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远两辈子都没种过地,听得一愣一愣,只能默默把知识点都记在心里。 这个世界果然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等着他去探索。 老大摆好了碗筷,“爸,你快去洗洗,吃早饭了。” “你们先吃。”林福生摆摆手,进了卫生间。 * 一场台风雨,将院外枣树上的枣子打落不少,也让大人们变得异常忙碌。 霍平野想喊林泽远一起来院里捡枣子,却被告知对方感冒了。 他带着一盆刚捡的枣子去看林泽远,见他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脸蛋闷得红扑扑的,鼻尖也擦得发红,不禁叹道:“你身体也太弱鸟,一变天就感冒。” “……” 生着病的林泽远情绪不太好,别开脸吸吸鼻子,没好气道:“要你管?烦人。” 霍平野张了张唇,想回敬一句“病秧子”,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快点好起nai!”他故意凶道,“不难(然),我就不nai找你玩了。” 林泽远脑袋昏昏,往床上一倒,“那可太好啦。” 霍平野:“……” 他乐呵呵地来,气呼呼地走,带来的枣子却还是留给了林泽远。 林泽远喝完药就吃几颗枣,没两天感冒就好了。 转眼半个月过去,晚稻秧苗栽下,意味着双抢终于结束。 农场里的养殖场杀了一批猪,给大家分了猪肉,林福生总算迎来几天轮休,可以歇一歇。 他找隔壁霍家借了自行车,打算一家五口一块回上河村探亲。 林泽远看着大包小包收拾东西的父母,有些兴致缺缺。 他年纪小,前两年身体又不算好,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记得爷爷奶奶苍老枯槁,身上有老人独有的味道,脾气不算好,待他却温和慈祥。 至于二叔和三叔两家人,说实话他没什么印象。 却记得有个堂哥很邋遢,为数不多的见面已经令他有了阴影。 而他喜洁,与之实在难以相处。 毕竟,谁会喜欢抓虫子吃啊!
第七章 探亲——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林福生是附近上河镇上河村人,父母健在,家里四个兄弟姐妹,他是老大。 二十多年前,上面派人来清河湾开荒,建国营农场,在附近几个村子招劳力。林福生当时快二十了,想攒点钱结婚,应招加入开荒队伍。 后来因为开荒抗洪表现突出立了功,成了农场第一批正式职工,还因此认识了邱秀珍,在农场成家立业。 上河村离得不远,只要得闲,林福生隔十天半个月就会回去一趟。因没在父母面前尽孝,每次都会带许多东西回去。 这次不但带了场里分的猪肉和排骨,还带了奶糖、红糖和麦乳精等等,塞满了两辆自行车篮子。 林福生骑着借来的自行车,邱秀珍坐在后座。老大骑着家里的自行车载着老二,林泽远便坐在横杠上的竹椅中。 这阵子老大老二晒黑不少,尤其是老大,比从前黑了好几度,此刻将林泽远圈在身前,衬得他更像个白嫩嫩的奶团子。 奶团子抓紧了自己的小草帽,挡住逐渐变得刺目的阳光。 一大早出发,路上骑了一个多小时,中途休息了一会儿,总算到了上河村。 “福生回来了?” “哎,回来了。” 毕竟是村子里长大的人,又经常回来,林福生一家一进村就有人同他打招呼。 一路寒暄到林家,三户并排的土胚房映入林泽远眼帘。 没记错的话,中间爷爷奶奶住的是老屋,左右两旁听说是二叔、三叔结婚时盖的,如今也有十六七年了。 老屋大门关着,但没锁。 隔壁二叔家的小女儿林桃听见动静出来,喊了声“大伯”和“大娘。” 林福生:“就你一人在家?” 林桃点头:“爷奶他们都去田里了。” 大人和哥哥姐姐都去了田里,她才十三岁,在地里干不了什么活,就留在家里洗衣服做饭,喂喂牲口家禽。 林福生转头对妻子说:“你和阿远在家里坐会儿,我和老大老二去田里搭把手。” 邱秀珍点头,带着林泽远推开老屋的门。老大老二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顺便把东西卸了下来。 林桃看着那两辆二八大杠,又看了看那一包包沉甸甸的东西,再看向大娘和她身边的小堂弟。 小堂弟戴着一顶小草帽,身上的衣裳干净整洁,踩着一双崭新的小布鞋,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鸡屎鸭粪往里走。 似乎是察觉了她的注视,小堂弟站在屋檐下回过头,摘了草帽露出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漂亮得像故事书上的洋娃娃。 林桃下意识揪住自己洗得磨毛的衣摆,慌忙错开了视线。 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好,转头回来朝小堂弟笑了下。 小堂弟歪歪脑袋,朝她轻轻一笑,奶声奶气地问:“桃姐姐,吃糖吗?” 林桃咽了咽口水,还没回答,就见小堂弟进了屋,不一会儿捧着一把奶糖出来,绕开地上的鸡屎走向她。 “姐姐吃。” 林桃伸手,见自己粗糙泛黄的手和小堂弟白白嫩嫩的小手形成鲜明的对比,她飞快拿了一颗奶糖就收回手。 小堂弟却说:“这些都给姐姐,我们带了很多。” 林桃这才俯身摊开手掌,看着小堂弟把一把奶糖都倒进她手里,小声呐呐:“谢谢。” “不客气。”林泽远笑了下,他见着人就有了印象,林桃姐姐是二叔家最爱干净的一个,哪怕穿着哥哥们留下的不合身的衣服,也洗得干干净净,身上有淡淡的肥皂香,人也很温柔。 “小桃。”邱秀珍喊了一声,“待会别做饭,喊你爸妈都来爷奶家吃,我们带了肉。” “哎,晓得了。”林桃应了声,把奶糖揣进口袋,只留下一颗,剥开糖纸喂给了小堂弟。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点不自在该怎么形容,但现在好像已经没事了。 * 林福生带着两个儿子下地帮忙,母亲张惠就先回来做饭,邱秀珍打下手。 把大儿子带回来猪肉和排骨都做了,炒菜的炒菜,炖汤的炖汤,又炒了一个韭菜炒蛋,再去村口老刘家换几块豆腐,茄瓜青菜家里菜园都有,一会儿功夫就张罗出七八个菜。 家里人丁旺,老大、老二家都是五口人,老三家四口,一大家子人吃饭,得做大份。 “阿远还不能吃辣吧?”清河省这边口味重,干力气活的人更是重盐重辣,张惠想到才两岁的小孙子,又拿了几个鸡蛋,“再蒸个鸡蛋羹,给阿远吃。” 邱秀珍想了想,说:“家里还有粉丝吗?拌个粉丝,稍微放一点醋,阿远爱吃。” “有,我记得还有些。”张惠说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去翻堂屋里的柜子。 上河村一带爱吃一种手工细米粉,也叫粉丝。早先年粮食不够吃,这门手艺差点就断了。这几年粮食多了,有些人家就会做一点粉丝屯着。听说有心思活络的,已经挑着担子去镇上卖了。 听说做买卖的事正在慢慢放开,胆大的人肯定先吃饱。 邱秀珍两口子有工作,倒是没考虑过这事。 张惠找了一大包粉丝,“既然阿远爱吃,你们走的时候带回去。” 邱秀珍推辞了几下,最后还是答应带一点。 坐在屋檐下逗小狗玩的林泽远听见,扭头对张惠说:“谢谢奶奶。” 作为林家最有出息的长子家的小儿子,他能体会到爷爷奶奶的偏爱。 张惠笑着揉揉他的脑袋:“不谢不谢,我们阿远爱吃就好。” 林泽远笑了下,低头继续逗小狗玩。 爷爷奶奶养了一条大黑狗,一个月前下了三只小狗崽,一黑二黄,刚才跟大黑狗去外面泅水,回来时毛发还耷拉着。 见到坐在屋檐下林泽远,大黑到他脚边嗅了嗅,似乎还记得他的味道,趴在他身边不走了。三只小狗有样学样,都来嗅了嗅林泽远。 林泽远伸手摸了摸小狗头,小狗崽发出嘤嘤的呜咽声。 不一会儿,饭做好了,下田的林家人也都赶了回来。 大人们坐一桌,孩子们捧着碗站着吃,想吃什么菜就围到桌边去夹。林泽远人小,端不住碗,被邱秀珍抱在怀里。 桌上一盘鸡蛋羹,张惠先给林泽远挖了两勺,然后让孙子孙女分了。 林泽远吃完鸡蛋羹,又吃了一碗拌粉丝,肚子就饱了。他蹬了蹬腿,说要下去玩。不然邱秀珍抱着他都没办法吃饭。 出来却见自己刚才在屋檐下坐的椅子被三哥占了。 就是爱吃虫子那个,二叔家的老大林泽勇,林泽远喊三哥。 林泽远一见到他,就想起对方当时烤了蚂蚱和蜘蛛问自己吃不吃的事。 哪有正常人给一岁半的小孩吃这种东西? 哪怕知道三哥只是逗自己,林泽远还是接受不了,当场表演了一个“吓哭”,让大哥二哥训了三哥一顿。 不过,比起上次见面,如今的三哥好像没有那么邋遢了。 指甲缝里没有泥巴;衣服上虽然沾了些泥土,但没有不明污渍;头发刚才回来洗脸时冲了冲,不像从前那么油塌塌的;总之瞧着顺眼了许多。 林泽远很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人,终于懂事了。 吃过饭,堂哥堂姐眼馋他们骑回来的自行车,让林泽远大哥二哥教他们骑,也不顾正午的烈日,兴冲冲在外面学起来。 林泽远没兴趣,回到堂屋黏在邱秀珍身边打哈欠。邱秀珍知道他困了,把他抱在怀里哄睡。 林泽远本来都要睡着了,听到大人们谈话的内容,顿时就不困了。 ——三哥要结婚了? 难怪突然爱干净了,原来是要娶妻了。 不过,三哥才十八岁吧? “会不会太早了点?”林福生说,“打不到结婚证吧?” 二叔不在意道:“已经相好了,先办酒席,到了年龄再打证也是一样的。” “是啊。”二婶说,“我们家老大不如泽峰泽浩聪明,高中都没读完,不如早些成家立业。” 林福生没再说什么,只是问:“相中了哪家女娃?” 二叔:“村里老张家。” 林福生父亲抽着卷烟说:“我和你娘看着长大的,是老实本分的女娃,读过初中,和泽勇是同学。” 二叔:“中秋那天办酒,记得回来。” 林福生点了点头,瞥见院外骑自行车的侄子侄女,除了要成家的泽勇,老二家泽成十五、林桃十三,老三家的双胞胎姐妹林玲、林英十五,都是读书的年纪。 “泽成和玲玲、小英可是下个学期读高中?” 闷不做声的三叔点了点头,二叔却顿了下,说:“不读了,没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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