,一偏头就瞧见他师尊正慢悠悠朝他走来。 牧谪最先发现他,脸色微变,神色复杂地垂下了头行礼。 虞星河眼睛一亮,本能就要躬身行礼,只是他抓着锁链的手一顿,骤然被风吹得往一旁倒去。 “啊!”虞星河一声惊呼,下一瞬就感觉一只手轻柔地揽住他的腰,将他拥在了怀里。 虞星河惊魂未定地抬头,对上沈顾容那双漠然的眼睛。 沈顾容:“当心。” 虞星河一愣,小脸微红,害羞地说:“多谢师尊。” 沈顾容没把他放下,反而朝着一旁乖乖抓着锁链的牧谪伸手,示意要抱他。 牧谪不敢和他这般亲密,摇头拒绝:“不敢劳烦师尊。” 沈顾容知道他对自己还心存芥蒂,也没强求,抱着虞星河缓步跨过索桥,转瞬便到了对面。 牧谪嘴唇轻抿,小手抓着冰凉的锁链,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虞星河眼巴巴地看着沈顾容,大概没想到一向不正眼看他的师尊会屈尊抱他过索桥。 这点殊荣让虞星河胆子稍稍大了些,他被放下后,轻轻拽着沈顾容的袖子,眼睛恍如星辰,奶声奶气道:“星河,多谢师尊。” 沈顾容低头看了看他,又想起了自家软糯可爱的胞妹,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虞星河眼睛张大,眸中全是孺慕。 牧谪已经过了索桥,扫见沈顾容揉虞星河的动作,眸光微动。 从索桥到长赢山知白堂的路程,虞星河一直都在眼巴巴地盯着沈顾容,看起来雀跃得不行。 沈顾容看他一眼——没了小反派将来入魔的风险,他越看虞星河越觉得喜欢:“累吗?” 虞星河一愣,怯生生地点头。 沈顾容神色温和,他弯腰又将虞星河抱在了怀里,稳稳朝着知白堂走去。 虞星河惊呼一声,小脸都红了,他怯怯地扒着沈顾容的肩膀,和在后面跟着的牧谪做口型:师、尊、又抱我啦!啊啊啊! 牧谪垂眸,没什么反应,苍白的唇微微抿紧。 很快,知白堂已经到了。 离索是金丹期,昨日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今天已经愈合了,只是他本就体虚,脸上还有些大病初愈的苍白。 他如丧考妣地站在知白堂门口迎接,背后站着同样垂头丧气的师弟们。 一扫见那抹白衣逐渐过来,离索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露出笑容,恭敬行礼:“见过圣君。” 其他弟子也跟着行礼。 沈顾容将虞星河放下:“不必多礼。” 他学着私塾先生的架势,淡淡走到了知白堂中,其他弟子也蜂拥进去,纷纷乖巧地落座。 牧谪跟着离索入了座,微微侧身,小声问:“师兄,你今日好些了吗?” 离索不知道是还没痊愈还是被沈顾容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听到牧谪的话,他勉强一笑,抬手揉了揉牧谪的脑袋,柔声说:“师兄没事。” 牧谪还是有些自责。 离索又揉了揉他,笑着说:“这事和你没关系,当时如果不是我主动招惹疫鬼,也不会有这事,要算你还是受了我牵连。” 牧谪忙道:“没有。” 离索冲他一眨眼。 正在这时,沈顾容突然干咳了一声,离索立刻挺直腰背,目不斜视地看向圣君。 沈顾容一身白衣,腰间悬挂着一支竹篪,垂眸时眉目如画,他淡淡道:“你们静心课为何一直不及格?” 离索立刻起身,僵直着身体,干巴巴地说:“是我等心不静。” 沈顾容瞥他一眼:“为何心不静?” 离索被他看得完全不敢吭声,整个知白堂前所未有的死寂。 沈顾容扫着噤若寒蝉的小弟子们,他拿起竹篪握在掌心,学着私塾先生的架势又一下没一下敲着掌心。 他一敲,所有弟子身体都同时一颤,头发都吓得险些竖起来,唯恐奉雪圣君一动怒把他们全活吞了。 毕竟,奉雪圣君在离人峰便是一个同洪水猛兽般的存在。 沈顾容看着他们颤颤巍巍的样子,心想:“哎,还挺好玩。” 沈顾容故意敲了很多下,看着他们跟着抖来抖去,心中笑得不行。 正在运转灵力打算默念静心经的牧谪听到冷若冰霜的师尊在心中:「哈哈哈哈哈哈。」 牧谪:“……” 牧谪抿了抿唇,他之前一直以为那外表光风霁月、实则心狠手辣的沈奉雪已经算是道貌岸然了,但是没想到…… 他还是太嫩了。 牧谪一言难尽地低下头,不想吭声。 沈顾容之前一直被私塾的先生折腾,现在终于能折腾别人了,莫名有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爽快感。 沈顾容笑得抑扬顿挫:「哈、哈、哈!」 牧谪:“……” 牧谪面无表情,停止了灵力运转。 作者有话要说: 牧谪关闭了单线连接,并按了个踩。
第11章 糊涂东西 沈顾容一一扫过那噤若寒蝉的弟子,忍住心中的愉悦,开口道:“凡间的‘捉鬼藏’玩过吗?” 离索忙说:“玩过,不过都是幼时玩的了。” 沈顾容说:“今日再来一次——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你们藏好后取出静心符,若是静心符炸裂被我捉到,便算不及格。” 众人:“……” 从没听说过静心课还能这般测验的! 沈顾容见他们一动不动,好像都懵了,似笑非笑道:“一炷香。” 此言一出,离索立刻带着人冲了出去。 虞星河也要跟着跑,牧谪一把拽住他,皱眉道:“我们不用上静心课。” 虞星河眼睛放光:“和师尊躲猫猫,好玩!” 牧谪:“……” 沈顾容那恶趣的笑声还回荡在耳畔,牧谪抿了抿唇,又说了一句:“可能不好玩。听我的话,别去。” 虞星河眨了眨眼睛:“可是……” 像虞星河这样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牧谪见他不听劝,只好撒了手,随他去了。 只是几息,整个知白堂就只剩下沈顾容和练字的牧谪。 知白堂两边雕花木窗打开,竹帘垂下,风裹挟着处暑的热意穿堂而过。 沈顾容并不着急去寻那些躲在长赢山各个角落的弟子,反而慢悠悠地坐在了牧谪身边的蒲团上,肩上披着鹤氅,撑着下颌微阖眼眸,有些昏昏欲睡。 原本牧谪还能面不改色地练字,但半个时辰都过了,沈顾容已经撑着下颌好像已经睡去,他终于没忍住,将笔放下,轻声说:“师尊。” 他总觉得……沈顾容好像是在耍离索他们。 沈顾容含糊应了一声,因为睡意带着些含糊的鼻音:“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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