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就在王绾的惊叹声中,有人冲入了殿中,正是胡亥。 胡亥起了大早,准备来照顾扶苏,哪知刚到门口,便听说王绾前来探病。 胡亥知晓,王绾一直不待见自己,在他眼中,自己便是个巴结扶苏的狐狸精,因此便没有进去,打算等王绾走了再进去,也免得正面遇到会麻烦,倒不是胡亥怕了他,而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扶苏,帮他恢复,而不是与王绾斗气。 胡亥在外面询问了一下寺人昨夜的情况,寺人据实以告,说长公子和往常无异,不需要旁人伺候,早上盥洗也是自己来的。 胡亥听了,又是放心,又是不放心,心底里总觉得隐隐约约哪里不对劲儿。 便在此时…… 胡亥无意间听到了殿内的谈话,扶苏一开口,竟知晓自己变成了残废,他终于明白了,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出自何处了! 胡亥震惊的冲入殿中,登时与扶苏四目相对。 扶苏平静的撇开目光,仿佛没看到胡亥一般,对王绾继续道:“王相,如今予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你压错了宝,如今的二弟,的确比予优异的多。” “长公子……”王绾眼睛快速波动,似乎在想甚么,很快下定了决心道:“长公子,知晓此事之人还有多少?是了是了,陛下可知晓此事?!倘或陛下不知,那我们定要将此时隐瞒下来……” 他匆忙转头,对胡亥道:“小公子,你一向全为长公子好,决计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对否?” 胡亥张了张口,扶苏却冷笑一声,道:“森*晚*整*理君父早就知情,乃是第一个知情之人,丞相不必费尽心思了。” “怎会……”王绾后退数步,道:“怎会如此,一定……一定还有法子的!” 扶苏又是一声冷笑,道:“丞相不愿放弃的,当真是予么?还是你的长公子,你的靠山?” 王绾一时语塞,扶苏又道:“长久以来的党派之争,意义到底何在?” 王绾铿锵的道:“长公子!您糊涂啊!只有将那些异己铲除,咱们才能让这个朝廷变得更好,才能实现您高贵的理想啊!” “那不是我的理想。”扶苏呵斥道:“也不是你的理想,而是野心!” 王绾被扶苏这句话震慑住了,一瞬间有些发呆。 扶苏继续道:予的确有理想,还记得王相在做予的师傅之时,总是教导予,要为大秦谋福,要为子民谋福,海内归一,天下太平,才是身为大秦子民,最想看到的……而如今呢?” 王绾的嘴唇,仿佛干涸的鱼嘴,不停的张合着,却无法吐出一个字儿来。 扶苏摇头道:“而如今,为了操纵权术,一切都变了,王相变成了权术的提线娼者,一心铲除异己,为了铲除异己,不惜大动干戈,不惜心狠手辣!” 王绾沙哑的道:“老臣也不想如此,可……可成就大事,总需要一些小小的牺牲。” 扶苏道:“不,这已然不是小小的牺牲,这已然牺牲了我们的本心……可惜,可惜了,王相谋划再多,予如今落得残废,满盘皆输。” 王绾是以长公子为靠山的党派,一旦扶苏这棵大树倒了,王绾身边簇拥的那些党羽,便会闻到新的风向,党派都是利益驱使的,那些得不到利益的党羽,一定会闻风而散,归属到其他党派之中。 到那时候,王绾的党羽将会轰然倾塌,甚至还会墙倒众人推,被昔日里的盟友狠狠背刺。 扶苏叹声道:“王相,从今往后,望你……好自为之。” 王绾本是老当益壮,而如今,一时间仿佛老了十岁,整个人失去了光彩,浑浑噩噩,口中喃喃的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王绾失魂落魄的离开,殿中只剩下扶苏与胡亥二人。 胡亥喃喃的道:“哥哥你昨日……早就醒了?你听到了医士的话?” 扶苏没有隐瞒,点点头,道:“予今日起的太早,乏了,你回去罢,予打算歇息一会子。” 胡亥不走,道:“我可以留在这里照顾你。” “照顾予?”扶苏挑眉,道:“哦是了,予现在是个残废了,你是觉得予腿脚不利索,所以需要留下来照顾,对么?” 胡亥一时语塞,扶苏的言辞实在太伤人了,但伤的不是胡亥,而是他自己。 扶苏无所谓的道:“你若想留下来,便留下来罢,只是别碍眼。” 扶苏撑着案几,艰难的挪到榻边上,上了软榻,和衣躺下,将锦被盖在身上,闭上眼目,仿佛真的要歇息似的。 胡亥尽量放轻了动作,在软榻边上坐下来,静静的看着扶苏。 扶苏也不知躺了多久,突然听到了胡亥起身的声音,随即是脚步声,跫音渐去渐远,消失在寝殿之中。 “呵……”扶苏苦笑一声,胡亥这是走了,终于走了。 扶苏又躺了一会子,一阵脚步声去而复返,不需要睁眼,他实在太熟悉了,这是胡亥的跫音。 随即是饭香味飘散在寝殿之中。 扶苏心窍一动,亥儿不是离开了,而是去端了膳食? 一时间,扶苏的心头有些发软,但硬生生控制住。 “哥哥?”胡亥小心翼翼的唤着,似乎生怕吵了扶苏歇息:“哥哥,你醒了么?要不要用膳?” 扶苏没动,胡亥便守在一边,也不说话,又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子,胡亥再次离开寝殿,和上次一样,很快去而复返,原是去将冷掉的饭食加热。 他端着热乎乎的饭食,再次小心翼翼的道:“哥哥,你醒了么?” 扶苏的心窍波动着,藏在锦被中的双手微微攥拳,终于展开了眼目。 “哥哥你醒了?”胡亥的笑容甜滋滋,道:“听寺人说,你没用朝食,我看马上午时了,你定然饿了罢,都是哥哥你喜欢的口味。” 扶苏看向案几,都是一些滋补又清淡的口味,扶苏的脸上还有伤口,绝不能留疤,所以饭食选择的都是一切清淡的菜色。 “予不饿。”扶苏淡淡的道。 “那可不行。”胡亥道:“朝食就没用,如今多少也要吃一些。” 他端起粥水,舀起一勺来,仔细的吹凉,道:“哥哥,我喂你罢!” 扶苏别开头,道:“予残废的是腿,又不是手。” 胡亥端着青铜小豆的双手一颤,挤出一抹笑容,道:“我想喂哥哥,自然是因着我喜欢喂哥哥用饭了!来,张嘴,啊——” 胡亥将撑着粥水的小匕喂过去,扶苏眯了眯眼睛,脸色划过一丝不耐烦,“啪!”一声打开胡亥的手。 “啊!”胡亥惊呼一声,打在手背上的力度虽然不重,但粥水散落下来,正好掉在胡亥的手上,粥水不容易散热,胡亥烫的一个激灵。 亥儿! 扶苏下意识想要去查看,硬生生顿住了动作。 胡亥赶紧站起来,抖着手把粥水甩下去,因着是盛夏,更觉得粥水烫得厉害。 胡亥鼓着腮帮子,可怜巴巴的吹着自己的手背,撒娇一般的道:“哥哥,我被烫到了!” 若是在平日里,便算是失忆的扶苏,也会上前关心两句,更不要说,如今的扶苏已然恢复了记忆。 扶苏攥紧掌心,忍耐着关心的冲动,冷冷的瞥斜了一眼胡亥烫红的手背,道:“既然如此,回去找医士罢,予这里不需要你。” 胡亥与扶苏对视,道:“哥哥你当真不关心我?” 扶苏并不回答,而是道:“你回去罢。” 胡亥走到榻边上,继续与扶苏对视,道:“哥哥,你看着我的眼目说话。” 扶苏下意识有些躲闪,还是道:“让你回去。” 胡亥更近一步,膝盖抵在榻边上,身子向前倾斜,重复道:“哥哥,你敢看着我的眼目说话么?” 扶苏冷笑一声,笑容甚至不屑,终于转过头来,迎上胡亥的眼目,道:“予为何不敢,只因着予是一个残废么?” 扶苏这样自嘲着,下一刻却睁大眼目,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胡亥根本不是想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回答问题,而是想要偷袭扶苏,他见扶苏转过来,立刻迎上去,仰头亲在他的唇上,伸手勾住扶苏的肩背,“嘭——”二人倒在软榻之上。 扶苏愣了一下神,下意识的推开胡亥,胡亥却早有准备,紧紧搂着扶苏,不顾他的反对,主动顶开扶苏的牙关,鲜有的开始攻城略地,只是胡亥的亲吻还是太过青涩,对方还没有如何,胡亥已然气喘吁吁,有些强弩之末。 扶苏险些要沉浸在这样缠绵的亲吻之中,要知晓胡亥主动的次数可不多,尤其是没有酒醉的情况下,平日里的胡亥虽然看起来狡黠,但其实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典范。 扶苏眼神深沉,一把掐住胡亥的腰肢,下一刻却将胡亥狠狠推开。 “唔!”胡亥从软榻上摔下来,幸而软榻很矮,并没有甚么疼痛。 扶苏用手背使劲擦了擦自己的唇角,阴沉着一张脸面,冷声道:“你到底要做甚么?让你走听不懂么?予看到你只会觉得厌烦,恶心,令人作呕!” 扶苏说到这里,心窍发颤,已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公子!”便在此时,有人冲进了殿中。 是韩谈和章平。 韩谈和章平也是来探望扶苏的,他们听说了圄犴的事情,又听说长公子为了救胡亥受伤,自然要来探望。 哪知一进殿,便听到了扶苏的呵斥声,冷漠不近人情,甚至刻薄,咄咄逼人。 韩谈冲过去,扶起摔倒在地上的胡亥,也不顾扶苏的身份,冷声道:“长公子这是做甚么?!以为救了公子,便可以对他呼来喝去么?!” “是啊。”扶苏嘲笑道:“予救了他,就是为了救他,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真真儿是后悔,倘或予能选择,绝不会再去救他!绝不会!” 韩谈气得头顶发麻,道:“长公子说的是甚么话?难道公子便没有冒死救过你么?如今你却将这些都怪罪在我们公子头上?” 扶苏冷声道:“予不怪你,只想让你消失在予的面前,让予清净清净,可以么?快滚!” 韩谈搀扶起胡亥,道:“公子,咱们走。” 胡亥似乎是被扶苏骂的懵了,一直都没有反应,被韩谈搀扶着离开了大殿。 章平站在殿中,没有立刻离开,看向扶苏道:“长公子为何要这般做?” “哪般?”扶苏平静的道。 章平道:“故意说一些伤人的话?长公子若是真的为幼公子好,可千万不要如此,有些子谎话实在太伤人,若是没有契机,或许一辈子也解不开。”
204 首页 上一页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下一页 尾页
|